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半开着,多多提着小灯站在门外,听了华菱的话,小嘴一扁,眼眶通红,弱弱地、万分委屈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便带上门走了。
门一关上,华菱自己先心疼起多多来了,她一咕噜坐起身,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的真是的,干嘛说的这么狠!”
之后的两天,多多一直没有出现,华菱不禁担心自己是不是伤害了姐弟之间的感情,总是坐立不安的,三餐都是一个人吃,索然无味。第三天晚饭,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将晚饭送进来,华菱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那个,前连天常来给我送饭的那个小男孩,怎么这两天没看见?”
小丫鬟摆好了饭菜,抬头看了一眼华菱,规规矩矩地回道:“姑娘,你说哪个小男孩?”
“就是一个叫多多的,六七岁,长得很可爱很漂亮的那个。”
小丫鬟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不知道,不认识,要不我帮你去问问管事吧!”
说完,小丫鬟便收拾了食盒出去了。
华菱又味同嚼蜡地吃了一顿饭,沐浴后,躺上床,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既然这次的事不是君元若所为,那么自己的危险是不是就解除了一分呢?那晚听到多多跟奇怪男子的谈话,也不知道云拂笑安全回了明阁没有,若是真的落在君元若手里,也确实棘手,她既希望君元若的寒毒可解,又希望自己和云拂笑能活下去。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解‘绝笑散’了吗?”华菱喃喃道。
“叩叩叩。”房门上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华菱一咕噜爬起,“谁啊?”
“是我,多多。”外面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童音。
华菱心里一软,赶紧翻身下床要去开门,走到门边却又觉得有些尴尬,拔下门栓,便见到提着小油灯的多多,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华林将他拉进门,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开心,问:“你怎么知道来看姐姐了?这两天跑哪儿去了?”
多多将小油灯放在小几上,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华菱,仰着小小的脑袋看着华菱,笑容可掬,道:“多多想等姐姐消气了再来看姐姐。”
华菱眼圈一红,为这话心疼起来。不过,这二多子说话,到底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现在的小孩子心思真是难猜!反正总归是弟弟,也不要在意他戏弄自己的事吧!
“我可还没消气呢!”华菱故意缩回双手不去搂着多多,假装不高兴的样子。
多多鬼鬼地一笑,依然不撒手地抱着华菱,问:“那姐姐还在气什么?是不是气我不跟你相认,还故意逗你玩?”
华菱杏目圆睁,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一下多多的脑门,气道:“你终于承认了!好你个二多子,敢骗姐姐我,看我不……”华菱正要去挠多多的痒痒肉,身后的房门便开了。
华菱下意识地搂住了多多,回身去看,却见昏暗的走廊上站着一个高挑颀长的男子,红衣白发,眉目清朗。
“阿策哥哥!”多多挣开华菱,绕过她扑向门口的东方策,像只灵巧的小猴一样,顺着爬到他身上。
东方策一手稳稳托住多多,人已经进了房里,另一手关上房门。
“大哥,你怎么来了?”华菱讶然道。
东方策淡淡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两眼,确定她安全无虞,才道:“多多怕你不原谅他,才告诉我你的消息。”意思也就是说,如果华菱没生气,多多是不会把她的消息告诉东方策,打算继续藏着她,谁也找不着。
华菱嗔了多多一眼,骂道:“你个二多子,心眼倒不少,下次再胡闹,姐姐一定要收拾你。”
多多可怜巴巴地眨巴眨巴眼睛,弱弱道:“知道了,多多很乖的。”
东方策仍然是平常那张冷冰冰的俊脸,问多多:“师父师母呢?”
“半年没见了,我也不知道爹娘去哪了。”多多答。
闻言,华菱一惊,道:“那这半年,你一个人在外晃荡?真是的,你才多大啊,爹娘也放心!”
东方策和多多都用同一种眼神看着华菱,表情传达着“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的意思。
“难道不是吗?多多才七岁不到呢……”华菱弱弱地强调了一下。
“姐姐,我五岁就一个人在外面玩了,爹说,他和娘游山玩水带一个小孩子在身边不方便!”
带一个小孩子在身边不方便?说出这种话的确定是亲爹亲娘?华菱愕然,难怪他们把原主丢在长乐侯府十年不曾问津,原来对二多子也一样狠心。虽然不是什么好爹娘,但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嘛!
“对了,多多,笑笑怎么样了?”华菱突然想起这茬。
“笑笑哥哥已经回明阁了,娘一向就说他命是最硬的,一个小小的阵法而已,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姐姐放心吧!”多多笑眯眯地答道。
闻言,东方策幽幽地看了多多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确定是一个‘小小的’阵法吗”。
华菱没注意东方策的反应,得知拂笑已经回到明阁,便松了口气,又问:“君元若的寒毒难道必须要取我和笑笑的心头血才能解?”
这话是问东方策的,东方策目光一沉,点了点头。
“姐姐,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让小七哥哥取你的心头血的!”多多用小肉手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东方策眉头一皱,道:“子归,你下次再敢一个人胡闹,我一定告诉师父师母。这些事情,你概不用管,也不要再贸然去招惹仙童、拂笑和元若!师母让你多读书,你可读了?”
“哦,读了。”多多委委屈屈地低头闷声回答,突然又似乎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乌木牌,递给华菱,笑的眼睛亮晶晶的,道:“姐姐,娘说见到你之后,让我把乌木牌交给你。”
华菱结果乌木牌,只是一块漆黑而质地坚硬的木牌而已,上面没有镌刻任何文字或图案,倒是有一股淡淡的奇香,问:“这是干嘛用的?”
多多不说话,笑着看向东方策,东方策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薄唇轻启,缓缓道:“是明月楼楼主的身份象征,有了乌木牌,你可以任意调动明月楼的势力。”
“明月楼是爹娘培植的势力,娘说,要姐姐好好利用明月楼,不要被人欺负,咱们家的人,只能欺负别人!”多多补充道。
华菱握着乌木牌,心里一暖,看来这对便宜爹娘也还是有点良心的!
在东方策的**之下,多多妥协,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他带离了得月楼,小嘴一扁,一跺脚也跟着去了。
于是华菱便被转移到了京郊的一处小院,四周风景如画,安宁祥和,华菱简直有种“一切恩恩怨怨都是假的,只有眼前的安宁是真的”这种错觉。
在小院里舒舒服服待了两日,这天下午,华菱突发奇想去小院后面的小池塘钓鱼。刚下饵没多久,四周便有种不同寻常的宁静,连蝉鸣也听不见了,静的让华菱大白天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她的脑海里又划过许多可怕的念头,正觉得不妙丢了鱼竿想跑,却听身后一个清润的男声开了口。
“跑什么?”
华菱顿住,这声音太熟悉,有时候夜里还会有点点思念,但是此刻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她心里却五味陈杂,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深呼吸一次,努力平静地转身,便见到他一袭白衣,淡淡地站在池塘边的乱草丛里,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偏偏还站在没有遮挡的太阳地里,简直好像快被阳光烤化一样。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淡漠,目光里依然是白雾茫茫的一片。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华菱问。她知道不可能是东方策告诉他的,她知道必定是他自己用尽手段查出来的,但她就是希望他能说两句软话给自己听,而不是始终若即若离,让人猜不透想不通,心乱如麻的。
“子归来京了?”元若跳过了华菱的问题。
“嗯。”华菱乖顺地回答,突然又意识到不对,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爹娘呢?”元若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问话节奏。
“喂,你讲不讲道理!是我先问的,你回答了我才回答你!”华菱的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被他气的,还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元若轻轻拉了拉自己被乱草扯住的薄衫,眉头轻轻皱了皱,似乎为衫子上那星星点点的草屑而很不高兴,头也不抬地道,“看你也不像知道那么多的样子。”
华菱愕然,转而更加生气,却见元若似乎打算离开了,便扯着嗓子喊道:“站住!不许走!”
元若顿住,却并没有转身。
华菱黑线,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他要走就走呗,叫住他干什么,现在该说些什么呢?华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捂着脸,闷闷道:“算了,你走。”
元若又抬脚,却还没迈出去,又听身后一声大喊。
“等会!不许走!”华菱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了……
元若收回脚,转身,淡漠的脸上挂了一丝笑意,他无奈地抚了抚额,嘴角边的笑意扩大了几分,问:“你到底是要我走,还是不要我走?”
“……”华菱失语,看着元若站在乱草丛里似笑非笑,却美得如诗如画的样子,想了想刚才自己声控他步伐的情形,也不禁憋不住笑了出来,“我让你走你就走,我让你不走你就不走啊?”
话刚说出口,华菱就愣了,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这话说的得多暧昧啊,你一个大姑娘也好意思啊!
闻言,元若敛了笑意,华菱就更忐忑了,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反应。
元若偏向一边,定定地看了片刻池塘里红红绿绿热热闹闹的荷叶荷花,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他再次看向华菱,还是问了刚才的话:“你到底是要我走,还是不要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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