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是并没有,她翻身,伤口剧烈的撕痛,于是她又慢慢的躺平,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虽然这味道比不上姐姐专门为她调制的薰香好闻,但也让她觉得十分的安心,她睁开眼睛,床顶罩着淡紫色的纱幔,于是心里一惊,难道回到了山上?她转过头,透过纱帘,床边趴着一个穿红色宫装女子,正睡的香甜,房间里放着很多开得正艳的鲜花,她感叹,自己真是福大命大。
“哈,你醒了!”床边的女子坐起来惊喜的喊着。
“你是谁?”百晓生看着眼前女子,清新脱俗,娇而不媚,耳根处刺着一朵芙蕖。
“我是未央宫的大宫女芙蕖,是牡丹姑姑派我来照顾你的。”芙蕖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没想到竟然貌若天仙。
“芙蕖,我饿,给我找点喝的吧。”百晓生心里有很多疑虑,但是她真的很饿。
芙蕖赶紧端来一碗东西,然后把百晓生扶起来坐着。
“芙蕖你是大好人。”百晓生感激的说。
“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没有宫记。”芙蕖一边喂一边好奇的问。
百晓生一下子愣住了,她的身份可不能泄漏,要不然就不能在徘徊宫待了,或许还有生命危险,虽然她并不怕死,但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芙蕖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百晓生。
“我叫徘徊,徘徊花属于宫花,我一小小的宫女怎么能做宫记呢。”百晓生心想芙蕖脸上的宫记是芙蕖,还有叫牡丹的,指不定宫记就是牡丹,于是就瞎编乱造了一个名字,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没有叫徘徊花的。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宫记图谱里没有徘徊花呢!”芙蕖愣了一下。
“咦?这个东西我喝过?”百晓生回味的嘴里的味道,突然惊喜的说。
“这是徘徊花酿露,只有我们未央宫里有。”芙蕖笑眯眯的说。
“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只有徘徊宫有?”百晓生抓住芙蕖的手激动的问,终于有了当年救她的那个小姐姐的线索,即使是一点点,也让她高兴不已。
芙蕖瞪着大眼睛看着百晓生,“我没有出过宫,我也不知道。”
百晓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善良可爱的芙蕖,她懂那种被困在一个地方的感受。她认真的问芙蕖,“你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徘徊,我做梦都想去看看,你去过吗?”芙蕖一脸的期待。
“我跟你一样啊,也是被困的人,但是我可以给你讲讲江湖上的人和事,我知道很多很多的,因为我有个师父叫江湖百晓生。哈哈…羡慕吧!”百晓生爽朗的笑着,自己冒名在江湖上招摇撞骗,被那老爷子知道了,会气死吧,想起他气得吹胡子的样子就想笑。说起师父,百晓生想起一件大事,师父让她带给花间辞的书信,还在她下山穿的那套衣服里,而那套衣服,被她扔到了西山的河流中。
“徘徊,你知道传说中独逍遥吗?”芙蕖双手托腮一脸憧憬,似乎已经看到那位衣袂飘飘,仙姿俊逸的潇洒公子。
“他?当然知道,我们是朋友哦!”百晓生一脸得意的说,她看到芙蕖一脸的羡慕和崇拜,心里开心极了,于是又开始天花乱坠的吹牛,把独逍遥夸得“此人只应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见”,所有好听的词都用在了独逍遥身上。
她和芙蕖很快就成了朋友,她喜欢芙蕖善良可爱,芙蕖崇拜她见识广博。在诺大的徘徊宫,终于有了可以相依相靠的朋友。
“芙蕖,这未央宫里住的是牡丹姑姑吗?怎么都没有见她出现过?”有一天百晓生突然好奇的问,其实她很想去看看牡丹姑姑,拜谢她的救命之恩。自己住的是未央宫的偏殿,于是她猜想,未央宫住的是不是牡丹姑姑。
“牡丹姑姑住在印月阁,平时很少来未央宫,她性格温和,喜欢养花草,徘徊花就由她一个人在照顾,这未央宫里住的是宫主,她出宫去了,所以我才这么闲陪你玩。”芙蕖开心的说。
“对了,徘徊宫里有男人吗?”百晓生突然想起那天的场景,想起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
“徘徊宫怎么可能有男人,全是女子。”芙蕖眉头微皱。
百晓生开始有些怀疑自己,难道自己做了一场梦?可是明明是被刺伤的啊!
“你知道南宫九天吗?”芙蕖神秘又鬼祟的问百晓生。
“怎么啦?”百晓生皱着眉头。
“那个魔教的大魔女偷偷溜出来了,宫主接到密报,急忙出宫去了。”芙蕖小声的说。
“哎,大家都想杀南宫九天啊!”百晓生想起独逍遥也是接到密报后,匆忙离开的。
“当然了,她是嗜血魔女啊,人人得而诛之,你知道吗?听说练武之人如果喝她的血,不仅反应灵敏,功力大增,而且会容颜永驻。”芙蕖有些激动,好像恨不得马上就杀了她。
“所以花间辞那么急着去杀她啊!”百晓生有些怀疑师父的话。
“大宫主就是被魔教的人所杀,所以宫主恨透了魔教中人,特别是南宫九天,就是因为她偷跑下山,名门正派为了保护那些幼小的生命,所以才联手去屠杀小魔女,结果大宫主死于魔教的夜屠城之手,那么小就失去娘亲,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世上,也挺可怜的,所以她能不恨魔教吗?”
“哎…”百晓生想起了那个救她的小姐姐,她的娘亲就是被夜屠城杀害的,百晓生目睹了一切,却阻止不了悲剧发生,那一年她还是个孩子,夜屠城杀了小姐姐的娘亲之后,开始追杀她和那个小姐姐,那个小女孩哭着对她说,“你拉紧我的手,我保护你。”
她感动得松开了小女孩的手,“你快跑,一直往前,不要回头!”
自己从另一个方向跑去,引开了魔教的人,她只有这样才报答母女俩的救命之恩。
“如今,那魔女又来为祸江湖了,愿宫主平安归来。”芙蕖双手在胸前合十,虔诚的说。
“花间辞那么厉害,会平安归来的,放心吧芙蕖。”百晓生听师父说,花间辞是四大派里最厉害的,虽然没有见识过,但是想一下呆子,就知道花间辞有多厉害了。
“不要直呼宫主的名字,被听到会被杀头的!徘徊,我带你去后山玩吧,反正宫主不在,我看你在这偏殿里都快闷坏了!”芙蕖可爱的偏着脑袋说。
“芙蕖!我太喜欢你了!”百晓生做梦都想出这殿门,又怕身份暴露,师父曾叮咛她,没遇到花间辞之前,一定不要顽皮,要不然会有生命危险,虽然师父有先知的本事,可是百晓生却觉得遇到花间辞会更危险。
“后山可美了,有倾流而下的小瀑布,小瀑布下面有个三彩潭,宫主平时就坐在小瀑布下练功,山上还有一棵叫优昙婆罗的千年古树,枝干十分巨大,夜晚还有会发光的小飞虫,可美了,只是没有宫主的命令,谁也不敢踏进后山。不过,宫主不在,我带你去!”芙蕖一边说,一边披衣服。然后取了一件披风给百晓生系上,动作温柔娴熟,“夜风有些凉,披上免得生病。”
百晓生看着这么关爱自己的芙蕖,心里暖暖的,她突然开始想念熏姐姐了,希望夜七夜不要太为难她。
她戴着面纱,跟在芙蕖的后面,低着头穿梭在行宫里,宫里的人见到芙蕖都恭敬的鞠躬,也不敢问她们去哪?
百晓生心里窃喜,有芙蕖在,在徘徊宫里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晚风习习。轻轻吹动她的发丝和轻薄的披风,风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感觉棒极了了。
她们穿过一条小道,很快就到了后山,月光洒满了树林,潭水清澈透明亮,小瀑布沿着岩壁飞泻而下,溅起千朵银花,百晓生拉着芙蕖的手高兴得手舞足蹈,欢快的像孩子。
“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太美了!我们能不能到水里去玩啊!顺便洗个澡!”她大声的说,脸上堆满了笑容。
她们把衣服脱下,放在优昙婆罗树下,然后跑到水潭里嬉戏玩耍,虽然山林中夜色微凉,潭水却温暖舒适。
“我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去游玩!”高兴的百晓生突然安静下来。她开始想家了,想念门前的梨花树,想念荷花池中央的琉璃琴,她都还没有弹奏过,想念温柔的熏姐姐,她抬头看着明亮的圆月,再过不了几天就是她十六岁生辰了,爹爹说,十六岁就是大人了。
“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是宫里的人,徘徊花是大宫主最喜欢的花,禁宫里那些徘徊花都是大宫主在世的时候亲手所植,所以徘徊花成了宫主心里的暗伤,整个徘徊宫没有人敢叫徘徊这个名字。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芙蕖笑起来的时候,漏出两颗小虎牙,真可爱。
百晓生伸出手拥抱着芙蕖,在她耳边说:“芙蕖谢谢你!我不叫徘徊,我叫百晓生。”
“不管你叫什么,都是我的朋友。”芙蕖真诚的说。
百晓生放开芙蕖,然后慢慢的沉到水里,她的泪水融在了三彩潭里。
这世间美妙的事情,莫过于遇到一些温暖的朋友。
她们从三彩潭里出来,嘀嗒着水向优昙树跑去,赶紧把衣服穿上,水里还挺温暖,出来后有些冷。百晓生抬头望着大树,她第一次见这么粗壮的树,比她的梨花树大多了。她用双手环抱着树,虽然她怎么也抱不下,但是却觉得开心,就像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抱着门前的梨花树。
“哇!优昙树开花了。”芙蕖惊叹的看着树上开出的淡白色的小花,花形如钟,雪白圣洁。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优昙花婆罗花。
百晓生放开手,也抬头看那些星星点点的小花,真的太美了,还散发着阵阵香气。
“你们好大的胆子!”身后突然传来冰冷的声音。
芙蕖看都没看身后的人,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奴婢该死!不该擅闯这后山!”
百晓生见状,也赶紧跪下。
只见那人把一把剑扔到了芙蕖面前,芙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百晓生,流着眼泪拾起了剑。
百晓生急了,站起来把剑打到了地上。她黛眉微皱看着声音的主人,竟然是十**岁的女子,穿着青缎宫衣,外面罩着血红色的薄纱,青丝如瀑,厉眉上挑,烈焰红唇,不怒自威,妖媚中带着一股英气,眉心是掌门朱砂,双眸似水,却带着彻骨的寒冷。即使不用猜测,也知道此人就是传说中的花间辞,只是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女子。她突然想到了那日在禁宫里杀自己的男子,相貌有几分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花间辞冷冷的问。
“百晓生!”她把芙蕖护在身后,毫无畏惧的告诉花间辞。
花间辞打量眼前的少女,虽然同样是穿着徘徊宫的衣衫,却多了一些灵气,她似乎能看到面纱内精致的面容。娘亲说,优昙婆罗花为祥瑞灵异之所感,乃天花,为世间所无,以大福德力故,感得此花出现。那么,此人应该不会是舞鬼教的魔女。
“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南宫九天那个大魔女详细的外貌特征,躲在哪里?”花间辞依然冰冷的说。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可以饶恕我们吗?”百晓生皱着眉,徘徊宫里除了芙蕖,别的人都那么冷漠无情,特别是花间辞,一靠近她就觉得彻骨的寒冷。
花间辞虽然还是那样的冰冷,但却点头答应。
“她是个十几岁的妙龄少女,穿紫白色纱衣,衣服的右袖上绣着火凤,从袖口一直延伸的领口,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玉佩里养着血红色小游龙,外貌特征就这些,别的我也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她在哪?”百晓生心里有些难受,有些话她憋了很久了,江湖人都在找南宫九天,都想杀她,还想喝她的血,名门正派和魔教有什么区别,南宫九天有什么错,她唯一的错就是出生在了魔教,什么都可以选择,唯独出生没得选,她多可怜啊,困在南宫里,生不由己。
“你是魔教中人?”花间辞眼神犀利的看着百晓生,说到南宫九天的时候,她的表情竟然带着疼惜和忧伤。
“哈哈…我长得这么一身正气,怎么可能是魔教中人。”百晓生咧嘴傻笑。
花间辞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确实不像魔教中人。
“你们下山去吧!若是再有下次,格杀勿论!”花间辞背过身去,声音有些疲惫。
“谢宫主不杀之恩!”芙蕖赶紧叩拜谢恩,然后拉着百晓生急冲冲的下山。
百晓生回头看了一眼花间辞,晚风吹拂着她宫装外的薄纱,发丝舞动,在夜色里,在古树下,她像一个孤独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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