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衣面无表情的接下他的攻击,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两人杀气弥漫,各自的力量仿佛都已失控,满脑都是想将对方杀死的念头。整个村落都在打斗中被夷为平地。而苏锦只能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什么都无法阻止。
也许是方无衣的意念太过强烈,胡雨泽竟然逐渐落了下风。失去了他力量的支撑,苏锦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随着鲜血逐渐流逝。
最后一击,方无衣轻松的握住了胡雨泽的脖颈,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握在他的手中。而胡雨泽则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你以为苏锦是靠着什么活到现在的?如果我死了,他也会和我一起陪葬的!”
“是么?”方无衣并没有半点的动摇,平静的语调毫无变化:“也就是说,如果我吸收了你的力量,就可以延续他的生命,让他活下去了吧?”
胡雨泽还来不及惊讶,方无衣便将闪着寒光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里。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他的身体逐渐碎裂,最终粉碎成黑色的雾气,被方无衣吸收进了体内。
他扔下匕首,重新走回苏锦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呢喃:“已经没有人能伤害你了,一切都结束了。”
苏锦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抱住他,唇角微扬,写满了释然:“谢谢……”
方无衣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像是害怕他会消失一样。按住那不断涌血的伤口,方无衣原本漠然的神情此刻满是慌乱:“没关系的,我有着神的力量,所以一定可以延续你的生命……可以的……”
鲜血染满了掌心,从指缝间渗了出来,方无衣的声音开始剧烈的颤抖,以至于话语都变得断续。他明白的,苏锦的身体一直都依靠胡雨泽的力量才能活下去,即使自己杀死了他,吸收了他的力量,依然无法维持苏锦的生命。苏锦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兀长又残酷的梦,这场梦实在是太真实了,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醒来,还是依然身处于梦中。
他侧过头,看见吴浩的睡颜。那人眼角还挂着泪痕,不停的抽泣着,像在做着噩梦。但即使如此,也一直坚定的握着他的手,不曾放开。
他轻轻勾了勾手指,吴浩便像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打了个激灵,猛然醒了过来。
“书呆……书呆……”吴浩紧紧握着他的手,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看着那疲惫却含着微笑的眸子,却在瞬间失了言语,只能放声大哭:“呜哇哇哇——”
“笨蛋,吵死了。”虽然是抱怨的话语,却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透出几分温柔。苏锦坐起身,紧紧抱着他,直到那温暖又熟悉的气息从对方的身体中传来,才稍微有了一些真实感:“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更紧的拥抱,与更放肆的哭声。
苏井然与吴叔站在门外,微笑着注视相拥的两人,眉宇间写满了释然。
窗外的杨树已经抽出了新桠,碧绿的色彩通透稚嫩。清风自窗边拂过,听闻塌前轻言低语。阳光缓缓铺洒,笼罩两人相视而笑的脸。
那天,吴浩陪在他身边,说了很多很多话,有关村子的人,有关吴叔,有关父亲,有关村子的诅咒。苏锦第一次不觉得他聒噪,只是静静聆听着。那曾经每天回响在那脑海中的声音,如今终于再度真实的在耳边响起,让人格外怀念与依恋。
大抵是这次的事件让众人产生了心理阴影,苏锦从此失去了一个人的时间。三个人轮流陪着他,无论他却哪里都紧跟不放。吴浩有一阵子竟然推掉了所有工作,后来在吴叔的威逼利诱与苏井然的嘲讽之下又夹着尾巴重新上岗。
后山成了他的禁区,每次他提出想去那里时众人的脸色都风云大变并且极力阻止——即使那里已没有了危险。
偶尔他会注视着后山的方向发呆,不自觉的想起那些曾和方无衣在一起的日子。想起那遥远缥缈,又真实存在的过去。想念起那个白衣飘飘,又执拗的,孤独的人。
虽然没有过什么快乐的回忆,但那互相扶持的时光,依然在他晦暗的,不见天日的日子里,闪闪发着光。
他不知道为何当初的自己没有选择他,亦不知道为何如今的自己选择了吴浩。也许这世上,真的没有比感情更不合理,也更难懂的事情了。
苏井然像是从他偶尔的失神中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告诉他说,山神在最后的关头倾注了所有的力量,救回了他,也因为破坏了规律而受到惩罚。但山神是不会消失的,他一定还在深山的某处,默默的守护着村落,守护着他。
末了,苏井然问他:“你和山神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让他为你如此不顾一切?”
他听了,只是笑着摇摇头。那久远时光里的故事,太过漫长而复杂,无法诉说,也无需诉说。
那些故事,那些心情,只需要被他埋进内心的深处。在某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里,独自默默品味。
他重新回到了每天和吴浩疯跑的日子,森林中的一景一物都变得格外新鲜与美丽。他们在清澈的湖里抓鱼和游泳,在柔软的草丛里打滚,在枝叶茂密的树枝上张望远处,在寂静的夜晚里观看飞舞的萤火虫。一切又变得美好而惬意。
他想,更多的时候,他并不是执着于这个村落,而是执着于那个,一直陪在身边的人。他们和方无衣其实都是一样的,心甘情愿的陪伴着自己喜欢的人,小心翼翼维护着这份情感,温柔而执拗。
最后,为了值得守护的人,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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