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背后撑出一把伞,雨水混合着泪水淌在脸面上,她转过身,看到的是同样被雨水打湿的周纯。她这时应该是愤怒还是感动?毕竟是因了他她今天才露出如此不堪之态,但再一次见历了这钢筋混水泥如镜子之城的城市的冷漠无情后,这雨中的关切让她不得不感动。她望着他,他也望着他。
“我是不是很傻?”立遇哆嗦着身体问。周纯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我知道你不想我问你为什么,但是我不想你为了无谓的事折磨自己。”他的眼里是疼惜。
“你,以后离我远点,如此我才能安心。”她说。
“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是很开心的吗?”
“我不想因一时的欢乐而以后产生更大的痛苦。”
他无言,她的话语甚是模糊,他猜不透。她欲走,他拉住她,她终于支撑不住,晕在了他的怀里。他将她抱在怀里,耳边是淅沥的雨声,他手指抚摸过她的清秀脸庞,他带她回到了自己的家。
当立遇醒来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周纯,她感觉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她的家,而是她梦想的地方。
“你醒了?”
“你的家?”立遇下意识判断出来了。此时周纯已经换上了居家服。
周纯点头。立遇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竟是男士衬衫,她的脸红得发烫,周纯见状,他涨红了脸急忙说,“这是徐妈换的,徐妈是我家保姆。”
立遇还是第一次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心里暗暗发笑。周纯听到了她肚子饿的叫声,于是说,“我们先吃饭吧。”
“徐妈做菜还是很不错的,你尝尝这个鱼汤。”周纯舀了一大碗汤给立遇,她其实不甚喜鱼,却也接受了他的好意。巨大的天花板,精致乃至豪奢的家具,宽敞的空间,立遇不由得感叹,这是她曾过梦想过的房子,宽敞而静寂。
吃完饭后,终于,周纯问她,“能告诉你今天有什么烦心事吗?”
立遇低下头,她今天的不堪全部被他所见,她本想离开他,却离他越来越近。
“我没事,只是偶尔的心情不好。”立遇说。她站起来,不想开始这个话题,但周纯却不罢手,他站到她面前,说,“是因为我吗?”立遇别过脸,她不知如何开口。“是因为我对吧?”周纯笑,“现在你也喜欢上我了吧。”立遇急了,“才没有!你几岁孩,这么幼稚!”“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今天心情不好?”周纯继续问。“我好得很,谁说我不好了!”立遇强撑着笑脸,“我该回去了。”她欲走,他拉住她,“外面还在下雨,今天晚上你留在这里。”立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房子,除了我没别人,你就当陪陪我。”他真挚的表情让立遇心软了下来,她只好同意了。
周纯带她参观了自己的家,房子占地很大,是在郊区,很是安静,房间很多,有书,名画,各种办公的器具,杂物室,然而没有看见一件乐器。立遇很是奇怪,然而记起了上次他说的因为某个原因不再喜欢音乐,具体原因她也没问,她这时又打量着他,想必他亦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周纯带他去透明玻璃的天台,巨大而空旷,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上面,是一首自然的曲子。立遇甚爱这样的地方,她禁不住要舞蹈起来,周纯笑着,和她一起舞了起来。他握住她的手,眼深情的看着她,只要一眼,她便陷进去了。他的这双眼睛甚有杀伤力,立遇害怕自己掉落进去,于是她挣开他。
他说,“告诉我吧。”
事到如今,她也不再隐瞒,于是她问,“你和ka是什么关系?”
周纯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们……”
“不是吗?”
“她是我的远房表妹。”
明了。明了。再也明白不过。立遇心结解开了。
“你是听谁说的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
“不心听到的。”
“现在你明白了?公司里的人胡乱叨登你也信?还说我是孩子?”
立遇沉默了,如果当时能有一丝的勇气来问他,那就不会因这种闲言碎语而心绪不宁。
“我和ka在美国长大,接受的是美国礼节,所以看起来是比较亲密,再加上我们的亲戚关系没有公开,别人乱猜也是有可能的。不过,ka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参加她的婚礼。”
“欸。结婚啊!”立遇听到ka结婚是为她高兴的,然而涉及自己又感到怅惘。
“这下你放心了。”周纯笑。
“我哪来的放心不放心。你要和谁在一起是你的选择,与我何干?”立遇说,她边说边走。
“是吗?那今天的气你可白生了。”周纯从背后拥住她,他真想听到哪怕她来自心底里最实诚的一个字,难道她还是不明白他的心吗?
“不说这些了,我累了,睡觉吧。”立遇推开他,如若不推开,她一定会陷在他的怀里。
“晚安。”周纯微笑。
ka结婚的时候采用的是西式婚礼,在露天草坪上举行,来的人很多,大都是上流社会的人,两两三三交谈,各自有着各自的圈,在结婚这种场合,立遇也能听到关于商业合作的话题。
“这种人很多的聚会真不适合我。”立遇端着盘子说。
“就当免费来吃饭还不好吗?”周纯笑笑,他往她的餐盘里夹菜。立遇也随他。
到婚礼进行到重点之时,所有人站起来为新人们祝福。立遇看着ka,她本身很有气质,只是显得很冷,但是现在,她穿着白色华贵的婚纱礼服,面带微笑地和她一样高的新郎站在一起,立遇这时才明白人们心中所说的幸福。是的,谁能否认在结婚交换戒指的那一刹那不是幸福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触让立遇心酸,由别人来看自己,她之前对婚姻是充满恐惧乃至厌恶的,然而未曾经历,它的欣喜与悲苦又可真正知晓?立遇忽然对周纯说,“我想走。”周纯不问,就带着她走。
坐在红色敞篷车里,将手伸出,感受风拂面的凉爽,周纯一路开车,带她来到了海边。
他们靠着车,望着一望无际的海,翻涌的海浪一次又一次的击打着黑色礁石。立遇问周纯,“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时间不重要,主要是看能否遇到喜欢的人。”周纯看立遇脸色不太好,“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立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了身旁结婚的人有了一些感触罢了。”
“你不必害怕,我会教你,用我的身与心。”周纯握住她的手,他还准备说些什么,立遇阻止了他,他便也不再说话。立遇跑到礁石旁,如同孩子一样玩起了海水,现在还是凉爽时节,并不冷,就在她回首,摇着手望向周纯时,周纯拍了一张她的照片,是不需要修饰的画报,他将照片设为手机壁纸和电脑壁纸,此后再未更改过。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又到国庆节,按照公司以往的惯例国庆节是放三天假,但是这次却意外的放了七天假,为此公司里的人很是雀跃,立遇也是感到意外,她并不知这是周纯的决定,他做事从来只是为了符合自己的心意,并不考虑外界,就像他开杂志社出书,也只是凭借兴趣,而不是像诸多商人只为了谋财。他一手创办了公司,资金技术是他占主要部分,起初的时候连内容也自己做,后来慢慢有了规模,就开始培养一些有个性但是因种种机会没能展现才华的人,例如像立遇这种抑郁不得志的人。周纯第一眼看到立遇的时候,他对她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她在他眼里泛着明媚欣喜的光芒。而后,他仔细的了解她,原以为她生性冷淡,但并不然,她只不过是高处不胜寒,这种人只是没碰到能知晓她的人,若是遇到,那所能体察的幸福能超越这世间凡俗之情万倍。想至这里,周纯不禁笑了笑,他想起这些时日以来与她的相处,亦是因了此,与其说是借着“平日大家工作辛苦多放假”的理由,还不如说这是他为了更好的了解她而做出来的一次疯狂举动。
自从参加了工作以来,立遇甚少回家,若是回家,难免有压力,就算父母不亲自说出口,她自己心里也知道——
婚姻。
若是人可以不结婚该多好!为什么总是要结婚结婚结婚!不结婚把你逼死也要结婚!逼婚!不管你愿不愿意,结婚就是最大的天理!若是不结婚则是千古不孝该下十八层地狱!没结婚你就是不开心的痛苦的,结了婚你就是幸福的开心的,结婚是解决一切的□□!自此再无后顾之忧!
她的家乡又只是位于这个世界偏隘的一隅,并不曾见历外面的变化,还守着传统的价值观,正是因有这种传统的束缚,就算她内心底有一千个一万多疑问,她也明白自己是这次没有硝烟战场上的失败者。
她必败无疑,但作为一个觉醒了的人,若是死,在死之前也想苟延残喘,一直拖,若是拖到无可承受之时,便也就死亡了。她无法忍受对他人不情愿的服帖。至少,唯一幸运的是,生与死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因了这些像是混含了毒汁一样的想法,故在年岁愈发增长的时岁,她对她故乡的家故乡的人和故乡的父母愈发感到淡漠,春节的时候,若是回到家,亲戚左右邻里无一不会打量你询问你谈论你,向你投来异样的眼光。遂而,她放弃了,不回家,不想回去,打死都不想回去,有时一个人孤单的在大年三十的夜晚吃着泡面,听外面的爆竹漫天的响声,她究竟是流下了泪。然而习惯了也就好了,就像初来工作的时候,万般都不习惯,幸而命运在所有的劫难中,给予了她某些希望,她曾在无比绝望的时候质疑过上帝是否为她关闭了所有的门和窗,她看不清前面的路,或者她是否有路可走。
时至今日,她工作做得比较好,升了职,这一项让她有了立身之本,至少在物质方面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而且她发觉副主编其实工作量并不大,她并不知这亦是周纯特意安排的,他希望她可以多点自己自由的时间,就像她曾经不经意在某个时刻说道的“不喜欢太忙,一忙就没有时间思考了,毕竟我最喜欢的还是写作啊!”周纯记在了心里,关于公司的大部分事宜都是他在处理,极其简单的事项则是交给立遇。
这或许就是一种预兆,昭示着曾经的苦痛并不枉然,印证了那句老生常谈的古训——苦尽甘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