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廖廖,树影婆娑,一道身影翩若惊鸿般踏过树枝,直向皇宫。
摘星阁上,凤瑾月望着四面八方不断汇拢的火光,眼神微冷。
苏惜尘依旧是笑得云淡风轻,仿佛面对的不是刺客入刺,而是上好的湖光山色一般。
而情绪本该最激烈的凤瑾言,则是在一旁逗着孩子,没错,就是他的孩子,当今的太子殿下——凤君止。
小小的凤君止偏了一下头,好像对眼前的一切十分感兴趣一般,拉着凤瑾言的袖袍,喊道,“父皇父皇,为什么下面有那么多的光?他们难道不知道夜深后宫中不能出现如此大规模的火光吗?要不要我下去治他们的罪?”
凤君止自小便被他那个姑姑带歪了,平常狐假虎威地没少欺负人,特别是刑法方面,他好像特别感兴趣,不仅将五百三十八条宫规记得严严实实的,连风曜的律法都涉及颇多。
此时一说起治罪,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活像他姑姑平日看着苏惜尘带回来的各处特产一样。
凤瑾月的手一抖,看着她皇兄对她露出的阴惨惨的牙,讪讪地笑了笑。走过去抱起凤君止小包子死命地捏着他的小脸蛋,笑道,“君止可不能乱说话呀,姑姑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
小包子面对凤瑾月的魔手左闪右闪,听到这儿,眨了一下眼睛,举手大声地说,“我知道!在父皇和太傅面前一定要装出仁爱善良的样子,等父皇走后就可以拼命地欺负人了!我是太子,他们没人敢说我!还有就是,惹出什么事,一定要自己承担,绝不供出姑姑,这才是敢作敢当的男子汉!”
凤瑾月的脸顿时黑了半截,她的一世英名啊,今天尽数毁在这死孩子身上了~~
抬起头正见凤瑾言挪揶地看着她,她哼了一声,俯身朝下望去,只见火光已逐渐汇聚成了一个点。凤君止不解地抬起头看着凤瑾月,“姑姑在看什么?”
凤瑾月缓缓勾起唇角,“看戏。”
“嗯?看什么戏?我怎么没瞧见啊?”小包子四处张望着。
一旁的凤瑾言兴味地看了看凤瑾月,补充道,“自然是,猫捉老鼠的戏码……”
“啊?”凤君止失望地耸着脑袋,一点儿都不好玩。
凤瑾月揪了揪他的水嫩嫩的小肥肉,突然转身道,“对了,这次你是派的谁领兵?”
“哦,那个啊,”凤瑾言朝她眨了眨桃花眼,悠悠道,“眼下最佳人选当然是沧家的那个啊!”
凤瑾月愣了会儿,沧家的那个?
“你是说……沧暝?”
“禀沧将军,三人服毒自杀,其余贼人已全数擒获!”
沧暝淡淡地应了一声,吩咐道,“先将他们暂且押入天牢,待请示过皇上后,再作打算。”
“是!”一旁的将士领命退下,只余下沧暝一人独站在原地。
月影徘徊,孤影独支,夜风中,他的身影更显单薄,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适合做将才领兵吧?
颇为自嘲地摇了摇头,沧暝抬起头,他何时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
“起风了啊……”凤瑾月站在风中喃喃道,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呵,若是他的话,那倒是有趣了!”
苏惜尘望着突然寂静下来的夜色,眼中光芒深沉莫辨。
门外的的侍卫突然走过来,“启禀皇上,沧将军已在大殿等候!”
“啊,这么快?”凤瑾言笑了笑,随后起身道,“走吧,去见见我们的少年将军了!”
凤瑾月将小包子放了下来,凤君止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姑姑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凤瑾月朝他挤了挤眼,“嗯,君止去就行了,你不是一直说想见他的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好吧,”凤君止失望地垂下头,“可惜姑姑这么好看的人他是见不着了……”
凤瑾月哑然失笑,刚想再说些什么,凤瑾言却将她一拐,直接将人给拖走了,“走吧走吧。一起去!”
“唉唉唉,可是我……!”凤瑾月挣扎着,她都隐居这么多年了,若是一下子暴露在众人的眼前,那不就意味着她以前那段幸福安逸的生活将彻底宣告结束?
凤瑾言沉默了片刻,眼神忽黯,“瑾月,有些事你该知道,关于你的事,那些老家伙们素来烦人,再加上及笄之事一拖再拖,皇兄最多也只能替你拖到明年。也就是说你还有一年时间来熟悉时局,我,终归是护不了你一辈子的!”
凤瑾月听话地不再挣扎了,只是同样报以沉默。
“啪——”凤瑾言突然一掌拍下她的肩,大声笑道,“皇兄的确是护不了你一辈子了,因为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吗!下个月你就要行及笄之礼了,届时各国都会来朝祝贺,反正都是要暴露众人眼前的,倒不如现在就开始。”
凤瑾月捶了他一拳,只是脸上的笑容颇为无奈,她又何尝不知道皇兄是在安慰她,这些年皇兄为她承受的压力和舆论她都知道,他的确是,太辛苦了……
所以,她不该对他再要求什么的,从现在起,他之前为她挡的那些阴谋和危险,就要她自己来承担了!从现在起,她就是一个**的个体了,该承担自己该承担的,也该履行自己该履行的了。
从现在起,她就长大了啊!
幸福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忽然觉得,这十五年的安逸生活就像一场梦一样,梦外的世界从来都危险而真实,只是梦中的人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你真幼稚,公主的美好生活过完了,接下来就是爱丽丝漫游陷阱了!
真正的,陷阱!
沧暝现在大殿中,眼神幽深地望着前方,实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前方的侍卫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却又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是将军呢?
正在这时,响起了一道道脚步声,沧暝颇为惊讶,只因那脚步声中有一个明显不同,轻捷而干脆,皇上竟还带了女人同行?
他回过头,只见一袭绯红襦裙,凤瑾月就那么笑眼吟吟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