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她怎么不早告诉我啊!”鹃娥被齐韩几下拉回屋内,齐韩关严门窗,让她小声一点儿,可她反而变本加厉地大声嚷嚷着。她不服气,凭什么,难道她堂堂相府千金会被一个管藏书阁的人比下去吗?皇宫里的公主见到她还要让她三分,她岂能容忍被刚才那个女人绑架还抢丈夫的委屈?
“你喜欢别人又为什么要娶我呢……”说着说着,鹃娥放声大哭起来。齐韩求了半天拜了半晌都没用,他深深地佩服着女人的“哭功”,如此持久,连护灵术都要自愧不如了。最后只能趁着鹃娥哭累了喘息的机会,齐韩插了句嘴道:“你误会了,冷玉是我大哥的人。”
“啊??”鹃娥瞪大了眼,刹那间哭声更大了,“你竟然还敢觊觎你大哥的女人!还有没有礼法了?!”
齐韩无奈,门外传来三老爷的声音,看来这么大的动静根本没办法瞒住爹爹了。没办法,怕鹃娥对爹无礼,齐韩只能点了她的穴,让鹃娥先昏睡过去,自己开门去编些理由了。
秋和出了城门,走到郊外土地祠前寻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昨晚遗失的那件披风。她略微失望地又向前走了走,忽然听到有人在询问是谁丢了衣服。
她一扭头,是一位大婶和一个老奶奶,手中拿着一件白色披风——正是齐轲的那一件。
“婶婶,奶奶,我想问一下……这件披风是不是你们在那边捡到的?”秋和态度恭敬,语气平和,但是眼中却带着一丝欣喜与激动。
那位大婶左手扶着老奶奶,右手提着菜篮子,还拿着那件披风,看到这样一位贵人模样的小姐过来询问,略微害羞,也透露出乡下人的朴实。“是啊,俺们今天早晨过来卖菜,看到有这么个贵重衣服,想想觉得你们肯定着急找,我们就在这儿等等。你要是还不来啊,俺们还以为没人要了呢。”
秋和谢过二位,接过披风,看到系扣处有一个大大的脚印,还破了一个小洞,内心不免有些愧疚和心疼。
那位老奶奶一直不说话,只是和蔼地笑着,看了身旁的儿媳妇一眼,儿媳立马心领神会,嘴上灿烂地笑着:“姑娘啊,这是你男人的吧?”
“啊啊?不是的,”秋和一听到那粗俗中带着深刻内涵的两个字,神情慌乱,连忙解释道,“这是,是我们家二少爷的披风,是我不小心弄丢的,所以才……才出来找的。”
那二位笑容更加灿烂,大婶又发话了:“哎呦对不起姑娘,我们乡下人说话糙,别介意。那啥,天儿也不早了,俺们也该卖菜去了。”
秋和点点头,目送两位向城里走去,自己痴痴地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太阳,自觉天色确实不早了,两位若是到了卖菜的地方,这菜也该蔫儿了,便又疾跑几步,追上前去,以双倍的价钱买下那篮子菜,高高兴兴地提着菜篮子回去了。
回府以后,秋和用最好的薄荷叶泡水,认认真真地清洗了披风,可还是发现就在小洞的附近有一处怎么洗也洗不掉的污渍。
“这些人的鞋踩过什么,怎么都洗不掉哇。”秋和将披风平平整整地晾在阳光最好的晾衣杆上,轻轻抚摸着那片被污染和破损的地方,心里想着怎么弥补。
忽热,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正心烦的她一个厉眼过去,却发现那人是大少爷齐前。
“大,大少爷?”秋和连忙低头走过去,“您找我有事吗?”
齐前是来给她月钱的,正好奇那披风是谁的,又被一向温顺的秋和平白无故抛来的白眼吓了一跳,有点儿没回过神来,“嗯……那个,给你月钱。”
“谢谢大少爷。”秋和接过月钱,发现这次囊中的分量好像多了点儿。
齐前看出来她的疑问,于是悄声告诉她说:“这是齐轲跟我爹说的,说你为齐家忙里忙外,这次又替才春宅做了连亲娘,应该有赏。可是又怕直接赏给你你不要,就加在你的月钱中了。”
齐前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不远处的披风,“我二弟真的挺不错的。”
“大少爷,您说什么呢。”秋和脸带愠色,一直以来就算齐前不明白她的心意,也不能这样开她和别人的玩笑呀。
齐前眨眨眼,看着转身回屋的秋和,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不过他觉得,秋和好像在发生着什么变化,虽然说不上是哪里。
秋天的太阳虽说不像夏日那样焦灼,但也是有很大杀伤力的——到下午时分披风已经干了。秋和收好披风,越看这污渍越像一片叶子,于是就想在上面绣一片绿叶,可是又发愁自己这里针线都用完了,便上街到店铺中买去了。
秋天又深了些许,刚过晌午,气温便没有那么高了。地上的落叶随着秋风翩翩起舞,可是风力有限,飞不起多高那些叶子便又落了下去。看着人的心里痒痒的,好像是熟睡中的少女鼻尖上随着呼吸起伏的一缕发丝,让人直想替她拨开一般。
街上的人不多,只有一些带着小孩子玩耍的妇女,和一直在街头坐着的乞丐。要说人多的话,就只有捏糖人和耍杂耍的艺人那里聚着些人们了。
秋和静静地走在街上,看着人们惬意的生活,脚步也倒悠闲起来。从齐府门前的大街出来,拐几个弯便到了锦云阁,那里边的针线和布料是京城最好的。其实秋和从未去过锦云阁,给自己缝缝补补做衣服的时候都是去旁边的一家小小成衣店,便宜实惠才是她的风格。可是这次因为要给齐轲绣东西,怕线质不好,便来到这锦云阁里看看。
“姑娘,买布还是做衣服?”说话的人长得漂亮,浓妆艳抹的,大概是老板娘吧。
外面大街上没多热闹,可是这锦云阁里确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尽管人多,但老板娘还是一眼看出秋和是齐府的人,赶忙出来迎接。
秋和以为这么多人轮到自己还要好一会儿呢,正看着针线,被老板娘一问还挺惊喜的,于是便说:“我想要绿色的滑丝线。”
老板娘满以为她是来做什么上等衣服的,却只是要一点针线,心中有些恼火,又不好发作,只好叫伙计拿来了一盒绿色滑丝线。
秋和买了线就要回家,刚要出门,却听到了齐轲的声音。她向四周望去,一眼看到对面的茶楼上,齐轲正举着茶杯望着她笑,并招手示意她也上去。
秋和进了奇茗楼,坐在齐轲对面。
依旧是青色的纱衣,只不过腰带从紫色变为了墨绿色而已。齐轲为秋和点了一杯碧螺春,然后看着她这身“常年不换”的装扮,想象力丰富地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角笑意不止。
秋和边喝茶边望着窗外,假装不在意他的笑,内心却泛着嘀咕。
“你……老穿着一身衣服从来不洗吗?”
秋和忍住怒气,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慢慢地放下茶杯,微笑着盯着齐轲:“二少爷此话怎讲?”
齐轲却端起茶杯,用喝茶的方式掩饰了一下唐突的冒犯,然后在秋和犀利目光的洗礼下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只是觉得吧,你总是穿青色的衣服……多没意思啊?”
“难道少爷没看出来我衣服的款式在变化吗?”
齐轲从小就在石洞里过着日子,对于衣服的款式和样子就是外面送进去什么他穿什么,从来没在意过,被秋和这么一问倒是有些尴尬。“看出来了,看出来了,”然后是尴尬的一笑,齐轲瞥到对面的锦云阁,脑子里灵光一现,“走,我带你去对面买几件颜色鲜艳的衣服吧。”
秋和静静地喝着茶,不回答。其实她真的没几件像样的衣服,而且除了去做连亲娘的那件是泛紫红色的之外,其余全都是青色的。她总是很省钱 ,每月的月钱总是攒着,从不乱花。她是怕万一齐前有用得着的地方,自己好帮个忙。
齐轲看秋和不回答,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连着咳了几声打破这种莫名的沉默。“咳咳,你不会是怕花钱吧?”
“我哪有?”秋和捏着杯子,眼神迅速掠过齐轲,又盯着杯中的茶叶,“只是我这件就是新的罢了,过几天再添置新衣吧。”
“哈哈,你就是怕花钱!”看出秋和的小慌乱,齐轲更加“肆意妄为”,“省钱干什么呢,当嫁妆吗?”
“我跟你说了不是为了省钱!”
“你放心,你的嫁妆我爹会出的,你就别担心了。而且这个月的月钱不是多了吗,你拿出点儿来花呀。”
说到最后,秋和的脸颊微微泛红,为刚才齐轲的玩笑话有点害羞。齐轲也意识到好像不该和未出阁的女子开这样的玩笑,换了个正经的表情:“好了,我错了,不开玩笑了。今天的衣服钱我出!”
说罢,拉着秋和走了出去。走到柜台前,付了茶钱,又拉着秋和走向对面的锦云阁。
因为齐轲不常露面,老板娘不熟悉,加之刚才秋和“吝啬”的表现,老板娘便没待过去招呼,任凭二位随意看着。
齐轲也没感觉到被冷落,一手拽着秋和一手给她选衣服。
“你看这件怎么样?”秋和也被他拽得习惯了,就任由他拽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微一惊——那件衣服被摆在正中央,是一件宽袖的彩衣,袖子五彩斑斓,颜色艳丽。外面样式恰巧是秋和喜欢的一款,衣领和前襟都十分合适,外面还罩着一层白色的纱衣,将内里的色彩渲染得恰到好处,若是无盐穿上了它,估计也能衬得变成西施。
可是一问小二衣服的价钱,秋和就不只是微微一惊了:十两银子。对于别人,十两银子可能是个小数目,可是对于秋和,她宁愿把这么多银子施舍给穷人,也不愿意穿十两银子的东西在身上。
“还是算了吧。”秋和拽拽齐轲的袖子,摇了摇头。
“你放心,我说了我掏钱,不用你的钱。”齐轲又向小二问了问衣服的材质和做成的用时,二话不说就要伸手掏钱。
秋和抓住他伸向钱袋的手,瞪着他:“我不要,买了你自己穿。”然后甩开他就走了。
身后传来齐轲窘迫的声音:“你给我省钱干嘛呀?”
秋和不管,脚步加快,跑回了齐府。
穿针,引线,白皙的纤手在烛光下穿梭,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手下那绿色的细线,一会儿快如蛟龙,一会儿慢若行阳,秋和一针一线地仔细缝着。不一会儿,一片绿色的叶子就活灵活现在了齐轲的披风上,简约而不失风度,清丽而不失优雅,任谁见了都要赞叹一番。
“好一幅‘绿叶逐波图’!”果然,齐轲看了是更加喜欢,反正秋和就算把破了洞满是污渍的披风还给他,他估计也会说是什么“沧桑寒江图”吧。
秋和忍俊不禁,“只有一片叶子,波在哪里?”
“在我心里。”这话一语双关,耐人寻味。
秋和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昨天没理你你还嫌少是吧?
齐轲便不再言语,直待秋和走出贯英宅,他才慢慢拿起那件披风,仔细端详着。
“一片叶子……是我想多了吧。”
难道她真的想告诉我,一叶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