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外,陈远悄无声息地站着,虽然明知道她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但是这等待却令她局促不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等待。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她早已失去了一切,也早已不再去渴望得到,那么让她站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等候将要到来的宣判自己命运的奇怪的人的宣昭,像一个应试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值守南天门的是广目天王,若非他如同杨戬一样多生了一只眼睛,又恰巧名号里面带个目字,以陈远对于他们四兄弟的了解程度来看,是压根认不出来的。就比如要问他是魔礼青还是魔礼红,她就不知道了。有一段时间,她曾想过另外两个兄弟的名字是其他颜色里面的哪两个字,但是将他们的姓“魔礼”——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和其他颜色搭配总有一种违和感。她为此十分苦恼。
就在她心中打算借此闲暇重新为他们四兄弟起名字的时候,太白金星从南天门走了出来。陈远迎上去,问了一声好。
太白金星道:“玉帝在通明殿,宣我来接你。玉帝难得见你下界凡人,你见了玉帝,要好生乖顺,切莫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陈远道:“晚辈晓得的。”
于是跟随太白金星二人进南天门,一路行云来到通明殿前。太白金星下跪道:“启禀玉帝,下界散修陈远已至廊下听宣。”
内里便有女官回应:“宣。”
太白金星躬身进殿,复又跪下,陈远无心天庭风光,跟着进殿而去。
玉帝端坐天地之间,两班文武分站左右,通明殿雷部神将怒喝道:“陈远!你见了玉帝,为何不跪?”
陈远微微一笑,轻轻一揖,柔声道:“参见玉帝。”
玉帝挥手:“爱卿平身。”
金星忙答:“谢玉帝陛下。”随即退出通明殿外。
那一班武官之中,有托塔天王出列,斥问陈远:“果然下界小民不知礼节。”
陈远道:“陛下恕罪,陈远自小而来,跪长亲,跪尊师,跪逝者。余者一概不跪,还望陛下海涵。”
玉帝道:“陈远有功,可以免跪。紫微星官何在?”
内中便有一位老官出列,曰:“回禀陛下,微臣在此。”
玉帝道:“天上神位,可有空缺?”
紫微星官答道:“回陛下,周天星辰,三百六十五路雷部诸神全无空闲。”
玉帝思忖片刻,方才开口言道:“众位爱卿,陈远虽然出身低微,然论勇论智,皆属纯良。朕看她与妖邪缠斗,神威震慑八方,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朕有心爱她才气,想留她左右。不知众位爱卿有没有好的法子?”
托塔天王上前道:“臣以为此时陛下不必操心,天地女官,向来由西王母调动发配,我看陛下不如钦点一封圣诏,让陈远去瑶池一趟吧。”
玉帝听言,怏怏不乐。
李天王又道:“陛下!陈远出身月下,又是嫦娥仙子门徒,若封她随侍嫦娥,也不是不行……”
那李天王之子李哪吒插口道:“父亲大人,那广寒宫离天界好远,就算封在下界,也比不得寒宫寂寥。如此封赏,与坐牢有何区别?”
李天王点点头。
玉帝道:“哪吒,你是陈远友人,你府中可有闲职啊?”
李哪吒摇了摇头,道:“微臣与陈远只是有过数面之缘,并非友人。若是真将她封在微臣府下,微臣自然万分欢喜,只不过从此以后,三坛海会大神的名号,可是保不住了。”
玉帝问:“这是何意?”
哪吒惭愧道:“臣府下唯有此号,能担的起此人。臣自当退让贤人。”
玉帝微微一笑,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哪吒道:“微臣以为,陈远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吧,若是真看中了微臣的封号,微臣自然识相让贤。想必朝堂之上的列为,也都是此意。”他言罢,举目四望,并没有人出声抗议。
玉帝道:“你说的不无道理。陈远,你想做哪一路仙官?”
陈远再拜道:“启禀陛下,小人自来闲散惯了的,怕是做不得官,三十三天之战,已是神伐体累,尚需静修。况且而今最重要的是看护好北俱芦洲玄武巨鳌,若是交付他人,总有些放心不下。落魄道人要是卷土重来,小人自忖也难以招架。封赏且是后话。”
玉帝道:“爱卿有次心意,朕甚欣慰。北俱芦洲虽然荒蛮,但是少沾人间戾气,也算是个清静之所,朕就将此地赏赐于你修养。等你养好身体,再行封赏。朕赐你天王令,三界见此令牌,如朕亲临。”
陈远道:“谢陛下圣恩。另有一事,还请陛下允诺。”
“你且说来。”
陈远道:“小人自全真道修行以来,承蒙嫦娥仙子亲授,所学尽皆月宫法门,虽然偏颇,但也自成一脉,若就此失传,甚为可惜。还请陛下恩准,月宫开宗立派,小人自下界寻觅传人,授之大道,济世度人。”
“创教一事,可非朝夕之功。你法门家数,可说来听听?”
陈远道:“小人十四岁时,从全真教孙不二仙姑之道,赐法号神玉。自此以来,常以此二字为修道之本,神是神通,玉乃灵台,神通通造化,灵台住无心。意为动之始,情为玉之根。造化天地万物,灵台常驻昆仑。动之则生风雷蕴,静如寂灭玉冰轮。后天导引先天法,不破现世破古人。”
玉帝听后,便道:“倒也自成一脉。你就做你的神玉教主,既是月宫法门,这二派便统称作‘明月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