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雅闭上了眼睛,一时间害怕得不敢动弹。
她听见周围的叫喊声,紧接着是重重的脚步迅速朝她逼近。她猫着身子躲在一处缝隙里,眼睁睁看着侍卫从她身边的小路上快步走过。直到现在她都不相信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整个上午发生的情景再次浮现在她眼前——最终的决赛气氛相当的诡异,瓦西大人麾下的巴隆骑士在百姓的欢呼声中骑着白马来到贵宾席前,还有他的对手黑洛克里,从那张漂亮生动的脸上不难看出奇怪的优越感,虽然昨天巴隆骑士还败给了黑洛。
艾米雅没法不紧张,因为昨天晚上黑洛还和她说了自己的决定,他会输,但一定会保证自己别输得太难看。为此他们再次争论了起来,艾米雅不甘心,只是为没有更好的办法而懊恼不已,做为她的教习官,黑洛无论是输还是赢对自己都不利。赢代表着鲁西法鲁克完全有理由进一步他的计划,让自己的儿子身份更合法化。
而一旦黑洛输了……他们还会让他继续做她的教习官吗?不会以各种理由撤换掉他吗?艾米雅不敢想。
别因小失大。黑洛的话让艾米雅难过得连话都没法顺利说出来。
所以,她只能看似平静地坐在看台上,看着黑洛与他的对手向贵宾行礼,然后各就各位。
“他会死吗?”艾米雅下意识地问身边的巴迪,不论他是否听到了。
“这份主仆情谊让我感动极了。”巴迪始终面带微笑,他转过头去看黑洛所在的休息区,又看向艾米雅,低声说,“有人不会愿意他出什么纰漏的,我们都应该知道。不过看来事情变得有些复杂,瓦西没有告诉你他的打算么?”
这一刻,艾米雅认为巴迪的话里是有所指的,她甚至怀疑巴迪把他的眼睛按到了自己身上,在他提到瓦西大人的时候,那双灰绿色的眼珠子闪动了那么一下,就像在说:瞧,别隐瞒了,我都知道了。
她没有接下巴迪的话题,而是又将注意力回到了赛场上,随着号角声,比赛终于开始了!黑洛和巴隆所骑乘的马一路飞奔向对方,隆隆的马蹄声渐进,飞扬起的灰尘差一点就要迷了看台上人们的眼睛。艾米雅感觉自己差不多要尖叫起来,那马蹄声就像正在演示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与力度,它就在自己的嗓子眼疯狂的跳动着,她闭上眼睛,那结果让她尤为害怕。
然后,她听到人群中传出惊心动魄的尖叫声——艾米雅猛地睁开眼,不相信地看着场地上狼狈的情景,连同坐骑一起被翻倒在地上的黑洛,他的头盔被甩出很远,头发粘在通红的伤疤上。他输了,他输了!可好在他还活着,也好在他看上去并没有受伤。这结局来得太快,快得让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艾米雅感受到了就坐在自己不远处来自鲁西法鲁克的怒气,他那带着硕大红宝石戒指的手正用力扶大自己的椅子扶手上,就像再用点力就能把那可怜的扶手掰断掉。
“黑洛应该能做得更出色一些。”此时,巴迪在艾米雅边上悄声说,“我们都忘了他是一个杰出的魔法师。”
这赤luo_luo的挑衅!
艾米雅不客气地瞥了一眼巴迪,说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比赛场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她硬生生地答复。对于这样的结局显而易见,谁都认为那是出乎意料的,真不知道这次赌徒们会因此怎么抱怨呢。艾米雅没法再去想些其他,而是直接起身告辞,就像自己有多生气似的。
接着,接着的事就变得有些戏剧性了,她原本该在自己阁楼里等待比赛结果的,只是结果却迟迟不来。等来的是丽塔修女——她冲进艾米雅的房间,神情前所未有的惊恐:“感谢诸神,您在这里。走吧,离开这里吧。”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艾米雅不明所以地问。
“照我说的做,艾米雅。”修女压低着喉咙嘶喊,神情中满是惊恐与不祥。
艾米雅愣在原地,片刻后这才真正的害怕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快速地奔上楼将自己习剑时的衣服一把拽到了怀里,又顺手带上了柜子上那把原属于她母亲的剑。
“快跑,艾米雅,快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听到丽塔修女在自己身后用尽可能让她听到的声音嘶叫,那一刻,艾米雅感觉自己要哭了。可没有时间,她已经听到身后卫士的追逐的声音,他们在叫:
“发现她了,她在那儿!”
“公爵吩咐过不能伤害她!”
“快追!”
“停下,快停下!”
害怕是仅有的感觉,她才不会相信鲁西法鲁克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她着想,或许他已经恼羞成怒了,因为很显然,黑洛和艾米雅明显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他们在公然违抗他,而且还让他颜面扫地。他会怎么做呢?艾米雅此时脑海子除了害怕就只有叫嚣的怒吼声,那声音好像是来自鲁西法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仅只是他看穿了她与黑洛在反抗他吗?
艾米雅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在她匆忙间运用自己的魔法能力召唤出的火焰球往身后其中一个离她最近的卫士身上扔了过去后,耳朵里一边灌进凄厉的惨叫声,一边终于有了透一口气的时间。可她还得继续往前跑,没法停留,那些人好像根本就没有放弃的意思!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她在心底呐喊,如果现在有人出手救了她,她愿意做任何事!黑洛去了哪?他现在应该在哪?鲁西法把他怎么了?艾米雅一边哭泣着一边奔过长廊,穿过庭院,延着高高的树篱往庭院后的地窖飞奔。然后,身后追赶的声音好像变小了些,可她的身体却隐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没有人或事物来指引她方向,她只能摸着黑一步步往前走,耳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喘气声。她重重的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又往前后左右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没有看到。她开始笨掘地脱去自己身上的长裙,那简直是太碍事了,好几次都差一点让她被绊倒在地,而她带出来的那身练习用的衣裳应该是可以帮助到她的,虽然在漆黑的环境里要顺利穿上去有些困难,可总好过被抓住吧。
直到确认自己换下了身上似累赘般的长裙,艾米雅才开始慢慢恢复思维,她摸黑靠着一堵潮湿的石墙蹲下,静听追兵的响动,有滴水的声音。黑洛说过,这个庄园里的地窑四通八达,尤如迷宫,这里曾经是用来抵御魔族的容身之所。那么说她还是需要往再深一点的地方走,或许这样才能远远的离开鲁克庄园的追兵。她更需要搞清楚鲁西法鲁克的打算,如果他仅仅只是想要控制她,或逼迫她嫁给他的儿子。那么——这一刻,艾米雅认为自己有些醒悟过来了,她更认为自己做了件蠢事,没有所谓的神力,也没有强大的支撑,她原本就是个傀儡,而这个傀儡却在仅仅倚仗着那一点血统的前提下妄想着自由与自认为可以拥有的权力。她不由地苦笑。
这个地窖活像一座无边无际的石造的迷宫,坚硬的墙壁里仿佛有着什么奇形怪状的活物一般,特别是在漆黑的环境下更显得阴森可怖。她只有一个人,只能慢慢地摸着黑往里面走,而更糟糕的是她被脚下的石块绊倒了,磕破了膝盖和手心,疼痛让她闷哼出声。她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紧迫自己冷静再冷静,在这样的情形下促使自己冷静简直是无法想像的,可就在刚才她还向侍卫扔了火球,那么她应该可以再试一次。这么想着,艾米雅再次运用起了自己的魔法,很糟糕,她总在失败,她的掌心持续疼痛,应该还流了血。直到她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后才发现周围好像并不像之前那么漆黑了,她甚至可以看到周围的岩壁还有……一具具的骷髅……她不由再次开始发抖。
“往前走……”
异常诡异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体周围,另艾米雅害怕地差点尖叫,她感觉自己的头皮正阵阵发麻,她想要确认一下那声音的来源,可是前后左右都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她周围依然是黑麻麻一片。她仔细地想再听清楚一些,可那声音就好像从未出现过,整个山洞更像是被密封着的,除了水滴声,可现在听起来那水滴声都不怎么真实似的。
“往前走,睁大眼睛,往前走……”
当她有力气想从地上爬起来时,那声音再次出现了,就像直接从地底下钻出来直接钻进她耳朵里似的,更清晰了些也更刺耳真实了些,带着毛骨悚然又不男不女的音调。艾米雅不由地想到了约克,那只老僵尸,确实,那是个奇遇,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往前走,继续往前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就在她耳边,还透出不耐烦。
“约克?”艾米雅尝试着去询问,不过在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后吐了吐舌头,真可怕,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小蛇似的在周围的石壁缝隙里窜来窜去。不过好在她不再像先前那么害怕,开始往前继续摸索,脚步比之前也稳了些,四周都是头骨,还有弯曲成奇怪形状的骨骸。艾米雅没功夫去欣赏这些诡异又恐怖的画面,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直到来到一个路口,那里有七八个分岔洞口,那些洞口有大有小,很不规则的形状。身后有一种力量好像是轻轻推了她一把,艾米雅向其中一个洞口走去,周围也好像变得更亮了一些,更易看清楚,那里有一道铁门紧接着一道铁门,无数的铁门,门内好像传出了稀稀索索的声音,累似很轻的脚步快速走过。然后,她在其中的一扇门前停下脚步,那里的声音更真实,并不是臆想出来的,有低低的咒骂声,还有交谈声,连同靴子磨到石子的声音。
突然,一声巨大的被不知名重物撞击到那道铁门的巨大声响传来,活活把艾米雅吓了个半死,她认为自己的心脏一定出了问题,她应该尖叫,可声音却突然被卡在了喉咙口。紧接着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听得很清楚,是鲁西法鲁克的声音,他那诡异的发音腔调说明他正在挣扎……
艾米雅探过身去,在黑暗里铁门那边光亮尤为明显,她想应该是火光,火光里两个人的身影被投射在墙上。其中一个人被抵在墙壁上,另一个人拽着他的领子。
“……我并不想这么做。”那个人说,声音深沉,他抵着鲁西法鲁克的脖子恶狠狠地表示,“可有些事不得不去做,您该知道的,我尊贵的主人。”
“……我给了你信任……卡……我还可以给你更多……”鲁西法鲁克看上去像是完全透不过气的感觉。
“谢谢,我已经得到很多了,我的主人。”那人沉声说,他好像还在冷笑,“可您不该那么着急的想把继承人推上那个位子,更糟糕的是,为此,更多的人眼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狼和狮很快就会打成一团。”
“不……卡卓……”鲁西法恳求道,只是卡卓却并没有给他更多发言的机会,他手里的尖刀直接刺入了鲁西法鲁克的心脏,那刺破皮肤与血管的声音在这个地窖里好像还显得异常的清晰,卡卓的刀法狠而且快,当动脉被快速切断时,大量的血溅到了石壁上……
艾米雅一定是吓坏了,她呆在原地,忘了自己应该立即离开。随之,铁门被咣铛一声打开,就在她面前,而她就这么赤luo_luo的暴露在卡卓面前。她瞪大着的眼睛以及脸上的表情都在分明表示自己看到了一切。卡卓杀了鲁西法,那个曾经另她厌恶的试图掌控她的舅舅!
艾米雅只知道自己是被半拽半推搡地带走的,整个过程她都低着头,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处于麻木的状态,幸好卡卓没失去理智的也给她一刀。直到自己被带到庄园内的客房里,直到自己的下巴被捏住,那只手强迫她抬起头看着他,她这才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就在她上方,看着她,极其平静,如同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他一直看着她,没有立马开口说话,然后他把她带到书桌前的位子上坐下,并且给她倒了一杯茶。
“巴迪?”她只是想确认自己没在做白日梦。
“是的。”巴迪回答,神情相当的安逸。
“我……”
“今日发生的种种,我只想告诉你,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他相当平静地说,“你一定有很多的问题想要询问,但是一切如您所经历的。鲁西法鲁克所为以及妄图所为都将让他背上叛国的罪名。”
艾米雅承认现在说出心底的真实感受怎么都不理智,她承认自己确实讨厌鲁西法所做的一切,他的专权以及违背她意制的企图,可怎么说呢,那是她母亲的哥哥,和自己的父亲又是名义上的堂兄弟,那是与她有着一定血缘关系的人,而且罪不至死。可那想法现在只能卡在喉咙口,她没法说出来,特别是现在这种形势下。
“我一直在深思如何让一个小女孩去背负重责却丝毫没有给予相应的荣耀与地位。或者说,没有财富,没有人力或应有的权利下,您如何统治王国?为您尊贵且高尚的灵魂得以释放想一条出路吧,我的殿下。战争的胜利取决于金钱与军队,那就是力量源泉。如您所见,这点,瓦西可没有做到尽心尽力啊。”巴迪勉为其难地轻叹一口气,他的身子倾斜向她,目光专注在她脸上,就连往日里嘴角的嘲讽都少了许多,他又说,“在最后的判决大会上,我需要您指认鲁西法鲁克。”
他一直看着她,吐字清晰,神情严肃。这么直白的要求另艾米雅确实惊讶不小,可他没有想要她回答,而是继续说:“百姓需要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最好是您给予他们的,如果您想要最佳的结果,最好按我的说法去做。”现在,就连他的眼神都是理所当然的。
艾米雅直视着他,她不再簌簌发抖。在明确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里,那一刻,她认为自己为鲁西法鲁克的死有些难过。
“我想知道……”她看着巴迪冷冰冰的眼神缓缓开口,“黑洛在哪?”
“希望,你的信任没有给错人,小姑娘。”
“他在哪?”她又问。
这次巴迪的眼神里多了些耐人寻味,他的目光始终都在她脸上,就像那里有着什么生动的事物。然后他才开口说:“黑洛克里爵士需要在审判后才能被认定无罪,他是不是能再次守护在您身边,需要看情况,殿下。当然,您的指认和证词都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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