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声惊破了死寂的黑夜。
突然,万千光火在城墙之上同时亮起,照出了这座城原本的轮廓,也照亮了天空。
陆玄抬头望去,那是一只长着大翅膀的黑色蝙蝠,而不远的城墙之上,可见有人举着火把,同时拿着兵器,在大喊着:
“来了!”
“妖精来了!”
“放箭!”
“放箭!”
“赶快放箭!杀死它!”
……
瞬间,千万支火箭同时射向天空,就像太阳照着这个城,也照着大蝙蝠的狰狞,而它们,最后都射向了大蝙蝠的身体和心脏。
大蝙蝠痛苦地惨叫着,挣扎了几下,笔直从天空之上摔落下来,掉在城里,奄奄一息。
士兵们立刻举着火把拿着长剑将大蝙蝠围起来,但都没人敢上前一步。
再说那个凡人大将,他名叫桐柏,是信阳城中所有士兵的将军,此刻正寻找陆玄,但忽见万千火箭腾空而起,思量一下,立刻掉回头,快马加鞭,来到事发地。
“让我进去!”
听见这个声音,所有的士兵都回过头来望着桐柏,并立刻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桐柏走上前来,拍拍身边士兵的肩膀,骄傲地说道,“看,这就是大家一直都害怕的妖怪,我们现在捉住了它,现在你们都可以给我证明,我们信阳城的兵,不只是会吃饭,会守城门,我们同样敢杀退敢于侵犯我们的人,或者是妖……我们战无不胜!”
士兵都欢呼起来,那些黑漆漆的眼神,都用崇敬的眼神望着桐柏,为他而骄傲。
“那我们该怎么处理这只大蝙蝠呢?”一个士兵问道。
桐柏点着头,走到士兵面前,摸了摸他的头,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是个孩子,然后又面向所有人,望着他们的眼神,说着,“如果谁给我把我的剑送来,我一剑斩下这只蝙蝠的头,用来祭奠那些被它残害的人,他们有些是我们的亲人,有些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该为他们报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士兵的情绪被点燃了,异口同声高呼着。
同时,一位士兵抱着桐柏的重甲和巨剑一路跑来,来到将军面前,立刻单腿跪地,双手将重甲和巨剑呈上。
桐柏穿好重甲,拿回巨剑,向前走去,当大蝙蝠发出一声悲鸣的叫声后,头就掉在桐柏脚下。
桐柏将巨剑插入头内,举剑高呼。
众军高呼!
桐柏走回来,吩咐士兵将蝙蝠头悬挂于城墙之上,而巨大的蝙蝠之身,桐柏冷冷望了一眼,从一名士兵手中拿过火把,丢在蝙蝠身上。
士兵纷纷效仿,将手中举起的火把扔到蝙蝠身上。
眼前,瞬间一片火海。
背着火光,桐柏来到城墙之下,举头望月,今晚的月亮又美又圆,但桐柏的心情看上去不怎么好,他隐隐感知到,很快将迎来一场大战,在今晚这美丽的夜色中,一切都不会随着一场大火终结,或者,这才是战斗的开始。
走上城墙之上,桐柏大将不停巡视着,望向黑暗无际的城外,城外格外的安静,似乎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生命,但这正是桐柏最担心的事,越是安静越让自己内心不安宁,似乎暗示着一场进攻的开始,一场血腥的屠杀,妖精对人的大屠杀。
从十几天前开始,这种感觉伴随着那只大蝙蝠飞向信阳天空就有了,这说明了什么,但桐柏一直不知道妖界出了什么大事,或者大地发生了什么,促使原本躲在深山丛林那些贪婪狠毒的妖精蠢蠢欲动,想要夺取信阳之城,尤其是今天看见了陆玄,那个祖辈提及的奇人,他出现了,他为什么出现,一定有什么原因,而且惊天动地,虽然一想到陆玄的脸,自己便心血澎湃,但黑暗中,正悄然涌来一股邪恶的力量,直袭信阳城,可四处扫视,自己所谓的兵士是那些有满腔热血的少年男儿,而绝非久经沙场的战将,三百年天下人皆归人王统治,大地安宁,何来战争?况且这次要面对的是他们从未抵抗过的妖,他们在内心害怕,他们在担忧着自己是否会命丧于此,这不能责怪他们,在这之前,他们只是守着城门,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而并不是拿起兵器,保卫家园。
这正是桐柏最担心的。十年前,桐柏交出家族世代沿袭的城主之位,交给了一个有贤德懂治理的人,当时他就相信,大地之上不会再有战争,虽然三百年来凡人渐渐羸弱,但妖精有自己的地盘,从来都是生存在深山老林,不会踏出人间一步,可事到如今,看眼前形势,桐柏不得不愁眉,如今信阳之军,可否经得起一战,当鲜血流出,当有人在身边悲痛的哭喊,当脚下是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一声将令,可有万兵从?
月色银银。
桐柏抓了抓紧手中巨剑,愁眉不展,望着远方的黑暗,那里是一片树林。
突然,一个很轻巧的脚步声惊醒了府龙,桐柏扭头一望,城墙之上,士兵之间,突然多了一个影子,在被强风吹着的火把照耀下,露出了一双妖媚的眼睛。
“不好!”桐柏一边冲过去一边大喊着,“他们来了!小心你们的身后!”
同时,一嘴可怕的媚笑,一身雪白色的毛绒,一只锋利的小掌,还有一条翘立的狐狸尾巴映入桐柏眼睛,桐柏一边狂奔而去,一边眼睁睁看着那只小掌伸出自己士兵的心窝……
迟了!
倒下了!
月光极其惨白,只有那小掌上的鲜血是红的,是热的。
所有的士兵都回过头来,亲眼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的人扔掉火把向后跑,有的人慌忙去抽出挂在腰间的佩剑,只有两个士兵举起了剑,迟疑地向狐妖劈去……又突然停止了,放下了剑,展开双臂……因为他们同时看见了狐狸的眼睛,就在那一刻,他们被迷惑了。
又有两个人倒下了!
桐柏发出伤心的怒吼,那是他的兵士,怎么能眼睁睁地望着他们一个个倒下……他已冲到狐妖面前,横起巨剑……
然后那双眼睛望着他,他也望见了那双眼睛,而自己仿佛进入了迷幻之境而不知,身体突然松软下去,但是鲜血的腥味惊醒了桐柏,他没有再犹豫片刻,咬着牙,眼睛冒着愤怒与仇恨,狂吼一声,横剑一挥,削下了狐妖的头。
这时,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城外的树林前响起,好像是某种号角的声音。
桐柏定定神,冰冷地朝没有头的狐妖之身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转过身来,镇静地面对城外。
战争要开始了。
桐柏能做什么,他又要做什么,作为一个将军,如果这是一场人与人之间的战争,他一定会大吼着,命令所有的士兵都准备起来,但这不是,所以他能做什么,他又要做什么。
“你们怕了吗?”桐柏沉缓地问着。
无人回答,似乎无人听见。
“你们怕了吗?”桐柏加大了声音,问着。
无人回答,但所有人都听见了,扭着头望着自己的将军。
“你们怕了吗?”桐柏又问着,借着月光,在昏暗不明的城外,隐约看见黑影疾驰闪过……桐柏长长出了一口气,仰起头,才缓缓地说着,“三百年前,我的祖先也是一位将军,他们遇见了比你们眼前更可怕千万倍的东西,当时所有人都很害怕,因为那不是人与人的战争,他们遇见了魔,生死一线,绝命一战,当时我的祖先就问了他的士兵,你们害怕了吗?这是正常的,不仅是力量对比的悬殊,而且魔的样子很吓人,只要你一看见他,全身就会不寒而栗,是的,你可以逃跑,如果幸运,你能活下来,但是你看见没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都在你的双臂之下,你逃跑了,他们还有谁可以拼命保护周全,他们不是你们,手拿兵器,身穿兵甲,他们只能等待着你害怕的东西过来,将他们围起来,撕掉他们的手臂,啃食他们的肉体,掏出他们的心脏,杀死他们,一个不留……”
“所以,我再问一遍,你们害怕了吗?”
“没有!我们不怕!让他们来吧!”
寒风狂吹!
桐柏站在城墙之上,望了一眼自己的士兵,举高火把,拔出利剑,双神如炬,而自己也举高重剑,直对城外,一声高呼,“为了信阳!”
所有士兵也齐声高呼,“为了信阳!”
就在黑影来到城墙之下,桐柏再次举剑,怒吼着,“放箭!”
瞬间,成千上万支火箭射向天空,画出一个凄美的弧形,然后落向大地。
城外,立即被照得光亮如昼。
同时也照出了那些影子,那一眼足以触目惊心,毕生难忘,就像大地之上的所有动物一齐奔跑而来,但他们不是生灵,而是妖精。
箭火乱射。
有些妖精被射中了,有些妖精闪开了,有些妖精用盾牌挡住了……
随即眼前又被黑暗一口吞噬,只剩下零星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晃。
但战斗才开始,听着城下一片一片的呻吟之声,没有人欢呼,凝神屏吸准备着,直到桐柏下一个命令。
桐柏没有表情,双眼凝重,举高了剑。
所有的士兵都望着,都等待着,将军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