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礼将小碗递给小南瓜，接过馒头掰了个角放入口中细尝，随即便勾出一丝冷笑：“掺了发霉的面粉，倒不知你卫大少是行善还是积恶，这馒头多食自会中毒。”他本就信不过苏家那些欺上瞒下的东西，只怕昨日贪了这卫少爷不少银子。
“岂有此理！竟敢拿这等东西糊弄本少爷！孙安，随爷去寻那馒头铺子！”经苏应礼点明，卫衡怒极，瞬间面红耳赤，少爷脾气一上来，只想将承接此活的铺子砸个稀巴烂。
“黎城还无人敢对苏家耍诈，用什么人办什么事，你寻错了。”
苏应礼神色淡然，面上并不显丝毫情绪，只将视线转向一路尾随小南瓜的女娃身上，只一番打量便微微拧了眉头。
如此寒冬腊月、遍地银装时，若他方才没有看错，这个排在队伍中的孩子并无长辈照顾。矮小的身子套着一件破旧不堪的成人棉中衣，在雪地上拖得大半湿漉，浑身上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稚嫩的脸颊已失去原来的肤色，若不是编着两条松散的辫子，倒瞧不出性别来，只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锁住他手中的馒头。
“我可是按市价两倍给的银子！怎么会阿礼，你是说苏家那狗奴才敢贪爷的钱！”卫衡脑筋一转已明白原由，苏家家仆对苏六少的轻视与敷衍已令他恼怒，此时竟得知连他卫家的银子都敢贪，令他好心办了坏事，便是急火攻心，恨不得立即回去将那仆人杖毙。
“少爷，赶紧将这东西扔了，看都把人引来了，若是灾民都围上来，咱可走不成了！”小冬瓜见一个脏兮兮的娃娃盯着自家主子手中的馒头，警惕地扫过四周分散的灾民，只怕饿疯的那群人因见到吃食会围攻抢夺，哪怕不够一人果腹。
“咦？这小不点可是没分到？”
卫衡正骑上马打算回苏府，顺着小冬瓜的视线注意到慢慢靠近的身影，斜眼一扫命令道：“孙安，你去弄点吃的给这孩子！”
他今日可是为卫家行善，谁料被下人摆了一道，这会子一腔泛滥的同情心无处安放，正好有个小不点凑上来，他岂能放过？
“大少爷，黎城的店铺哪还有开门做生意的？这乞儿自是有老子娘照顾，该是领到了热粥馒头，眼下定是发现六少爷的马车在此才特来乞讨的！咱还是回去找那采买的老周，问清这馒头的事吧！”孙安厌恶地扫过小乞儿，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苏家下人敢贪卫家少爷的银子办坏事，这可不是打卖个奴才能了结的。
“阿衡，采买的老周是赵家陪嫁来的，你回府去找父亲，提醒他施粥的目的。”苏应礼再度瞥了一眼孙安，面色平静地点出那仗势的奴才是他继母的人，若他们私下动了反倒显得理亏，此事自是闹得越大越好。
“我知你那继母有手段，但舅舅必会给我个交代，不过还是要捅给母亲的！那你呢？不一起回府？”卫衡拽着缰绳有几分急躁，被这问题一绕已忘了要对小乞儿施舍之事。
“难得出来，我去一趟西郊别庄看看秦叔。”
苏应礼打发走怒气冲冲的卫家主仆，这才再度望向那个似被卫衡惊住的孩子，放柔了嗓音：“若是饿了，跟我走。”
寒风乍起，吹动车帘，他未见对方开口，却又似乎听闻一句软糯之声轻道了“卫衡”二字。
该是听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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