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温卿》 第四章 步步为营【五】

    我其实也有与她同样的感受，这场盛宴是前所未有过的人间美味。

    但我心中仍惦记着第一道菜的熟悉感，略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待桌上摆满了各类菜式再不能容下其他时，便有名之前未出现过的厮前来，行礼后说道：“剩下最后一道菜压轴菜乃是我鹊楼镇楼最为出名的‘玉兔绕树’，此菜美味至极，且只有出锅的刹那才是最为鲜美。按照鹊楼的规矩，只有皇室贵宾方可享用此菜，公主可要前去内厨品尝？”

    这道菜我早有耳闻，上一次听到关于这道菜的名字便是桃花节时母后在御花园设宴，宫中妃嫔坐于一处时其中有名妃子偶然提到了“玉兔绕树”。

    只记得坐于母后侧旁，六宫次位的德妃说，“臣妾未曾用过那道菜，只在万寿节时见皇上专派平公公去鹊楼取，还感叹虽是人间美味却定然没有刚出锅时的惊艳……”

    而皎妃却媚然一笑道，“德妃娘娘未曾享用过那真是可惜，六宫之中可有他人享用过？唉……臣妾虽有幸能尝到那人间美味，可臣妾口拙不知该如何道来，可有人来说与大家听？”

    众人心知肚明，便也默不作声，只有皎妃满面春风坐于其位上，艳妆华服，香艳夺目。

    “玉兔绕树”乃是鹊楼最为难做的菜中之首，相传需要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序来润化其口感，需要数十名内厨对用料仔细定夺，再置于镇楼那铁锅之中经文火慢炖数个时辰，香味传播至十尺开外方能出锅。

    能享用到那人间美味，还能有幸得以一见那镇楼玄铁锅锅，何乐而不为？

    我的“好”字还未说出口，突然柳晤歌那本拿着筷子不愿停的手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臂，触及之处如夏日沉闷燥热的天气里遇到忽而淌下的凉雨，心神顿然清宁。

    她那终日带着笑意的眸子，却只剩下严肃与故作沉稳的慌乱，我从那秋水般的眸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替辛如朝解围之时，她问我是谁之时，她看我与辛家主母对话之时，再比如方才之时，她全然面带笑意，与谁都是一副善良可亲的模样，但此时，却与我所见过她的所有模样，大为不同。

    她在无人可见的地方轻启唇，却是无声，那口型是说：“你不能去。”

    难得见她如此模样，我却有莫名的喜悦之感，也无声回应道：“为何。”

    “有危险，”她若远山般的黛眉紧紧地扭在了一起，十指越发抓的紧。

    我知她是真心担心我的。

    虽然与她交情不深，但我知道，这世上有种特殊的情感，叫作契合，叫作灵犀。

    有些人你与他彻夜长谈，推心置腹，他却不将你的话放在心上，不是不愿，而是实为不懂。而有些人，只要一眼，他便能懂你，知你，无论是身在眼前，还是远在天边，都是这世上与你相似相知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将她握着我的手推开，对她轻笑。她愕然地盯着我，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那双眼里是有无尽的波浪在大风中卷起又平息。

    我只身随着那厮走向了内厨的方向，鹊楼的内厨乃是禁地，一般人是不得进入其中的。

    我回首看柳晤歌与阿楚所在的方向，阿楚如常地只看着我，而柳晤歌，她所有的神情都尽数消失不见，那绝美的脸上只有风轻云淡。

    想到推开她时她黯然失色的眸子，我竟觉得也有一丝慌乱了起来。

    但我想，她是知我的，所以她便由我离开。

    我推开她双手那时，用口型对着她说了三个字：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