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菱呆呆地看着他手中的竹筒,竹筒上是繁复的花纹,里面装着一条五颜六色的小盲蛇,软软的细长的身躯,只有一根筷子那么长,看起来也是温和可欺的样子,可是懂行的人都知道那是天下三蛊之一的失心蛊!她竟然能在这么个诡异的院子里见到这种许多毒门中人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
“说话。”东方策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华菱如梦初醒,道:“这个是你养的?你难道要借助这东西帮君元若解毒?”
东方策皱眉望着她,一个黄毛小丫头,也敢这么直喇喇跟自己说话?盯着她片刻,忽然觉得很熟悉,却又说不出哪里熟悉,因而问道:“你是谁?”
“你先回答我。”
“你到底是谁?”
华菱黑线,这人倒真的跟刘管家说的一样,性格古怪脾气又差,而且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华菱妥协,只好先回答他的问题,“我叫唐华菱!”
“你姓唐?唐颐之女?”东方策皱眉道。
呵呵,唐颐唐颐,她这便宜爹到底有多出名,不管谁见到她,总要提提唐颐的大名!
“是。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这么邪乎的东西你养了做什么用,是害人还是救人?”华菱质问。
东方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并没有说什么,可是目光中的冷硬却稍稍融化开,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想从那张脸上再看出点什么东西。他漠然道:“你走吧,以后不许踏进这院子一步!”
说着,他朝华菱一挥袖子,她便被一阵劲风带到了院门外,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狠狠摔在地上,而是轻飘飘落了地。华菱抬头去看他,却只见到一抹红色袖摆消失在门边。
经过这件事,华菱也不再刻意去找元若,反正有这么个神医在他旁边,向来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何况他中毒六七年了,到现在不是也好好的,至少没有死啊,解毒的事不急于一时半刻,或者说,一时半刻急也急不来。
春意融融,后花园里处处是景,比起御花园更甚几分,那家伙中毒这么多年窝在府里,想必也只能侍弄花草了。七皇子府占地面积很大,到处都修剪整理得十分干净妥帖,但是却见不到多少下人满府里走,看来平日里的管理也甚严,那个刘管家看起来笑嘻嘻的很好相处,原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话说回来,君元若也不像个好糊弄的人,虽然身染剧毒,一副虚虚弱弱的样子,实则是只随时藏着利爪的笑面虎。
在院子里肚子逛了许久,也没有碰见什么人,看来这府里还真是很冷清的,华菱在晚膳前绕回了自己的竹苑,莫离迎上来,面色古怪,低声道:“小姐,我有事跟你说。”
华菱神色一凛,“什么事?”
二人相携进了正屋,莫离轻轻关上房门,回身过来,面露疑惑和惊恐。
“小姐,我怎么总觉得这七皇子府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说不好,就是很怪,每个人都不大说话,问一句回一句,客气倒是客气的很,但是一个个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另外,咱们院墙外还撒了许多硫磺,我也是不小心发现的,小姐啊,这硫磺不是辟邪用的嘛!这七皇子府不会闹鬼吧?”莫离越说越觉得害怕,小心翼翼地看着华菱。
华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敛目想了想也知道那些硫磺是怎么回事了,那个院子里毒草毒虫那么多,应该是怕一个不小心窜到这边来吓了她们吧,不管是谁吩咐撒了硫磺,也都是一片好心。
因此她瞪了莫离一眼,道:“瞎说什么呢!闹什么鬼,我看是你自己疑神疑鬼的吧!现在是春天,后花园里种了那么多花树,虫子自然也多,撒点硫磺驱虫而已,看把你吓的!至于府里下人客气疏离,不过是跟你还不熟悉,刘管家管理严明,他们自然不苟言笑,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没规矩!”
莫离想了想,也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对,红着脸鼓着腮帮子,小声道:“小姐怎么这么说我,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我刚刚看见有人往府里送新鲜的葡萄,刘管家估计已经派人送我们院子来了,你去拿点来给我尝尝,剩下的你们几个丫头分分。”
莫离欢喜地出了门,华菱便上了贵妃榻侧躺着,手里拿着话本子,半天都没有翻一页。
回想下午跟东方策的会面,华菱心里还是有点好奇,便又把莫离叫进来,吩咐她将刘管家请过来。
莫离刚出门,就碰见刘管家送晚膳过来,顺便就将他留了下来。
“唐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刘管家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温吞样子。
华菱一看见他这样,就会想起元若,果然主子什么样,手下也就是什么样。
“刘管家,我下午在后花园里逛,不小心进了一间奇怪的院子……”
刘管家脸上神情一敛,抬头看着华菱,并没有开口,只是等着华菱往下说。
“院子里遍种毒草,还养了些毒物,我觉得很奇怪,那些东西是谁的?”华菱试探地问。
刘管家想了想,敛了笑意,回答:“那是东方先生的院子,东方先生素来喜欢研究那些。唐二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去那里了,如果有什么意外,殿下会怪罪我们的。”
“额,我还想问,东方先生是什么来路?”
刘管家又想了想,答:“不知,三年前东方先生来的时候,殿下没有说明他的来路。”
华菱黑线,自己又不是想害你家七皇子殿下,你干嘛那么小心翼翼含糊其辞敷衍了事。“那,你能不能大概地说说,东方先生是怎么为你家殿下驱毒的呢?用的什么方法?服药?药浴?针灸?其他?”华菱还是不死心。
刘管家汗颜,这会想也没想,就回答:“在下不通医术,所以不知,况且我们殿下并未中毒,只是自小体弱多病有不足之症罢了!”
华菱彻底无话可说了。体弱多病能病成那样也是醉了,这刘管家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让人肃然起敬,想来七皇子府对外都是这么一套说辞吧!
“那个,没事了,耽误刘管家时间了。”华菱抽着嘴角道。
刘管家再次笑了起来,朝华菱客气地拱拱手,“唐二小姐,有任何问题都可找我,在下先告退了。”
有任何问题都找你,但你总避重就轻欺上瞒下敷衍了事,找你干什么呀!
吃过晚饭,华菱沐浴后躺在贵妃榻上,脑子里飞快地运转,似乎对元若的寒毒没有任何办法啊,想想很泄气,便转移到床上,打算睡觉,熄了灯,却又睡不着。
是夜,竹苑里鬼鬼祟祟出来一个纤细的白影,顺着花园甬道一路摸到了主院,在正房屋后听了半晌,确定里面没有人,坐在墙根底下想了好一会,才又原路返回,穿过花园,来到下午曾经来过的那个种满毒草的院子。
照理说,元若寒毒发作,东方策应该守着他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这里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元若就在附近!
华菱摸索了半天,才发现附近一座巨大的假山的北面有一个入口,入口处还挂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
子夜,四周忽起怪风,华菱只穿了中衣就跑出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想起晚饭前莫离说的闹鬼,她原是不信的,但是此刻这里真的很邪乎啊!她哆哆嗦嗦地进了入口,顺着漆黑的地道慢慢朝里走,不是脚边有东西爬过,她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很害怕很慌,无数次想拔腿往回跑,但是既然元若在这里驱毒,想必应该不会是有鬼的吧!再说那个东方看起来也不像神神鬼鬼的术士啊!这么一想,她还是壮着胆子朝里走。
越往里走越冷,华菱很后悔连衣服都没加一件就着急忙慌地出来了。
地道的尽头是一块石壁,旁边有一盏油灯,华菱将灯取下,仔细在周围寻找有没有什么机关能够打开石壁的,摸索了半天,也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石壁忽然自己轰隆隆地打开了。
华菱被吓了一跳,有些忐忑地走进去,里面很亮堂,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天然水晶,中央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池子,与池子相对称的地方是一方石桌,上面摆着精巧的一套茶具,旁边小炉子上温着的开水还是翻滚着白气,显然喝茶的人刚走不久。
这间地下密室很空旷,不像人工开辟的,华菱信步转了两圈,才走到池子边,定定地看着池子里的人,池水很热,但是他周围一圈却不冒白气,显然温度很低。他长长卷卷的羽睫上依然结着白霜,桃花眼微阖,苍白的唇线紧抿,一动不动地坐在池水中。
华菱细细地摩挲着池子边的水晶边沿,口气淡淡:“我还以为那个东方有什么好办法帮你缓解寒毒,原来也只是泡泡温泉。”
元若闭着眼轻笑一声,身体的抖动使得池水微微漾开一圈涟漪,他唇瓣轻动,道:“他回来见你在这里,必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又怎么样?总不能对我下毒吧?”华菱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
元若睁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说不尽的心酸和无奈。
华菱心神一凛,“他、他不会真的会那么做吧?难道他对你也……”
元若不回答,重新闭上了眼睛,唇边一丝苦笑,轻声道:“晚了。”
“什么晚了?”
“你现在走,已经晚了。”
“……”
华菱立马回头去看,石壁已经轰隆隆落了下来。她跑过去在石壁周围摸索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池子边。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出去?”华菱皱眉问。
“等他消气,放我们出去。”元若闭目,波澜不惊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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