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前的是些什么生物呢,艾米雅认为自己该好好集中起精力认真想想或者仔细地分辩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它们应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青灰色失去弹性的皮肤,残破的身体,那些几乎看不清原有肤色的肢体还往外冒着血水,还能看到褐色的骨架以及正往外掉的肉渣子,有白色如同米粒一样的蛆虫蠕动着啃噬那些腐肉。生人鲜肉的气味让它们个个都显得异常兴奋,它们嘶吼着正在向艾米雅所处的地方移动过来,哪怕有些连正常形态的腿都没有。从它们身上传出的比霉烂的菜叶或老鼠尸体更难闻的气味让艾米雅空荡荡的胃使劲地翻腾着,几乎要呕吐。
艾米雅瞪大着眼睛惊恐地看着那些生物,目前来说,在她脑海里只能想到那是丧尸,村里的老人常常用那些可怕的故事来吓唬孩子。或许只有艾米雅才会感觉这些故事相当无聊,可她毫无亵渎之意,也从未想到过这些生物是真实存在着的。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往身后靠去,只是当她用足够的力气一直往后、往后……直到碰触到身后并非坚硬的‘墙体’时,她尖叫并害怕地捂上了眼睛——她能听到自己拼尽全力的尖叫声如同有穿透力一般在这个洞穴的缝隙里钻来钻去,紧接着身边似乎有着窸窸窣窣的低微声响在她身边响起来,片刻后周围又变得异常的安静下来,连同那些丧尸发出的低吼声也似乎远离了自己。
艾米雅停止了尖叫,她无助地放开捂着眼睛的手,努力地喘息。如她所想,那些丧尸不见了,就像自己刚从恶梦中惊醒了一般,虽然腐臭气依然浓重,那些气味好像全然充斥在自己的肺里,无法轻易驱逐出去。
“你好啊,小东西。”
那声音是从她身后某个地方发出的,尽管轻柔可依然掩不住阴森,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有艾米雅知道当那个声音突然响起的时候,她全身的骨头再次开始打颤,她猛地转过身去,而后一屁股瘫软在了湿滑的泥地上。
可以看出,出现在她身边的是一个老人,他身穿着腥红色的长袍,全白的头发梳理得异常光滑,苍白的脸,以及灰色如蒙着一层纱似的眼眸。在看着被自己快吓晕过去的艾米雅时,那老人的身体往前挪了挪。
“我吓到你了?”他再次用那种不男不女的声音问。
当然!艾米雅在心里腹诽,难道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她都快被吓死了!虽然他好像并不想对她怎么样,可她是个小女孩,一个小女孩!青天白日地掉进一个满是丧尸的洞穴里,能不能活着再见到太阳也是未知!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怪老头,还有那种古怪的音调,以及那张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这一切都无法让艾米雅放松下来,她只是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惊恐地看着对方。
“你是谁?”她开口问,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山洞里回响起时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很少人会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不得不说你非常特别。”那老人好像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依然用平淡无奇的语调说,“让我看看我可爱的苹果树给我带来的可口点心吧。”
他突然靠近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猫下腰将自己的脸凑到艾米雅跟前,这么看来这老人的五官确实非常吓人,不光只是他的肌肤是苍白的,那里泛着可疑的光泽以及血红的嘴唇,他没有眉毛或者说连他的眉毛也是雪白的。
艾米雅僵硬地坐在地上,她鼓起勇气去正视这个老人,可为此她再次被吓了一大跳,那明明就是一张死尸的脸……她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几乎是强迫自己去试探着询问的:“请问,我怎么才能回到地面上去?”
周围安静得出奇,而且四周的亮光忽明忽暗,一切都好像非常不协调,古老并且阴森森的山洞里有着一个古老且奇怪的老人,他的穿着看似很考究,却很难想像这老人是正常人类。关键在于,就在刚才还有一群类似丧尸的生物正要袭击她,这不是梦,艾米雅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幕不是梦,她也不是身在幻境,包括眼前的这个老人一起,都是正在真实发生的。
艾米雅敢发誓,就在刚才这个老人挪向自己时,她丝毫没有听到来自他的脚步声,他的速度很快,如同鬼魅。
在经过长时间等待后,那个老人咧开嘴一笑,露出鲜红色的牙肉和冷森森的牙齿:“人类真有趣,我已经不记得做为人类时的感觉了……”他直起身子,快速地转过身去又无声地挪动脚步,就像正思考着什么,突又蹲坐到了艾米雅面前。
“让我猜猜,你是艾米雅?”他问。
艾米雅有些不怎么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困惑道:”您怎么知道我是艾米雅?是的,我是艾米雅,艾米雅戈登。”
“不不不,你不是艾米雅戈登。”那老人摇了摇头,发出咯嘞咯嘞关节转动的声响,用忽然变得尖细的声音纠正道,“你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你的使命,以及关于自身的一切。”
“什么?”
艾米雅纠起了眉头,可她没再坚持已见,她很快想到这老人很有可能是知道她的一些事的,她为之寻找的身世,往日里她的养父与养母吵架的根源,还有养母嘴里口口声声迷惑了她的养父泰德戈登的那个‘妖精”。这一发现让她兴奋异常,连同对这个老人的身份与恐惧都似乎减少了许多,她动了动身体,尽可能的放松。
“我不知道我是谁,先生,可如果您知道我是谁请告诉我。我被抛弃了,是泰德戈登夫妇收留了我……”
“别和我提那些愚蠢的人类!”那老人突然怒吼道,他的眼睛顿时变成了血红色,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人站了起来快速且神经质地游走于山洞里,他的吼声中夹杂着僵尸的嘶吼声。忽然,他又来到艾米雅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他们的愚蠢、自私、暴虐与贪婪注定他们无法风光的活着,他们终将成为冥王陛下的奴隶。你一定没有听到过地狱中那些死去的亡魂嘶喊着求饶的声音吧,小姑娘?”他冲艾米雅咧了咧嘴,“别以为那些收留你的愚蠢人类是无私的奉献。”
对于这点,艾米雅承认,这是前所未有的共鸣!她在心底有一千个一万个赞成,可他那股突然暴发的怒气却还是吓到了她,就像她真的冒犯了他。就在她想要开口道歉的时候,又听到那老人说:“乐趣已经越来越少了,我的孩子们想要新鲜可口的食物,这愿望已变为了奢望。”声音悲凉。
“所以,那棵苹果树是用来诱惑路人的吗?”艾米雅问得异常大胆。
“很成功,不是吗?”老人的脸上又露出了恶意又诡异地笑容,不过他的神情很快又显得有些无聊,他那长长的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指划过腥红色的长袍,一直伸到艾米雅面前,就像是发出了邀请。
周围的一切如同静止了,那老人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她面前,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就像他本身就是个弯曲的雕像,而不是个人。等到他认为他们已经消耗了太多时间时,才冷冷地开口道:“不得不说,你的胆子比我了解中要小得多。”虽然面无表情,可语气里却满是嘲讽。
艾米雅用力地吞咽,迄今为止,只能说在她心里只有满满的困惑,她问:“您知道我?”虽然这问题相当愚蠢。
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这位老人的嘴唇动了动,他似乎正在发出一种不怎么情愿的低喃声,只是那声音轻得一点都不真实。她能看到他好像瞪了自己一眼,才用古板而且缓慢的语调说:“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关于你的事,小姐。”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小姐,艾米雅轻呼出一声气,她没再尝试提问了。她只能照做,在她将自己的手放进对方那双苍白且冰冷的手里时,那温度刺激着她,可在她刚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时,对方却并没有给她机会。他的力道很大,直接将她从泥地上拎了起来,就像她那点份量根本就是轻飘飘的羽毛。他拖着她一直往前走,山洞里非常阴冷,空气中带着冰冷的气息。艾米雅深一脚浅一脚跟随着老人的步伐在甬道里走,她需要努力小跑才能跟上,那老人虽然看上去异常苍老,但精力十足。
黑暗中有如同鬼魅一般的光点就在他们周围,再没有其他什么光亮,周围除了腥红色的衣袍飘动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响。艾米雅想到或许就连这衣袍发生的声响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水、泥土、虫子丝毫都不能碰到他……他们在迂回的长廊里走着,周围更亮了一些。艾米雅抬头看了一眼,在她的头顶上似乎出现了一条大裂缝,像一张空洞的大嘴。
“嗯?它是属于你的。”那老人突然停下来。
“嘭——”艾米雅一头撞到了他的身上,顿时,她感觉自己的头骨一定是裂了,连同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在她恢复意识时,才发现那老人将一枚戒指直接套进了她的中指。
“哦——”她惊叫起来,那只戒指就像是有生命的一般,它在动!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枚漂亮的戒指顺着艾米雅的中指游走到指根,就像是有生命的一般,缠绕住她年仅13岁纤细的手指上。
“这么看来,老约克并没有辜负重托,嗯。”那老人扭过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亮光,突发感慨,“在你很小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人把它埋在了我可爱的苹果树下,你的母亲。她是对的,愚蠢的人类过份的贪婪,虽然老约克认为再名贵的宝石都无法换来新鲜的血液。”
“我的母亲——”艾米雅忍不住喃喃道。这一刻,她低头看着那枚戒指,感觉到自己鼻鼻两端正迅速泛上来一阵阵酸气。
“老约克要送你上去了,小姐。”
那老人向艾米雅示意,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将她整个身子带到了怀里,纵身一跃——太快了!她还没有看清周围咯吱作响的细碎石块,也没有看清盘织在一起的树根枝藤,只是仿佛只是一眨眼功夫,艾米雅的双脚已真实地踩在了地面上。
“这庄园的主人会知道你是谁……”
那声音就在她耳边,不男不女且苍老,可周围并没有老约克的身影。他好像并没有跟着她跳出山洞,就连那道大裂缝都是不存在的。
那声音告诉她:”这庄园的主人会知道你是谁………”
艾米雅抬起头来,她正身处在一座大房子前,她从未见过那么大的房子,虽然外墙看起来有些斑驳,可依然气派非凡,她站起来动了动僵硬又冰冷的四肢。
有个粗重的声音在她身后吼叫:”喂!你!站在那里不要动,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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