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间一直萦绕着苦苦的药味,连嘴巴也是苦的。君宁怕苦,所以醒的快。
头顶拂着白纱,美人举着碗,好看的眉头皱着,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似是在想怎么喂她。
“我自己来吧。”
没想到刚一开口,嗓子便火烧火烧的疼。
美人也不推辞,只是扶起君宁,把药给她。那人望着她,想了想道:“你也知你身体状况,肺部有裂,你体内存在着寒毒,刚又淋了雨,这会子正在发烧。”
“谢谢,唔,我叫君宁。”
君宁嗅嗅那药,胃里一阵翻滚,把勺子放开,在那人诧异目光里把药一口气吞下,放下碗,就见面前放着只纤长的手指,君宁看着美人指尖夹着一块褐色果子,心里一动抬头努力对着美人笑了下,这才接着拿过蜜饯,一边胡乱往嘴里塞,一边呜咽着开口。
“我从小就怕苦怕疼,若非要吃药打针,我总要求医生,哦,就是大夫,一定速战速决,反正,不是有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的么,嗯,还有吗,我口里还是苦。”
君宁望着男子,俩眼苦的布满水渍。
美人笑了笑,顿时君宁感觉没那麽苦了,心中暗叹美人的影响力就是大啊。紧接着眼前就多一只漂亮的手,手里托着一个小罐子,君宁接过罐子,那手却没有离开,反而擦过君宁的脸搭在自己额头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君宁浑身一震。
“嗯,那会你还在发烧,这会子好多了。”
淡淡的嗓音绕在君宁耳边,君宁不自在扭过头,美人也不在意,拿开手轻轻念道:“阿宁。”
“嗯?”君宁迷糊应了一句,待反应过来,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可能是屋子里太暗,美人没有看见君宁的窘态,只是收拾好碗准备离开。君宁怕自己走神错过了什么,又问了一声,“你呢?你的名字。”
“琉璃。”
随着美人掀门帘的动作,突兀刮进一阵风,带着湿湿的潮气和那温润的声音钻进心底。
君宁其实有好多疑惑的,比如自己的身份,比如琉璃。可最总什么都没问出口,晚饭那会看着琉璃安静的吃饭,小口小口的,跟猫似的优雅,相比君宁的的狼吞虎咽,君宁偷偷瞄着那人,琉璃却忽的抬起头,嘴角微勾,吓的君宁埋头猛吃,漂亮的人都是扭曲心肠,要么腹黑,要么变态,要么扮猪吃老虎。君宁惹不起,也不能惹,谁的地盘谁做主嘛。
琉璃问过君宁怎么来谷底的,琉璃说进谷的路是两条,一条是要经过迷鬼林,林子是按特殊阵法排列的,而且毒物也很多,即使侥幸经过迷鬼林,还有迷鬼雾,雾障有毒气,半个时辰出不去就再也不能出去。
君宁笑道,怎么都是鬼鬼鬼的,难道这里还叫鬼谷么?琉璃只是凉凉的说了句,你以为呢,阿宁。君宁梗了半天才问了句为什么。那时琉璃脸上没有特别严肃的表情,只是没了笑容,可即使那样,君宁还是感到背后凉凉的。琉璃看着手里的瓷杯,斜坐在横栏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悬崖,似是丝毫不感觉危险,只是漫无目的的转着杯子,眼里却是没了焦距。
“因为即使他们能活着进来,却不能活着出去,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总之,出不去了,那些守在林外的人看见同伴回不去了,就脸这里鬼谷。”
“哦,”君宁若有所思道,“那就是说在林子迷了路,然后被困在这里,最后饿死的?”
琉璃听后,却突然笑了下,君宁感到莫名,“不对么?我进过林子时,没见什么别的动物,不是饿死的?”
“纵然林子可怕,但他们的死很少是被林子杀死的,那阿宁说说,等待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君宁一怔,那个时候,她一开始却是感到焦躁不安,可最后她想开了,她想得很乐观,因为换了个身体,这就证明那个时空的她,要么是挂了,要么就是在医院,所以,她觉得死掉说不定可以回去,若不能,既然上天安排她来这里,难道是为让她再死一次?
“那么浓的雾气,不管怎么走可能都会绕到原点,虽然你也说了那林子有多可怕,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君宁走到围栏处,轻轻闭上眼,感受着风,“可是我不怕,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我不会死。”
琉璃抬头看着君宁的背影,目光透着审视,然后微微勾起唇角。
“阿宁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正巧遇见雾气最薄的时候。”
琉璃看着白气围绕的崖底,“他们死在恐惧中,林子最开始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些闯进林子的人死后,被这林子吞噬掉,成为滋养林子的上好肥料,最终变成真正的鬼谷。你说可笑么,阿宁?”
琉璃说这话时,口气会有微妙的变化,正常谈话时,琉璃面部表情就是标准地挂着抹笑,若是嘴角笑也没了,只是一种看似在发呆的表情时,君宁会保持着沉默。
以前跟琉璃说话,他会问君宁知道么一些问题。每每君宁一开始回答,琉璃就会笑得格外温和,然后就说你说呢来结束谈话。
后来君宁就摸清一个规律,那就是琉璃说起严肃的事,就跟灵魂出窍似的,什么都讲,说完后还会问君宁他们都谈了什么。反正要想知道的多就别打岔。君宁心里偷笑,其实讲什么不要紧,君宁的目的是看这人呆萌的表情。所以君宁照往常那样,没有答话。接着就诡异的安静了。君宁发觉气氛不对连忙答着,“挺可笑。”
“可笑?呵!纵然林子让他们感到可怕,可还是有人进这林子”
“为什么?”
“外边的人说这里住着神仙,有起死回生之术,还有说是绝世秘籍,可以成为一方霸主。可我住了这么久,隔着林子,这里和外边一样普通。”
“多久?”
“什么?”
“你说你在这这么久,久到什么程度?”
琉璃没回答,只是沉默着看着君宁,眼里黑压压的。
突然起风了,琉璃一身红衣,被风吹得摇曳着,墨色长发被风拉扯着,飘浮在空中,那样子似要御风而上,一身清冷,倒真像个谪仙。君宁看着这样的琉璃,第一次没了温温和和的样子,十分陌生。
为了缓和气氛,君宁酝酿半天才开口,“琉璃,你就是那个神仙。”
君宁以为琉璃会和以前那样,但君宁这才发现,琉璃以前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总觉得自己和琉璃之间隔着一层东西,从未看清楚过对方。他总是一副温润的样子,似是对什么都关心,但总是不上心。明明看上那麽小,却看不出一丝合年龄的稚气,所以看着琉璃愈来愈深的眸,君宁有点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