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爱言语的人要来讲这些场面话，真是有些为难她。
所有人都不说话，因为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回避着什么；而苏雅在扮演了话题把持者的身份不到十几分钟就没词了，饭局陷入尴尬的沉默。
“苏雅妹子，觉得今天的菜合口味吗”此时一直忙里忙外的林红怡终于姗姗来迟，见到这番情景立刻接过话头来：“苏伯伯，您可别见笑，我们这些菜色都是照猫画虎偷学的人家大城市大酒店的，您这老吃家多担待些”
这句话按说没什么问题，苏海波却是脸色一红，随即说了几句笨拙的客套话。
一直在座位上沉默不语的潘红升在这一霎那间终于确定一件事：苏海波，真的家道中落了。
任何一个父亲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都会竭尽全力的来显示自己的强势和富足，就算是不名一文的人哪怕是借钱也会把自己打扮的神气活现一点。
鉴于潘红升和苏家姐妹的特殊关系，这个场合是最最需要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
而现在的苏海波，连装都装不起的样子，并且在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受到了巨大的挫败。刚才林红怡一句根本没什么问题和用心的话，却让他敏感紧张；甚至有些自卑。
林红怡是何等聪明的人她立刻就觉出了苗头不对，立刻把话题导向了菜色的讲究上：“你们尝尝这个，是我请来的土耳其厨师做的，原汁原味的土耳其烤肉哦，可比外面那种油渣凝结成的冒牌东西强多了”
她这一带，整个饭局的气氛才算是稍稍活跃起来，张博文也连忙说道：“就是啊，外面这些小吃真是不敢吃了，现在的人都没底线的什么龌鹾事都做得出来，你们知道吗现在市面上的羊肉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狐狸肉，貂肉炮制的，那种肉都是做毛皮的人丢掉不要的让那些黑心的商家用来大把的赚钱，有的还装模作样的摆只羊搁在门口，其实只是道具”
“您也知道这事了”司机小柯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也接上了话茬：“我前些年在电视台的时候曾经跟着出去采访过，那些所谓的现宰活羊有的甚至是几家店用一只羊当道具，你用完了再摆在我店铺前晃两下唬人。其实那羊都是用药水泡过的，多长时间都不腐烂，可以循环利用”
潘红升漫不经心的听着几个人漫无边际的侃大山，却时不时的偷偷用眼睛的余光观察苏海波的细节。
苏海波这个时候脸色才恢复了自然，笑容也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就在这时，潘红升感到苏海波确实是老了：原本梳的一丝不乱的精心护理的大包头，现在面前算是整齐，但却忘了喷染发剂。
点点白雪在他头上若隐若现，脑袋后面的头发还微微的撅起来
眼角和额头深深的皱纹让他昔日的神采不复存在，晦暗的肤色也说明了他的肝脏也出了问题，整个人的反应木讷，却在某些时候敏感的要命。
“你们说的这些，我早知道了”林红怡掰着手指头微笑着说道：“其实大家算算心里就明白了，整个国家一年才能养多少只羊现在遍地都是羊肉馆羊汤馆，每天消耗多少羊肉你去乡下看看，还有谁在养羊这多出来的肉从哪里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这个话题已经很恶心了。
就在这个当口，偏偏服务生端上来一盆酸辣粉丝羊肉煲，张博文笑了：“姐姐，您这是拆自己的台啊”
“那不会姐姐我这里用的可都是真材实料我特别跟几个大养殖中心签了约，源源不断的给我供应要知道他们一般都是给军队和特殊的单位供应的哦，虽然成本高一点，但物有所值”林红怡从来不喜欢吹嘘，但话题赶到这里了她也不在乎自卖自夸一回：“人人都以为做生意必须耍奸使诈，其实那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长久的生意才赚钱”
“所以这里买卖才这么火，真是高明”潘红升适时的冒个泡：“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干得需要很大魄力啊，红怡你真是比爷们还爷们”
“好吧，我就当你是在夸我”林红怡写着眼角瞟了潘红升一眼，这一眼饱信息量很大。
此时苏雅苏雪已经把座位挪到父亲旁边，说起了悄悄话。而张博文也跟小柯在一边聊了起来，他随便吃了几口起身离席，准备去外面抽根烟。
酒店高级包间的隔音效果很不错，但依然有些房间的客人扯着嗓子把声音穿透出来：“六个六啊喝你这孙子怎么剩下了”
包间外的过道里服务生们忙碌个不停，来来回回。潘红升连忙快步走到旁边的阳台，这突出的一个个小阳台上摆放着小桌小椅子，正好冲着阳光，以便于客人酒足饭饱之后喝着茶晒太阳。
小桌子上摆放着一套精巧的小茶具，潘红升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了，转而从桌上小陶瓷壶里拔出一根牙签，坐在躺椅上惬意的剔着牙
第二十五章宦小静
突然临近一个包间的门开了，里面出来个五大三粗肚子坚挺的胖子，出门后二话不说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走廊里的服务员连忙把他搀了过来，让他在潘红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谢谢，三克油”胖子明显是喝大了，气球般臃肿的脸庞涨的通红，不住的自己吆喝着：“这个，服务员别动，待会我自己拖我这个人从来不叫别人替我擦屁股不跟那个苏海波似地”
原本没怎么在意他的潘红升一愣，微笑着问道：“这位大哥，您刚才说的苏海波可是松江的大商人苏海波”
“我呸去他的大商人简直是一个大傻逼”胖子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乎脾气上来了：“那种人渣还好意思活着就他那样的，咯崩死在我面前我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他几乎是骗光了整个松江所有人的钱，然后又**宣布破产我去他娘的要是被我见到我非一巴掌抽死他”
潘红升感到有点糊涂了：苏海波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再不济，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吧欠了这么多人的钱
那个胖子喝大了，嘴里一个劲的胡乱说话：“我跟你说兄弟啊，我投给他的集资四十万啊我辛辛苦苦好几年的收入，结果那连个响都没有，就那么没了”
潘红升心里有点乱，接着问道：“您知道他是怎么翻得船吗这么雄厚的家业，怎么会说没就没”
“嗨他这家伙太贪心”胖子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悄悄说道：“非得要玩一笔大的，狠狠赚一笔打算退休，结果让一个外地人给骗了人家用空壳公司冒充跨国公司，骗的他底儿掉我也不明白了，像他这种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会被那样的黄毛丫头骗个精光”
听到这里，潘红升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但是胖子似乎说上了瘾，一把拉住他：“兄弟，你认得他”
“以前听说过”潘红升有些心不在焉，他担心待会苏海波出来会有麻烦；欠了一屁股债，难怪出来跟女儿吃个饭都惴惴不安。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个当口他们包间的门突然开了苏海波被众人拥簇着走了出来，苏雅苏雪还在旁边高声谈笑着
潘红升顿时感到自己的头大了，胖子被苏雪的声音吸引过去当他的目光落在四海波静身上时，突然沉默了；只见他立刻扭过脸来狠狠的往嘴里灌了一口茶，站起来朗朗跄跄的就朝苏海波冲去
“小心”潘红升一把拉住了他：“冷静点你这是干什么”
“苏海波”胖子使劲把手中的茶杯盖掷了出去狠狠的砸在苏海波的头上
苏海波原本可以躲开，但为了护住苏雪苏雅他还是用身子一档，瓷器在他头上开了花，血立刻流了下来。
潘红升一巴掌把胖子扇倒在地，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有话不能好好说再敢乱来小心我不客气”
人群中的张博文和林红怡一左一右把胖子架住了，动弹不得。苏雪和苏雅被吓得脸色煞白，哭着拿出手绢去包扎。
“你，你跟他一伙的”胖子气愤不已：“欠钱不还还敢打我还有天理王法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锥子似地投向了苏海波。
苏海波脸色苍白，轻轻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小潘，算了”
“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问题，但我要提醒你，你这种做法会伤到其他人”潘红升指着胖子的鼻子：“他欠你多少钱说我还。”
苏海波突然扭过头去，失魂落魄回到了屋里，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酒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爸您这是在干嘛”苏雪和苏雅跟了进去，把他手中的酒瓶夺了过来。
“小雪，小雅，我”苏海波突然老泪纵横：“爸爸对不起你们”
潘红升趁着这当口已经签了张支票，往胖子身上一甩：“拿走，以后做事情理智点”
胖子接过支票，一看名字脸色都变了：“您原来是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是您，您可别见怪”
“你知道我”潘红升感到有点奇怪，在京城有人知道自己不稀奇，但在这里自己已经长时间没有露面，除了地下世界兄弟和熟人，谁会知道自己的大名
“我一个弟弟在四蛇混过，当然现在洗手不干了，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层提起过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要知道是您，这点钱值当的要您把钱拿回去，就当是我的一点补偿；刚才我真是太失礼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潘红升摆摆手示意两人放开胖子，自己也跟着苏雅她们进了屋，把屋门关上了。
见他进来，苏海波擦擦眼睛。他这几十岁的人了在潘红升这种年纪的人面前还是要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的。
“苏伯父，放不方便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潘红升对苏雅使个眼色，对方点点头带着苏雪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潘红升和苏海波两个人，这个曾经财大气粗的雇主在自己面前，却已经物是人非。
“谢谢你”苏海波的声音就像是蚊子哼哼一般，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这个曾经极度自信的男人似乎已经被彻底击垮了。
不知道为什么，潘红升感到心里很难受。虽然这个男人曾经跟自己对立，曾经恩将仇报，曾经要杀死自己但看到他现在这般落魄，他心里不是个滋味。
“苏伯伯，如果信得过我，就请把事情的原委跟我说一下。”潘红升犹豫了一下，随即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虽然能力有限，但钱这方面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苏海波身子颤动一下，尽量压抑着沸腾的心情缓缓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可是曾经曾经要杀死你的人啊”
“因为咱们毕竟是宾主一场，你毕竟是小雅小雪的父亲，就冲这一点，我不允许有人对付你”
潘红升的话像是钢印一般，深深的打在苏海波心坎上。
“我，我对不起你”他突然紧紧的握住潘红升的手，眼里留着懊悔的老泪：“我真是不长眼不知道那些人是朋友，那些人是敌人你难道真的一点不恨我吗”
“说实话，恨过”潘红升低头轻轻的叹口气：“但是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我仔细想过，你是小雅小雪的父亲，这一点我任何人都没法改变，我既然要接受她们，必须要接受你。”
“但是，你这种说法，难道你”苏海波的脸突然涨红了：“她们可是姐妹啊你难道”
“我从来不会趁人之危，您是知道的，在您家大业大时我就敢为了她们您针锋相对，我会并且我也有能力照顾好她们。”潘红升不等他这句话说出来，抢先说道。
苏海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艰难的站了起来。他突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你这小子居然一口气吃掉我两颗明珠但我相信她们嫁给你，会过的很好希望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
他原本想威胁潘红升善待自己的女儿，但一想自己曾经以女儿为筹码试图换取势力，话到嘴边一下子咽了下去。
“放心吧。”潘红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轻轻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我会照顾好她们，并且我现在已经把帮会转作公司，没有人可以威胁她们的安全。”
听了潘红升的话，苏海波眼睛中的猜疑和一丝愤怒立刻融化掉了，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个时候都是最窝心的。
世上任何一个父亲如果听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同时跟一个男人，都有资格火冒三丈挥拳就打，但他苏海波没有
“伯父，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潘红升递了根烟。
苏海波犹豫了一下，颤抖着的手接过了烟蒂：“哎，这样好的烟，我好久没吸了。”
这句话说的潘红升心里一酸。
原来，苏海波在两个女儿进京上学之后，终于开始放开手脚积攒资金扩充实力，除了林红怡的地盘企业，他几乎是见人就踩没了潘红升之后他心头像是去掉了一块大石，想要在最后打捞一笔然后退休颐养天年。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出了幺蛾子；一个自称是旅日华人的女人宦小静出现在金江，随后想方设法的与苏海波滚到了床上，随后苏海波就开始频频出昏招，居然在被她用隐蔽的手段转走了所有活动资金。
宦小静干的很绝，不仅转走了所有的钱，还把大部分有价值的产业变卖，最后给苏海波留下的只有将近一千万的债务。
“苏伯父，恕我直言您什么女人没见过竟然会被这种小丫头骗到”潘红升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轻轻的摇摇头：“如果不是您亲口说的，我真的以为是讹传。”
苏海波苦笑着摇摇头：“小潘啊我还真告诉你，那个女人很邪门的，我也是不知不觉就嗐一言难尽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见识过多少女人了但像她那么骚的，我真是”
第二十六章亿万负翁
宦小静潘红升摇了摇头：“这个人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旅日华人恐怕这是个假身份吧这样的身份事后你连查都没法查”
“是啊，我现在才意识到”苏海波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我一开始曾经怀疑过她，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她给绕进去了，那娘们似乎有股子魔力，我连她的手都没摸到，却被她牵着鼻子走”
潘红升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苏海波的精明算计他是知道的；能让苏海波血本无归的人，还真不多
此时林红怡突然推门进来，脸色很难看：“红升，你出来一下。”
这一开门潘红升听到外面丝丝拉拉的喧闹争吵声，眉头微微一皱站了起来。此时苏雅苏雪趁机跟了进来，坐在苏海波身边嘘寒问暖。
“你们陪着苏伯父，我出去看看。”潘红升从林红怡那暗示的眼神可以看出事态的严重，立刻绷着脸走了出去。
外面二楼以上吵成了一锅粥，黑压压的脑袋挤满了视野范围，无数人手持纸片在呼喊着：“苏海波有钱了那为什么不还我钱还钱还钱”
张博文有点急，指着那些人喝道：“不想活了是吧知道你们是在谁的酒店里闹事”
人高马大的他发起怒来脸涨得通红，双目简直要喷天然气那些讨债者们见到这尊神吓得都微微收敛了一些，但随着人越聚越多，他们的胆子也大了，开始不顾一切的往里冲。
“妈的不停劝是吧”张博文挥起带着红光的拳头就要打去，却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握住了。
“升哥，对不起”张博文有点语塞：“我这就把他们赶走”
一旁的小柯却一直没有动，只是张开手大声说道：“大家别吵我们老板来了，他可是这家酒店的真正东家京城雷盾集团的潘总”
众人听了他的话倒是一愣，但是看到年轻的潘红升后又躁动起来：“这个嘴上连毛都没有的小年轻算什么能帮他还得起”
一个高个大汉对着人群嚷道：“什么潘总驴总的我们找的是苏海波”
“对我们要找苏海波还钱还钱”
潘红升没说什么，放肆的笑了。
在喧闹的人群中，他一只手拿起一瓶酒狠狠的掷在地上
瓶子砸在地上碎成无数晶莹的粉末，发出巨大刺耳的声响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几乎要破裂
吵吵嚷嚷的人群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人们不由自主的用时候捂住耳朵，呆呆看着潘红升。
“都吵够了吧现在轮到我说；”潘红升松松自己的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你们都是苏海波的债主你们想要的他欠你们的钱，还是想要他的命”
人们都静了下来，面面相窥。
潘红升侧了侧身子，接着往下说：“如果你们想要的是他的命，他就在顶楼的包间，我绝对不拦着但你们一根毛都拿不到要想要钱，拿着凭证去一楼收银处兑换”
说道这里他扭过头去问问林红怡：“现在酒店账面上有多少流水”
“大概十多万，今天的营业额，但我们在城市里其他的场子总收入约有六十多万，账户上有五千万活钱”林红怡眼皮都不眨一下：“都取出来兑现”
“这些估计补不上苏海波的窟窿，拿我的卡去取吧”潘红升递给林红怡一张紫色纹路的特级vip卡，林红怡见了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这种卡存款额不过亿是无法拥有的。
此时苏雅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带着哭腔问潘红升：“到底是怎么了红升，这些人为什么都找我爸我爸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小雅，你别冲动，没事的。”潘红升头皮一麻，连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