气氛慢慢的开始融洽起来,一路上,潇襄问了父亲很多问题,因为他知道,回家之后就意味着要子承父业了,对于阵法这种东西,自己还未有多少了解和接触,只记得有一本书上曾对阵法做过这样的评价:“解天之像,窥地之形,诸天万气藏于胸,借道行道,夺天之功。”潇襄认为这种评价已经很高了,甚至是有些夸大其词,“借道行道”,潇襄还真没从哪本古籍上见过对术法有如此记载,这阵法,真的能比术法还要高深么,潇襄感觉自己的对这门学问的期待中隐隐产生了些许恐惧。
“唉,也不知道十二岁的我现在才开始学还来不来得及……”
潇襄在心里怅叹道,潇天宇的四个儿子中,他排老四,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晚接触阵法的一个,不过对于自己上面的三个哥哥,潇襄是不抱有任何希望的,相信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对那三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抱有任何希望,用外人的话说,潇家那三兄弟现在之所以还能留在萧家,仅是因为他们是潇天宇的儿子而已。
潇襄虽于十年间久闭于天道轩中刻苦修习,但却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书呆子,他有时也会随师父一起下山,却略微体会一下这人间的世态冷暖和风土人情,但每每下山,却总能听见一些关于自己那三个哥哥的一些衰人囧事,最严重的一次,听说竟被父亲罚了两年的监禁,这还是自己那护犊子的大娘要死要活的求下来的,不然可能会更长。
儿子虽然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当娘的却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厉害角色,她本就是名门望族之后,又是第五大家族族长潇天宇的正房,最主要的是,她骨子里压根就不是个够安分的主儿,这些年她在萧家与各个分支明争暗斗,越作越大。潇天宇重务加身,分身乏术,顾之不及,只能是在必要时候出手干涉一下,但也基本奈何不了她,以至于这些年她在萧家的实力盘根错节,几近不可一世。她能发展到如今这样,倒不是因为潇天宇狠不下心来治她,关键是治不了!要知道,潇天宇虽贵为家主,但偌大的萧家可不是潇天宇一人说了算的,族长会不是摆设,族规更不是一纸空文,于是就这样被那城府深重的大娘钻了空子,况且她又一向是个皮实的人,寻常的惩罚基本动摇不了她。不过也得亏了这些年潇天宇对她一直有所压制,要不然,萧家头顶上的这片天非得让她给捅破了不可!
当然,潇襄知道,这大娘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因为过不了多长时间,父亲便会让自己开始接触家族中的简单事务,再过一段时间,当自己将基本的家族事务都熟悉了以后,父亲便有时间腾出手来“平定”一下内乱,政治家的一句话说到好,攘外必先安内,潇天宇虽无攘外之心,但保持家族稳定不被分裂的必要还是有的。到时候,首当其冲的那个人定是大娘,一来她是一外族人,所结势力不过是由利益捆绑而成,处理起来相对容易一些;二来,杀鸡儆猴,她是潇天宇的正房太太,提前把她处理完了,再要处理其他家族分支时,族人们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现在潇襄所关心的问题倒不是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要真说起来,大娘还有那三个哥哥怎样,与他还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是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倒也能求个彼此相安无事。不过他料想这次回家以后大娘也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迫害他,时过境迁,今非昔比,自己现在是整个潇族唯一一个能够修行的人,在内,就算是来十个萧家人也定要被自己打的落花流水人仰马翻;在外,自己有父亲罩着,管他来什么牛鬼蛇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退一万步讲,大不了自己躲在萧家大院里不出来,难道这外人还能过得了萧家的护族大阵不成?但话说回来,潇襄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能看得透的事情,像大娘那样生着七窍玲珑心的女人怎么会分析不透,她在潇家这暗流涌动中摸爬滚打多年,恐怕早就将心中的算盘打到千里之外去了,又何况是这些小事。
而潇襄所担心的,是现如今潇家所剩的人杰还有多少,因为这些,才是决定潇家以后是否能够立足于玄真不倒的倚仗,对于一个不能够修行的家族来说,最无用的是人,而最后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人。
这些事不能直接堂而皇之的问父亲,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对父亲旁敲侧击,以求能知道点什么,但是潇天宇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小心思,嘴巴时松时紧,尽找些看似无关紧要却又多少能沾点边的事情告诉他,这样既有选择又天衣无缝的回答让小家伙分外上火,他感觉父亲似乎想告诉他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告诉他,这样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的感觉让他心痒难耐,就像是在捉一只美丽的蝴蝶,感觉正在接近进而唾手可得的时候,它却在你张手一扑的瞬间饶过你布下的所有防线翩翩飞远了,知道如此周旋了好久他才发现——父亲其实一直就是在逗他。
……
白鹤载着潇家父子用了近两天的时间从天道轩飞回了潇家,也未多做逗留便离开了,甚至是连潇家的大门都没进。
在潇天宇与白鹤致别寒暄之时,潇府的大门已经为父子二人敞开,单看这朱红色还钉着金锭的高阔大门,就不知比天道轩的道门气派多少,但可惜潇襄对这一切都基本没什么印象,也不感兴趣。
跟着潇天宇,潇襄回到了十年前自己曾经居住过的那个房间,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之前母亲的卧房,是潇襄出生的地方。
一切都整洁如新。潇襄环视四周,眼神扫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布置,他对这里的一切毫无印象,但却隐隐中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是心理作用罢。”他在心里想,十年前还只是两三岁的他,怎会将这些东西记得那么清楚,以至于十年不忘。
他的手慢慢拂过放于房间正中央的桌子,桌面纤尘不染,他的手拂过花床上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干和松软,他不知道这间房间是真的每天都被人打扫还是在他回来前才进行的精心布置,但是也罢,不是也罢,倘若是,他很感激于十年之后还能有人如此的记挂他的母亲,倘若不是,那也无可厚非,相信母亲也不会在乎这些的,因为有这些年自己对她的思念就够了,潇襄相信她是一个豁达而又通情达理的人。
拜别了父亲,潇襄轻轻关上门,然后慢慢走到床前躺下,他的双手叠在一起被枕在被子上,他试图想起一些事情,但努力了好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知道母亲在他刚出生不久就走了,自打他记事起,就是父亲一直陪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形影不离,再后来爷爷也走了,父亲因为对阵法的造诣之深而被推举为族长,再然后……就基本没有然后了,自打发生那件事情以后,自己就被父亲送到了天道轩,与师父一起度过了长达十年的童年时光。
往事重现,幻如过眼云烟,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慢慢流过,得到的,失去的,似乎都无从计较,潇襄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恨什么,只是感觉自己心里某一处地方一直空落落的,却又找不到任何东西去填充,这种怅然若失让他感觉难以自救,但又能找谁说呢?况且就算说了恐怕也于事无补,这是他的创伤,却也是他的珍藏,这得让他自己去慢慢地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