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相处
那日老鬼一时兴起，写了那幅字后，随手就送给阎铮了。
又过了几日，阎铮的伤势已经痊愈，但他没说留下也没说离开，每日将作息时间与老鬼调成一致。
老鬼修炼之时，他就在练武场上舞枪；老鬼练习书法之时，他就在一侧磨墨；老鬼在书房看书学习之时，他就在旁边端茶递水。
害得阿娇冲自家公子抱怨，自己的活儿都□□完了。
老鬼倒是没什么意见，虽说他觉得新上任的小助手存在感比阿娇更强，但至少有一个优点就是比阿娇话少。
“铮铮，你不想回家看看吗？”
相处的时间久了，老鬼的称呼也随便起来。
至于阎铮，一开始是同其他小伙伴一样称呼他为公子，不过老鬼听上去挺别扭的，便让阎铮同老爷子一样，唤他小安即可。
男子听到这句话，磨墨的手顿了顿，然后轻微地摇摇头。
“没有必要。”
“你要是想一直跟着我，不是不可以。不过就凭你现在的实力，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一个，我怕出门的时候丢人呐。”老鬼毫不客气地说道。
从表面上来看，阎铮的的确确就是普通人，但周身的气度以及偶尔眼中流露出的眼神足以说明，他体内来自异世的另一个“阎铮”，绝对是那个世界顶尖的存在。
这么个麻烦的人物，加上其出现在此的原因，老鬼其实是不愿同他多打交道的。
关于阎铮的身世，老鬼是从沈家大伯那里知晓的。
老爷子虽说已成功晋级金丹期，但为了巩固实力，仍旧在闭关中，偶尔去打扰一下倒是无妨。
这沈家大宅多了一名新住客，好歹也得告诉老爷子一句。
“名字叫做阎铮？看样貌有几分面熟，你将此事告诉你大伯，让他去查查此人的来历。怎的随随便便就把人留下来，万一他想对你不利呢？”
老爷子教训自己的孙子道。
“放心，我有方寸。”老鬼不以为然。
沈家大伯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将阎铮的身世来历清清楚楚地报了过来。
阎铮，二十六岁，系属阎家四子阎启义之长子。
一看就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大家族里的一堆糟心事儿。
完了老鬼还同老爷子感叹：“幸好你生的儿子不多。”
只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已不知所踪的沈家老爷子：“……”
原本老鬼是存在让阎铮跟在身边的想法，虽说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他觉得这人性格纯粹（？），听话又能干，何况自己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上哪儿去找这么个优质跟班？
作为前前……前前任沈家家主的老鬼，并不打算一辈子都窝在这深山老林里头修炼，总得出去见见世面嘛，所以带上一两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是很有必要的。
家里的小伙伴们都是些山精妖怪，全都带出门的话委实太过高调了些。
只是知晓阎铮本来出身大家族后，老鬼便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怎么也算得上是别人家的公子哥儿，当个跟班的话大概会有点屈才？
所以老鬼才会打算让铮铮自己回家去。
“我会变强的。”阎铮看着老鬼，眼中似乎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
老鬼一瞬间竟从男子身上感受到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
他围着阎铮转了两圈，不着痕迹地打量起眼前面无表情的男子，心中倒是升起了几分兴致。
“呃，算了，随你吧。我一个月后会去参加高考，到时候你先同我一起下山。”
既然如此，那便顺其自然吧，老鬼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之后，开始抓紧时间准备起高考来。
是的，高考。
已经年满十八的老鬼终于顺利地完成高中学业后，原本是想要给自己的学校生活直接画上一个句号。
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闭关中的老爷子时，老爷子十分地不赞同，劝说他道：
“小安哪，你既然唤我一声爷爷，我也就厚着脸皮认下你这个孙子。修真之人，虽说终究是要脱离俗世的，但不入世又怎能出世？普通人有句话说的好，没有经历过大学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你如今才十八岁，太年轻，还是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
仔细想想，老爷子的话挺有道理。
老鬼实也打算带上自己的小伙伴四处走走，当做历练。
不过是多花四年时间去读个大学，他的人生反正还长。
在老爷子的建议下，老鬼决定报考帝都的正阳大学，因为那附近正好有一处属于沈家的房产。
他身上有太多秘密，肯定会不适合学校的住宿生活。
这样的话老鬼就不能带小伙伴们一起去上学了，因为帝都是龙气聚集之地，不适合妖物生存，至于小草的话，他担忧有心之人觊觎，怕护不了小草周全。
知道小伙伴们一定会舍不得自己的离开，老鬼暂时没有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先拖到高考结束再说。
毕竟是他们可是自己的全能管家，衣食父母。
对于老鬼这种天赋极高的修真者而言，学校里教授的知识只是小儿科，并不需要花很多功夫去准备。
但考试科目毕竟还是有好多门，需要记忆理解的内容多而繁杂，因此老鬼在修炼之余都会抽出部分时间认真复习。
他的观念一向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尽管在十余年的学校生活中，老鬼永远都只会出现考试场上，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花溪中学的传奇。
平时从没见到人影，考试却总是考满分，老鬼甚至还得了一个外号叫做“幽灵学霸”。
高老师在某次带老鬼去学校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才知道自己虽从未在江湖出现，但早已成为了传说。
固执的高老师见到老鬼成绩如此优秀，依旧没有放弃劝说让他多多参与学校生活的想法。
有这么一个优秀的榜样在，也可以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们努力奋发向上嘛。
事实证明，每次考试每门科目都能取得满分的老鬼，不用出现在学校，依旧能成为让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而且老鬼一直觉得，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和连他年龄零头都不到的小破孩混在一起？
那就太欺负人了嘛，还是得给祖国的未来留下一些表现自己才能的机会哟。
呵呵。
鉴于他考的都是满分，完全没办法拿来和同辈人相提并论，所以这样就算不上欺负了吧？
因为帝都的房产有多年无人居住，所以沈家老爷子建议老鬼高考完了就去帝都逛逛，熟悉一些风土人情，顺便和自己的大儿子联络下感情。
老鬼爽快地同意了，并且直接用传信纸鹤将此事告知了远在帝都的大伯。
他本可以通过大伯留在这里的人手传递消息的。
不过老鬼近日从水源珠中习得一种利用血缘关系传信的小法术，不知怎的起了想要试试的心思，沈家老爷子离得太近，看不出效果。
他原来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便宜父亲，沈家大伯只是顺带。
结果往帝都方向飞去的纸鹤很快传来了回信，另外一只飞往云极山深处的纸鹤则是同他那便宜父亲一样，就这么不知所踪。
老鬼原本也没抱多大期望，所以等了几日仍旧没有消息后便就此作罢。
随着高考的日子越发近了，以往总是出现老鬼十米范围内的阎铮如今倒是变得神出鬼没，有时只能在吃饭时间才见到。
一直负责打理阎铮起居的阿娇有些好奇，她在整理床铺的时候，意外从枕头底下落了几张纸出来。
捡起来一看，发现全是素描画。
第一幅是宅子的全景，画面当中的建筑群背靠着名为栖霞的湖泊，整个布局呈“甘”字型，上面缺口的地方正好对着一片宽阔的平地，是沈家子弟练武修行之处，再往前走就是万丈深渊。
平地正中往前延伸出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圆台，上面建有一栋八角凉亭，里面设有石桌石椅，站在其中向远处望去，能看到云极山最美的落日，是以这处山头叫做落日崖。
大宅里的建筑物普遍都不高，连中间的主楼也只有两层，沈家家史上记载，唐代之前的宅子还都是平房，之后一位精研堪舆之术的家主将大宅重新翻修，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第二幅则是主楼厅堂的模样，空旷的厅堂底部竖着一面玉石屏风，高至屋顶，连上面刻着的双龙逐日图案都栩栩如生。下方放着一把紫檀椅子，两边整齐排列着四把圈椅，椅子背后的圆柱上是飞凤形状的烛台，如今已换成通电的蜡烛型灯泡。整幅画看上去肃穆庄重，依稀能想象出沈家家主带领众人在此开会议事的景象。
第三幅是绕过屏风后看到的画面，一条风雨走廊正好位于“甘”字中间一横的位置，荼蘼架对面的一排厢房是普通沈家子弟居住的地方，也就是阎铮居住的后院。
阿娇又大致翻了翻其他的素描，还有其他几个小伙伴的人物肖像，甚至有个q版的大眼睛三头身小黑，非常的萌。
看着熟悉的建筑和小伙伴能如此生动地留在纸面上，让阿娇感到挺高兴的，不过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什么。
啊，她想起来了，这里面没有出现公子的身影。
唯有一张上面的寥寥几笔，大略勾勒出清逸的轮廓，与公子非常相似。
因此在大宅的角落偶遇阎铮后，阿娇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虽然她并不期待自己能得到回答。
但是听到阿娇的问题后，男子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犹豫的神色。
“我怕……画不好。”
“诶，是担心把公子画难看了他会生气吗？你放心，公子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有时比较吝啬，偶尔还很任性。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阿娇毫无顾忌地在背后吐槽自家公子，“这个时间，公子应该在午睡，你跟我来，悄悄溜进去，画好不让他看到，给我们看一下就好了。”
阎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回房间拿了纸笔，跟在女子身后。
这段时间他与老鬼日日见面，就算闭着眼睛，阎铮也能描摹出少年的身影，却总是无法下笔。
既然如此，便亲眼看着吧。
老鬼住的房间是在主楼的二楼，向来是为历任家主所拥有的。
房间采光很好，面对露台的方向是六扇雕花屏门，进门右侧是月亮门，里面靠墙放着一张雕花大床。中间是一张圆桌，摆着一套紫砂茶壶茶杯，沈尚安通常也在此用餐。左侧用多宝格隔成书房，临窗是黄花梨木的书桌，背后是贵妃榻，靠墙的位置被整壁的书柜占满，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类书籍，从古至今，几乎什么都有。
上午修炼完毕，吃好午饭后，老鬼通常会在书房的长榻上小睡一会儿，然后才起来看书复习。
阿娇领着阎铮从外部上了二楼，指着走廊右侧中间大开的几扇门窗，道：“公子就是那个房间，你要是速度快，可以在里面画好再出来。要是怕被公子发现，你进去瞧仔细了就出来吧，回屋慢慢画。”
说完，阿娇便飞速地下了楼，在风雨长廊上碰巧遇到了另外三个严阵以待的小伙伴。
“阿娇，你为何非要趁着公子午睡的时候将那人带到公子的房间？”作为管家的阿树率先问道。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公子的起床气很可怕吗？”被小草骑在身下的小黑连声附和道。
“小黑，别乱动，你快把我晃下来了。”小草拍拍巨蟒的脑袋，“阿娇，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不会真是动了春心吧，听我一句，人妖殊途啊。”
“你个小鬼头，懂个毛线？！”阿娇如玉葱般的食指一下点到小草的额头上，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们公子难得结识一位年龄和他相差不大的朋友，自然是要制造机会让他们俩多多相处才好。我看他俩前段时间还挺和谐的，不知这段时间为何反而疏远起来。”
“哼，什么叫年龄相差不大，你说的只是外表吧，何况公子何时承认那人是他的朋友了？”小草反驳道。
“对啊，看外表就够了嘛。”阿娇理所当然地道，“就算现在不是朋友，以后迟早会是吧？我觉得公子对阎先生还挺上心的。”
“好了，少说两句，都做事去。你们还真想把公子吵醒吗？”平素积威甚重的阿树发了话，大家便各自散去了。
可惜啊，有句话叫做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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