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九楼
也许是自己多心或者是某种错觉的缘故，阿虫自进入到殡仪馆工作开始，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变化，具体变化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很细微的察觉，他跟普通的正常人之间，似乎有条鸿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加宽。
可能是在这里见惯了尸体，见惯了太多生离死别的场景，阿虫觉得自己有了点漠视生命的苗头，很多时候看着一个大活人都跟一堆臭肉没有分别，这个感受让他有点吃惊，也让他感到惶恐。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跟老黄谈论过，结果被那个一下班就喝酒的老酒鬼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跟冷冻室的管理员老杨谈论，那个舌头结巴的老头除了摇头就是摇头，不肯说话，让阿虫好一阵无奈。好在开殡葬车的老杨平时跟阿虫还谈得来，可惜他一番话让阿虫更加郁闷起来。
“跟死人打交道就是这样的！不然你想怎么样？别在这里讨论什么生命理想气质的东西，那些都是狗屁不通的东西，这里就是人的终点，就是人最后的毁灭场所！所以，你觉得自己异于常人了？狗屎，这里干的就不是正常人干的事情，你凭啥要跟正常人一样？要不然你以为老唐开的工资是那么好挣的？”
也许老杨说得很有道理，可阿虫就是觉得自己不想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人。
相对来说，阿虫对于工资待遇的问题就很知足了！这里比以前根叔介绍工作的工资高得多，赚死人钱的行业一般暴利，所以苛刻工人的事情没有老板会做的出来。可就是心理问题开始积压的越来越严重，阿虫记得以前看到碎尸就吐得昏天黑地的，连续一个多礼拜仿佛死了一次的感受，慢慢到现在看到碎尸也感到无比正常的转变，他觉得时间才是改变一切的催化剂，所以从那天开始，他每过一天，都要在日历上划杠记录，仿佛这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鲜活的一个证明。
*************分**********************割************又是一天过去了，今天是阿虫难得清闲的日子，好像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一般，没有接到什么出门的电话业务，阿虫在日历上划上一道杠以后，就斜靠在木床上抱着一本心理书籍阅读，他想尝试从书籍里找到自己心理变化的根本原因。
南江是繁华喧嚣的，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世界里寻求寂静是少数人的特权，当然，阿虫也属于这一类，只是他的特权来得让人有点无奈。
骨灰存放楼上，惨白色的节能灯尽管能够照亮光明，却还是让人感到阴森的心悸，这个让人心里恐惧的环境阿虫早已经适应下来。能够节约一个月几百块的房租对于习惯穷困的阿虫来说，足以压倒内心的恐惧。
“叮咚，叮咚！”手机铃声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地方显得格外刺耳。
一般这个时候，电话连续响起代表两个可能，一是要出去搬尸，第二或者是骚扰电话，至于家里，阿虫还从来没有接到过母亲的电话，只有妹妹偶尔发上个短信。
阿虫心里咒骂一声，别这么大晚上还要去搬尸哦，就算南江的冬天不太寒冷，可这么迟晚上出去跟尸体打交道也不是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有谁能如此期待自己接听的电话是骚扰电话？阿虫肯定会回答是他自己！
“阿虫，跟老杨一起，柳江路复兴社区107单元，开工了！”阿虫觉得老唐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刺耳，又是那些混蛋不愿意接手的狗屁差使。
*************分*******************割******************“艹，这活最后还是得我们来干！这么大半夜的，死个人不能放到明天啊？”老杨恨声吸着烟卷，一边开车向着目的地飞速奔驰。明知道事情必须得做，可牢骚也还是要发，人就是这么矛盾。
“算了，杨哥，死的是个老太婆，估计是孤寡老人什么的，或许那个单元的人心里不舒坦才这么急于要求的吧？”阿虫在这个地方呆久了，多少理解一点这里的风俗习惯。
殡葬车开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了，夜色有些阴沉，老城区四周的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阿虫换过衣服后，按照提示的地址向着面前的这栋10多层老旧高楼攀登起来。
这栋楼没有电梯，只得让人慢慢攀爬，深夜时整栋楼都处在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兴许是大家都知道第九层楼死了个人有所避忌的缘故，今晚这栋楼的人几乎都没怎么出门。
阿虫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楼道有些狭窄，昏黄的灯光不是很明亮，而且通风孔里也在不断飕飕地吹着凉风，但阿虫还是没有停留地向着第九层楼的那户人家前进着。
到达第七层楼梯的时候，阿虫忽然听到两声电流碰撞时发出的轻微吱吱声音，可能是电线老化短路的缘故吧，那楼道的灯泡闪烁两下后就不再发光了。
“见鬼，这破地方！”阿虫心里轻轻抱怨了一句，只有摸着楼梯的护手继续向前。
“砰！”一声撞响。
“哎呀！倒霉，该死的！”阿虫捂着额头怪叫一声，他没注意到，不知道谁家那么缺德，在过道拐角处安放了一个旧衣橱一样的物件，阿虫一时没注意被衣橱的尖角撞到了额头。
阿虫擦拭一下，额头上擦破点皮，好在伤口不大没什么问题。
楼道上悄然刮起一阵冷风，原本并不寒冷的楼道里，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一些，阿虫双眼的眼皮也不禁一阵抖动。
妈的，不会撞邪了吧？！阿虫心里嘟哝一句，也并没有太在意。毕竟是长期跟死人接触的人，还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他？
麻木的心理也是强大的心理，或许这话也有点道理。
还有两层楼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