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都记得。”慕渊沉沉出声。目光如炬,锁住紫貂,“若是你答应本王,不再伤及陆溥兮,即日起离开盛京,今日之事,本王便当作从未发生过。本王亦从来没有见过你。”
“不!我偏要她死!”紫貂狠戾之色自眼底迸发,面目狰狞扭曲,歇斯底里一般,“你越是护着她,我越要她死!今日不成,那便明日,明日不成,那便往生,你当真以为可以将她藏上一辈子?”
“紫貂,你莫要欺人太甚。”慕渊眼中杀意骤起,如暴风雨袭来之前夕。
忽地,紫貂不知为何面色大变,如临鬼魅。手紧紧按住自己胸口,一般剧痛骤然传遍全身,娇媚面容之内如千般爬虫游走啃食,迅速干瘪,枯黄,沟壑纵横,一头乌黑的头发亦是刹那如染白霜,发上那枚玉簪啪的一声摔落地上,断成两截,一头白发随风飘散,张狂至极。
“不要!”紫貂惊骇莫名,赶紧用双手捂住脸,背过身去,声音尖刻凄厉,“不要看我!”
慕渊亦是一惊,“紫貂,你竟已中邪毒如此之深,如今已元气大伤,若再行修炼,耗损的便是你的命力。”
“中毒?”紫貂忽地转过脸来,目光凄婉,一张形如枯槁状如古稀老妪般的面庞让慕渊与魔魇寒彻心底。
“我确是中了毒,这毒,却是你给我下的!”冰冷泪水顺着斑斑点点的皮肤滴滴滑落,仅有那琥珀色的瞳仁依稀让人想起往昔那般可人模样。
“我为何成了这般模样?”紫貂眼中恨意迸发而出,似千般冷箭,齿间极寒,“都是因为你!青冥……我以为若是我变得更美,成为全天下最美的女子,你便会爱我,我日日忍受邪毒侵体之痛,饱受折磨,只为你的目光可以在我身上多留一瞬……他们说我是妖怪,因为我喝人血,食人心,可是我又何尝愿意如此!”至此,紫貂苍凉一笑,“真是可笑至极,我为你做了这些,却仍换不来你片刻的关心,甚至在你离开北燕赴盛京那一日,我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曾多看过我一眼……”
浅白月光,如同幔帐,将世间一切皆笼于一层苍白之中。三人静静而立,周遭的空气皆浸在紫貂身上弥漫出的绵绵恨意和令人窒息的痛楚之中,厚重不堪,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忽地,一声微响,三人皆一惊,再看,一枚石子正啪的一声掉落树丛之前。
紫貂眸光闪动,身形幻走,运功吸力,下一刻,一名女子从草丛中如被缚一般飞身而出,堪堪被紫貂扼住喉咙,困在身前。
“小姐!”冬青大惊失色,窜了出来,却见溥兮扼在手中,受其胁迫,不敢贸然再有所动。
寒风抚动紫貂身前那位女子漆黑长发,借着薄凉月光,纯净绝美的容颜平静无波,不见半分惊恐之色。只是喉咙被遏的紧了,面色有苍白,看的慕渊刹那间心底揪痛起来。
见慕渊眸光瞬间冷凝,紫貂顿时了然,沧桑浑浊的视线看向手中女子冷冷嗤笑,“青冥,能让你眼中起了波澜的,想来定是那位澄王妃了吧。”
细细打量着手中的女子,紫貂忍不住轻叹,“真是美啊……若论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之姿亦不为过。”鼻端逼近溥兮颈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嗅着绝世佳肴一般,眼中俱是沉醉,“却不知如此绝世佳人,若是吸了她的血,我可会变得比她更美?”目光自她秀项滑过,在瞧见她胸前的狼牙之时瞬间一窒,仿佛不相信自己的双眼,慌乱看向慕渊,不置信语道,“你竟然……将狼嘹都给了她……原来你对她……竟已至此!”
胸口仿佛被重重一击,紫貂双目似干涸湖水,一瞬间,那股痛彻心扉已经抽干了她所有灵气,干瘪布满细纹的嘴唇颤抖着,却笑得极致温柔,呈现在此番丑陋容颜之上,更为诡异瘆人。“青冥,为何别人皆不可,偏是她呢?是因为她生的美吗?若当真如此,若是我吸了她的血,吃了她的心,到那时我若变得比她更美……你可愿多看我一眼?”绝望之中又不舍希翼,似溺水之人攒住了最后一株救命稻草。
“纵使你变得再美,恐怕他亦是不会多在意你半分的。”溥兮忽然出声言道。语调清冷,不急不徐。
“为何?”紫貂吃了一惊,眸中某种火苗如瞬间熄灭一般,回归空洞,片刻之后恨意更甚,狠狠勒住溥兮脖颈,“你胡说,我偏不信!”手上气力忽然大了起来,溥兮只觉喉间如刀割一般,疼的紧紧皱起眉来。
慕渊双手攥紧,双眼死死看住紫貂的每一分动作,袖中银芒已滑落手中,只待时机便要脱手而出。
“因为,他澄王殿下是我的未来夫君呢……”溥兮艰涩语道,却看着慕渊勉强扯出一笑,“若是我陆溥兮的夫君,又岂会看向他人。”
暗夜之中,慕渊原本清冷暗沉的眸却在听闻她的话语之时,一瞬间裂出一道缝隙,他的目光对上溥兮清亮的眸光,似被胶着住了一般,迟迟不动,一股柔意盈入眼底。
唇边轻扯,低沉嗓音已然溢出,甚至快过了他的意识,“你的夫君,除了你,自然不会看旁人。”
“你不是!”紫貂目光仓皇,整个人皆乱了方寸,似乎被方才之言碾碎了心智一般,念咒似的口中喃喃,“你不是!月影才……”就在她意乱神迷的一瞬间,冬青与魔魇猛然出手,闪身袭向紫貂,却被她堪堪避开,闪身之际,一抹银芒昙花一现,再看,紫貂已然定定立于众人面前,似诧异,似沉痛,似不信,双眼直直瞪着慕渊,额头上方,一缕血红如细流一般缓缓涌出,绵延不断……片刻之后,整个人无力倒了下去,再无生息。
溥兮只觉自己本已透不过气的脖颈上骤然一松,眼前天旋地转,直觉向前倾覆而下。慕渊一惊,快的竟看不清身形,下一刻已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溥兮勉强稳住心神,目光看向地上已无半分气息的紫貂,此刻,一头白发竟自她头上脱离了下来,零落一旁,在寒风中飘飘忽忽,原来,这便是她要剥人头皮的原因了。
溥兮转而望向慕渊,她知道,方才是他出的手,她亦知道,他本不想杀了紫貂,这似乎会为他带来诸多烦扰。而他却是那样做了,毫不迟疑。
轻轻扶住慕渊手臂,见他关切眸光正殷殷望着自己,心中愧意油然而生。唇边逸出一声轻叹,“殿下,溥兮似乎又给您惹了麻烦……”
慕渊却仅淡淡一笑,“无妨,王妃素来喜好为本王惹麻烦,倒也不差这一桩了。”
话语方尽,慕渊手臂忽地一紧,面上眸中俱是无极痛苦之色,竟让他几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似是不堪重负一般。
溥兮吃了一惊,立时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殿下你……”
“殿下!”魔魇面色骤变,几步上前,忧色甚深,以手探脉却无法定夺,“殿下难道是中了紫貂的毒?”
“先回去,寻蚩寮。”慕渊咬牙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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