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但架子还在。那一年,袁克定奉父命将它买了下来,大兴土木,整整修建了半年,把废王府改造一新。
新修的袁府,从外面看是一座城堡式的建筑。四周是厚实的高墙,高墙四角上筑有坚固的碉堡,显得森严恐怖。墙里则完全是另一种气氛。
这里面辟有菜园、果园、瓜园,还饲养着一大群猪羊鸡鹅。林木之间有九个院落,每个院落都自立门户,均有一条鹅卵石小道通向府内的大花园。花园里堆着假山,建有楼台亭阁,还有一个十亩大的池塘。池塘里种着荷莲,喂着鱼鳖。塘边柳树旁还常年系着几条小渔船。前年秋天,袁世凯带着庞大的内眷队伍从汲县迁到这里。他特别喜欢这个大花园,亲自命名为养寿园。九个院落分别安顿着主人的九房妻妾和各自的儿女。但不久,院落便从九处增加到十处,因为袁家长长的姨太太行列里又加进了一个。
世间都说袁世凯每逢一次变迁,就要置办一房姨太太作为标记。袁世凯好像着意要证明这个传说并不虚假似的,来到洹上村不满一月,五十一岁的养寿园主第十次做了新郎官。他这次娶的是彰德府里一个泥瓦匠的十七岁女儿刘氏。
袁世凯过去纳妾从不张扬。傍晚时分,一顶小布轿将姨太太抬进府里,当夜就入洞房。第二天,袁家老老小小聚会一堂,袁世凯将各人介绍给新姨太,又依身份等次不同给每人一个价值不同的红包,然后阖家吃一顿丰盛的酒席。这就算办了一桩喜事。但这次却大不一样。袁世凯在养寿园里足足摆了三天酒席。
第一天请的是彰德府各个衙门的大小官员。他亲自给客人敬酒,多谢他们的照顾,一再表白自己要做一个彰德府的良顺子民。第二天请的是洹上村的乡邻代表。他也向他们敬酒,表示此生要在沮上村终老,今后有麻烦各位高邻之处,望能多多包涵。
第三天是自家的老老少少,连男女仆役也一个不漏地上了席。袁世凯向他们约法三章:一是彻底放下往昔官衙架子,二是不管谁都不能与彰德府各衙门私相往来,三是要与四邻友好相处,不准招惹是非。
这三天的酒席吃下来,彰德府城内城外上上下下都对袁世凯有一个良好的印象:削职回籍的前军机大臣过的是谦退冲和、颐养天年的平民生涯。
但载沣对这个平民是不放心的,他命令步军统领衙门盯住袁氏一家人。于是,护送出京的步军外委袁得亮和他手下的两个兵士便奉命长期住在洹上村。
老于此道的袁世凯对朝廷的用心十分清楚。他对袁得亮三人殷勤热情,为他们安排了最好的住房,另配一个厨子专门为他们做饭。袁府账房先生按月给两个兵士一人十两银子的辛劳费。一个普通兵士,一个月不过三四两晌银,天天啃窝头咸菜,还得流汗费力地操练。来到洹上村,吃香喝辣,屁事都没有,饷银却多拿两三倍,天底下到哪里去找这样的美差袁宫保真是活菩萨。这两个兵士感激都来不及,还谈得上什么监视不监视
至于袁得亮,袁世凯更把他笼络得牢牢的。袁得亮是热河人,与项城相隔千把里,袁世凯却和他认了本家,每月给他的辛劳费是五十两纹银。袁得亮自是欢喜无尽。
有一天,袁世凯在花园里散步,见袁得亮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府里的几个丫头,知道这家伙想女人了,便暗地打发人为他在彰德府里找了一个私娼。袁得亮隔三差五到私娼家里过夜,袁府的人每月跟私娼结一次账。
这袁得亮得了这么多好处,真是做梦都不曾想到。他没有别的可以报答袁宫保的恩德,便只有用向步军统领衙门大说好话来酬谢。尽管袁府考究的垂帘马车不断地在彰德车站接送南来北往路过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江湖浪人、会党头目,尽管袁世凯的小书房里经常亮着灯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与他频繁接触,彻夜密谈,尽管袁世凯私设电报房,清晰的发报声几乎没有一天间断过,袁得亮和他的两个兵士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半月一次的密报信件,照例都是几句现成的话:袁家上下安分守己,种菜养猪,过的农家生活;袁世凯闭门读书,足不出户,与外间毫无联系。
就这样,袁世凯在洹上村两年多来安然无事。看起来他真的是不出大门,与外界断绝了一切往来。其实,朝廷的细末,京师的动向,天下的大事,统统都在他的心里装着。
武昌的事情,他昨天就知道了,心里很有点快慰之感。他当然不是站在革命党人一边,快慰他们的胜利,而是快慰在天下大乱面前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的摄政王的狼狈相。
“载沣呀载沣,这个摊子看你如何来收拾”袁世凯越想越得意。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他吩咐多上几个菜,他要和前些日子从项城老家赶来的三哥好好地喝两盅
袁世廉和袁世凯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但外表上却没有多少相似之处。袁世凯眼大唇厚,袁世廉秀目薄唇;袁世凯长身短腿,袁世廉窄肩细腰;袁世凯精气充沛,袁世廉佝偻疲倦;袁世凯即使穿上布衣芒鞋,也有一股豪杰之气;袁世廉即使身着蟒袍玉带,也抖不出半点威风。然而,袁世凯对这个胞兄很亲切。因方小时候在家里,他们曾受过嫡出的大哥、二哥的欺侮,共同的命运将他们常常联为盟友。儿时的这份情谊,老来似乎更显得珍贵。
“三哥,早两天我们兄弟照的相片已经印出来了。”喝了几口酒后,袁世凯微笑着对世廉说。
“哦”袁世廉异常惊喜,忙放下筷子说,“放在哪儿,快拿出来给我看”
袁世廉有生以来还从未照过相片,知道有照相这回事,也还是前两年听别人说的。他觉得既新鲜有味,又叫人不可思议。“咔嚓”一声,人的模样就不走分毫地留在纸上,洋人发明的这玩艺儿真叫绝听侄儿们说彰德府新近开了一家照相馆,世廉就想去照一张试试。
“三哥,不要进城了,叫照相的到洹上村来吧”
袁世凯很能理解三哥的心情,真的把照相师招到洹上村来了。那天袁世廉很是兴奋,在书房,在树下,在花前,认认真真装模作样地照了好些张。最后,袁世凯说:“三哥,我和你一起照一张吧”
“中我也正是这样想的,日后好带回家给你嫂子侄儿们看看。”世廉心里很快活。
老兄弟俩一起走到养寿园,又登上一只渔船。
袁世凯说:“三哥,我们俩化个装吧,都穿上蓑衣,戴上斗笠。你化装个架船的,站在后面撑篙。我化装个钓鱼的,坐在前面垂钓。中吗”
“中,中就这样照最好”见老弟有如此雅兴,世廉欢喜极了。
化好了装,正要照了,袁世凯又叫人提个渔篓来放在身边。于是两兄弟煞有介事地摆好姿势,照相师忍住笑按下快门。
袁世凯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来。世廉兴致勃勃地看着,激动地说:“老四,你看上面的人还真像我哩”
“是你自己照的,不像你像谁呀”袁世凯笑道。
“还是这张好”袁世廉最后指着兄弟俩的化装照,眯着眼睛说,“还真像回事哩这梢公,这钓翁,都是真的。不说明白,哪个知道是我兄弟俩”
“哈哈哈”望着照片上自己的神态,袁世凯开怀大笑起来。
“三哥,我这两天还专门为这张照片写了两首诗哩”
“哟,还写了诗”袁世廉忙放下照片,说,“给我礁瞧。”
袁世凯从小起,为了应试,也做过不少八股文,写过不少试帖诗,不过他不乐于此道,尽管挂了两个诗社社长的名,诗却始终没有做好。以后当军队统帅,做督抚,办不完的大事小事,他干脆再也不吟诗了。偶尔需要应酬时,幕僚中自有高手代笔,无须他费神。这两年住但上村,毕竟空闲了,有时读点唐诗宋词,也便萌动了附庸风雅的念头。他于是邀请彰德府里有点名气的文人常来走走,和他们谈诗论文,自觉此中亦有乐趣。不知不觉间居然留下了百来首诗词。袁克文最是热心做诗人。父亲每有所作,他都奉和。又把父亲的诗、自己的奉和诗,以及常来养寿园聚会的清客文人的诗都收集起来,端端正正地录在一个簿子上。袁世凯见了高兴,给它取个名字叫圭塘酬唱集。拟再有百把首后便把它刻印出来,散发给亲朋好友,让他们知道自己不仅能做事,而且也会吟诗,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袁世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世廉打开一看,写的是两首七律,题目叫做自题渔舟写真二首。他饶有兴趣地吟道:
身世萧然百不愁,烟蓑雨笠一渔舟。钓丝终日牵红蓼,好友同盟只白鸥。
投饵我非关得失,吞钩鱼却有恩仇。回头多少中原事,老子掀须一笑休。
“有意思,有意思”袁世廉连连点头称赞,又念第二首:
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
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持缺瓯。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这首诗还要写得好些。”袁世廉放下诗笺,正正经经地说,“慰庭,不是三哥讨好你,你在洹上村写的诗,比三十年前在项城老家写的诗好多了。”
“三哥,你这话我喜欢听。”袁世凯笑着说,厚厚的嘴唇咧开着,益发使两撇八字胡显得浓密粗硬。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用手抹了抹胡须说:“三哥,昨天克文对我说,他有一个江湖朋友能画烟画,问我要不要他表演表演。”
“烟画是什么”袁世廉对这些世俗趣事极有兴致,忙插话。
“就是用烟来画画。我也没见过,克文把他吹得神乎其神。既然三哥也有兴趣,就叫他来表演表演吧”
“中,中”袁世廉边说边端起了酒杯。
袁世凯吩咐叫二公子带他的朋友上来。一会儿,袁克文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黑瘦汉子进来了。那汉子背后斜着一个长长的布袋子。
“克文,这就是你说的会画烟画的朋友吗”袁世凯指着客人问儿子。
“是的。”克文垂手回答。
“叫什么名字”袁世凯问客人。
“在下名叫薄祖德。江湖上都叫俺薄烟杆。”
袁世廉听了心里发笑:这个绰号取得好,他既会用烟画画,又黑黑瘦瘦的,活像一根老烟枪。
“哪里人”
“小人世居南阳府,家就在卧龙岗不远。”
“克文说你会用烟画画,你画个画给我们看看。”袁世凯不再多问话,向薄烟杆努了努嘴。
“在下献丑了。”
薄烟杆将背后的布袋子解下来,从里面取一杆黑溜溜的烟筒。烟筒有两尺来长,看起来也是普通竹子制成的,只是顶端的铁烟锅大得出奇,就像一个吃饭用的小碗。薄烟杆给烟锅装满一锅黄黄的烟丝,再取出火镰打火,烟点着了。他猛地一吸,烟锅里出现红红的火光,屋子里立时充满了浓浓的烟香。袁世凯觉得这香气比他的雪茄味好闻多了。
薄烟杆不停地吸烟,不停地吐气,但满嘴的烟却没有吐出一点。看看烟锅里的火光渐渐地熄了,他丢下烟杆,从克文手里接过一杯白开水。喝完白开水后,他闭住嘴,双手在腹部来回揉了几揉,然后张开嘴,从喉咙里吐出一团白白的烟雾。
大家都拿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团白烟。只见这团烟雾在空中飞快地旋转扩散,一瞬间便化为两只淡淡的却形体周全的仙鹤。这两只长颈长脚的仙鹤相对飘舞,俨然一对恩爱的夫妻。袁世凯兄弟不觉看得惊呆了。正在烟鹤渐渐淡化的时候,薄烟杆又从嘴里吐出一团白烟出来。这团烟比刚才的更浓更大,它在屋里旋转几次后,竟然化出十多只小仙鹤在空中飘舞。一时间群鹤飞翔,姿态各异,令观者眼花缭乱。
“中,中”袁世廉情不自禁地鼓掌喊起来。
正在这时,薄烟杆猛地一吸气,所有的小仙鹤一齐向他靠拢,争先恐后地飞进他的喉咙。整个空间立刻变得清朗如昔,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不错”袁世凯赞道。“你这种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从小父亲教的。”薄烟杆回答。
袁世廉忙问:“那么你父亲的本事又是谁教的呢”
“爷爷教的。在下家的烟画,已经传了四代。”
“哦,你这是祖传绝技。”袁世凯笑着问,“除画仙鹤外,你还能画别的吗”
“能。”薄烟杆应声答道,“日常所见的动物,虎豹牛羊鸡鸭猪狗,都可以画。”
“那你再画一只老虎看看”袁世廉如同一个孩子似的又叫起来。
“行”薄烟杆重新向烟锅里装烟。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进来,轻轻地对着袁世凯的耳朵说:“有远客来访。”随即将手里的名刺递过去。
袁世凯接过名刺,瞟了一眼,立即起身,对袁世廉说:“三哥,你继续看下去,我要去见一个远来的客人。”
说着便大步走出餐厅。
三张謇私下对袁世凯许愿:倒掉皇族内阁后由你来做总理
“皙子,什么风把你吹到彰德来了”
杨度刚踏上会客室的阶梯,袁世凯便从侧面豆荚棚里穿出来,大声向他打招呼。
“宫保大人。”杨度仍用先前惯常的称谓笑着说,“从京师来彰德,当然是北风吹来的哟”
“我看不是北风,怕是南风吹来的吧。”袁世凯已走到杨度的身边,伸出一只大巴掌来拍打着他的肩膀。
杨度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说:“您知道我是为武昌的事来的”
“两年多了,你也不来彰德看看我,武昌一出事你就来了。不为它,还能为别的事吗”
“真是精明过人。”杨度心里说着,嘴上嘿嘿地笑了两声。
“先不说这个,请屋子里坐吧”
袁世凯把杨度让进会客室,仆人跟着端了一碟瓜果进来。袁世凯拿起一块递给杨度:“尝尝这块菜瓜,这是我亲手种的。”
“这真是您亲手种的吗”杨度不无怀疑地问。
“不信”袁世凯笑着说,“我已削职为民,没有公事可办,不种瓜种豆,这日子怎么打发得了”
杨度咬了一口:“这瓜比京师的脆多了。”
“静竹、亦竹好吗孩子长得好吗”
袁世凯亲切地跟杨度拉起了家常。杨度也问他这两年来身体如何,日常读点什么书,脑子里则在思索着该怎样切入正题。见袁世凯再也不提武昌的事,也只得敷衍着。
“车子还顺畅吗坐了多少个钟点”袁世凯点起一支雪茄,悠悠闲闲地抽起来。
就从这里切进正题吧杨度想了想,说:“车子通畅得很,准时到达彰德。”
“噢”袁世凯略表惊讶。“平时晚几个钟点是常事。”
“这趟车它不敢误。”
“啥”袁世凯将雪茄从嘴里摘下,神情开始凝重起来。
“这趟车上坐了几十个陆军部遣往武昌前线的特派员。”
“哦。”袁世凯点头。“皙子,你昨天在正阳门车站看到调兵的迹象吗”
杨度见已把袁世凯引入了正题,遂十分严峻地说:“京师已是满城风雨了,正阳门贴出了告示,从明天起等闲人都不得坐火车,所有车厢都用来运南下平乱的军队。”
杨度以为袁世凯会顺着话题说下去,谁知他突然笑道:“皙子,你大概还没吃饭吧先吃饭,路上辛苦了,睡一会儿,下午三点请你到书房来,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刚才因为急于要传命,不觉肚饿,经这一提醒,杨度顿时觉得又累又饿,于是说:“我也就不客气了。”
“来人”袁世凯提高嗓门喊了一声,立时有一个干练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你带杨先生去吃饭吧”说着起身,握了一下杨度的手说,“我就不陪了,他会把一切替你安排好的。”
“谢谢”
待杨度跟着那位仆人走出会客室后,袁世凯立即召来电报房的工役,命速与北京大公子联系。
自鸣钟刚刚敲过三下,那位干练的年轻仆人便有礼貌地走进客房,请杨度去袁世凯的书房。
袁世凯的书房设在五姨太的正房三楼上。袁世凯的众多妻妾,最受他宠爱的是五姨太杨氏。不是杨氏格外漂亮,她其实容貌平平;也不是杨氏娘家有势力,她出身天津杨柳青一个小户人家。杨氏之得宠,是因为她的贤惠才干。
杨氏最会照顾袁世凯的生活,细心体贴,无微不至。袁世凯对此甚是满意。除大太太于氏外,袁世凯一年到头轮流到每个姨太太房里睡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内,夜里固然是当值的姨太太照顾,但每天早起,却非要杨氏过来侍候他穿衣洗脸不可。新过门的姨太太刚开始觉得很别扭,日子久了也就渐渐习惯了。
杨氏极有管家的才能。她略识几个字,脑子聪明,办事果断,颇有几分大观园里王熙凤的味道。袁府后院人口众多,杂事如麻。于氏是个懦弱无能的人,管不下;大姨太沈氏**很大,才却不足以副之;二、三、四姨太都是朝鲜人,本身都无这个能力,即使有,袁世凯也不会把家政交给她们去管。五姨太过门后,袁世凯就发现她才干过人,家事交给她,果然件件办得好,以后六、七、八、九各房姨太太先后进来,杨氏手中的权力始终没有转移过。袁世凯给杨氏以高度的信任,他有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贵重物品,也委托杨氏保管。搬进洹上村后,他把书房安在杨氏的院落里,更给这位五姨太很大的脸面。
当杨度走进三楼书房时,袁世凯已经坐在软垫红木矮脚椅上等他了。杨度扫了一眼书房。这是一间完全按中国传统文人习气布置的书斋。古色古香的书架上,几乎是清一色的线装书。书桌大而厚重,上面摆一台足有一尺见方的石砚,大号鼎形仿古青铜笔筒里,竖着十来支粗壮的毛笔。这一切都似乎跟书房主人的性格外貌十分接近。四壁悬挂几幅山水画。临窗的墙边挂一幅字。杨度认得这是主人的手迹。书法虽不算好,但一笔一画遒劲有力,写的是一首题作登楼的五言绝句:“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
“这诗真有气魄”杨度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