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看着认真绣花的雒雪,觉得不可思议,他见过她舞枪练剑,也见过她执笔描画,见到她专注地绣花,温柔的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雪儿,别绣了,天暗了,仔细伤着眼睛。陪我掷会色子,我想我很快就可以当和手,这样你就不需要出去做工了。”雒雪放下针线,惊喜道:“太好了,那我就可以给你配些修炼用的丹药了。还可以买些毒草,也不知道魏大哥和古云大哥怎么样了。”雒雪想起自己收到古云大哥临走给的匣子,里面不仅有毒药和丹药,还有一本《百草经》,几页《百草毒经》,只要一空闲,雒雪就会去逛逛药材市场,试着配出一些毒药。有一次竟然看到了胡掌柜,胡掌柜也看了她好几眼,幸好比较镇定,露出半点马脚就会被识破,吓得她添了小心再小心。
“我不用吃什么丹药,我现在已经天师六级,这别人需要三四年的时间,我才一年不到,等到了尊者级别,我们根本不用害怕追杀令。”
“习武越到后面,升一级越难,好多人一辈子都是天师巅峰,突破不了尊者呢,我是练不出名堂了,只能好好给哥哥加油,多个免费保镖。”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呀,暗影绝杀术你现在练的很好,给你准备的时间,也许我也会失败的,你要知道,我们从四五岁上被选中,没日没夜的苦练八年左右,在大比中胜出,才能根据比赛成绩决定是当暗卫、还是杀手或者其他,如果是暗卫,还要再训练三年,其中虽然会修炼内功心法、武术技巧,但暗影绝杀术是一直都不会懈怠的,这十几年的修炼都抵不过你一年多,我要不是内力强于你,恐怕早就输了。你不喜修炼内功,都已经这般厉害了,用点毒药、迷药什么的,更是防不胜防,可能现在的你是我的保镖才对。”
“哪有——,宁远哥哥不许偷懒啊,说好要护着我的。”雒雪笑眯眯的娇嗔。
宁远知道雒雪不喜欢练武,恨不得早早脱离江湖,变成普通人那样生活,偏偏无法达成心愿。“我练习掷色子,你点数。”雒雪点头,也拿了一副色子掷着玩。发现宁远拿回来各种色子,每一组手感都不一样,撞击碗壁,落在桌上声音都不同,觉得很有趣,不停地闭着眼睛试着玩,用精神力感知色子抛起落下在空气中的每一点变化。
一天早上,李大娘带着雒雪给快活林的姑娘送春装去,早上的快活林就是没有睡醒的鸟,鸦雀无声,陆续有姑娘来了,陆续就有了嘁嘁喳喳的笑语声。雒雪正弯腰低头给莺姑娘收腰,又来了位姑娘,突然拍了雒雪屁股一下,“啧啧,不看你的脸,就这背影我都忍不住要上手了。”雒雪吓得回身,“红姑,您早啊,您还是这么爱取笑我,您要的烟罗帕子我绣好了,今儿也给你带来了。”红姑笑吟吟的往前看衣服去了,“忙你的吧,瞧把你吓得,你这绣工见长啊,最可心儿的是花样,怎么瞅都透着生气,颜色也配得好,像是跟大家学过一般。”
雒雪一边收了好几针,一边给莺姑娘打镜子,笑着说:“这也是我哥哥的赌场收了一本百花谱的书,没人要,哥哥说拿回来给我当花样,我都是照着那上的花描的,没想到,入了红姑的法眼,我也多赚几个不是,等闲了,我给红姑把那本书上的花样一一描来。”莺姑娘满意的对着镜子做了几个动作,娇声道:“快给我们做几件描花的诃子是正经,要那花样子有什么用,红姑,您就别给雀儿找事了,我刚央她给我秀几件桃花诃子呢。”因为雒雪现在一脸雀斑,姑娘们都叫她雀儿,雒雪也觉得甚好。“莺姑娘,你嘱咐的事,我不敢忘的,很快就绣好了,耽误不了配水绿色的短襦。红姑想来也是照顾我们流纱坊的生意呢。”
李大娘,快回去,让掌柜的给这雀儿涨涨工钱吧,时时都惦记着流纱坊。”
李大娘笑着:“可不是,这雀儿每日里绣完了自己的活计,自己揽的绣活就已经超过工钱了,手脚勤快,还性子软。”
“呦,你这是看儿媳妇呢吧,哈哈哈。”雒雪佯怒“红姑就会取笑我。”
“衣服,都不错,姑娘们试过以后,你俩把银子也带回去吧,早点回去,这几日不太平,听说去尔是山的人回来了些,好多大家子弟陷到里面了,现在正在招去尔是山的佣兵,街上乱哄哄的全是人,下次再来也赶早来。”
雒雪心头一惊,不知魏大哥、古云怎么样了,宁子昀应该也去了。恍惚的回了流纱坊,交了钱,领了活计回家。一到家看到了宁远,宁远拉着她进屋“鬼方森林尔是山出了事,我刚刚去流云堂看了招佣兵的公告,我准备去看看,总觉得心里惶惶的,我因为是子风少爷的暗卫,他生命力流失,受了伤,我就能隐约感到,我觉得他情况不太好,我要去看看他。”雒雪看着一脸焦急的宁远,“他受了伤,你会死吗?你能感到他在哪儿?”
“他受了很重的伤,生命力流失严重会影响到我,我在他身边,会帮助他很快恢复,他死了,我可能也会死掉。这是一种蛊术,叫影蛊,主体在少爷身体,寄生体在我身体里。现在我们离得远,我只能感觉到在鬼方森林方向,所以我要去找他,他需要我。”雒雪正要问解除的方法,宁远似看破了她,“这种蛊术很难破除,再说我也不想破,子风少爷对我有再生之恩。只是,这一路艰辛,我想让你留下来等我。”雒雪点点头“宁远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武功不济,却也到地级了,还有毒药、暗器、风影身法,面对面对抗不行,可逃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我也不闹着跟你去,我这点东西在危险面前不够看,就留在这儿等你吧。你要是到了那儿,碰见子昀少爷,先要了试炼牌吧,这样也不算叛逃出长天门,我去藏的地方看过,里面有子昀少爷留的字,说先替咱们保管,三年后再给咱们。我这就替你收拾东西去。对了,我们易容,总是变来变去,以后不好认,给你绣了雪花的荷包戴上,护腕,护臂,发带,刺绣用了特别针法,我认得的,以后我见了就来认你,我也一直插着哥哥给我刻得乌木簪子,等你回来。”
宁远走的时候,雒雪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上前去。早上,宁远刻意天还没亮就出门了,两个人都怕分离的场景,不知不觉,两个人形影不离的一年多了,却像真的兄妹,似乎从出生就在一起,那么熟悉。
雒雪不知道一个人的生活竟是这么孤单,即使领再多的绣活,也很快就完成了,当初她练刺绣,实际是为了褪掉自己身上的戾气,锻炼指力,腕力,眼力,现在她已经可以在黑暗中绣一朵很复杂的花,她坐在树下绣花,就像院子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她没事逛逛药材市场,逛逛书坊,自己和自己下下棋,研究棋谱,每日里练练功,把玩一下娘给的凤钗,竟然发现是中空的,里面卷着一小片锦缎,竟然是双面绣,一面绣的像是地图,一面绣的像是口诀,又像是诗句。雒雪反复琢磨,也不得其义,想着自己啥时离开这儿,去找弟弟,把这个给弟弟,也算是娘的一个念想。
花开花落,雪花飞舞,雒雪一个人安静的弹着琴,琴音袅袅,在雪中散出一丝清逸,这是她给快活林琴大家绣好一件百鸟朝凤的嫁衣,琴大家就把这琴谱和琴交给了她,反正无聊,雒雪每日都花一两个时辰练习。昨天去的时候,琴大家很喜欢“你要是肯挑琴弹唱,必定是这混乱城的头一名,就是到了皇城,也有名动京师之时,虽然没有相貌,却难得有副好嗓子,弹得琴音一点不俗气、不匠气。我准备雪化了,就去天都,你也随我去吧,这里会埋没了你。”
“要不要去呢?”雒雪一分神,乱了一小拍,突然感到乱拍之处有另外的呼吸,她不动声色的继续弹,扬起的手掠过发丝,突然发力,向呼吸处打去,几根牛毛针咄咄被打飞,暗中的人现身出来,竟然是宁子昀。
“好厉害,小丫头现在想杀了天师也不在话下了?”宁子昀笑嘻嘻的走向前,先扔了一条发带。雒雪接了发带,仔细看看,是给宁远带走的,才稍稍安心,把解药扔过去“快点吃了,十二个时辰不能喝酒吃肉,否则会复发呦。”宁子昀也不掩饰,吃了解药,一共六针,打飞五针,还有一针正好在五针之后,等发现已然来不及了。
“宁远哥哥怎么了,为什么不自己来,出什么事了?”雒雪一边问,一边给宁子昀倒热茶。
“宁远找到了子风,子风在争夺藏宝图时受了重创,宁远护送子风回长天门了,这次像子风一样受创的世家子弟有很多,藏宝图上涂着一种天魔果的汁液,浴血而发,进入体内,会让人时不时陷入噩梦,癫狂不已,克制天魔果的只有血狱花,此花很稀少,唯有西夷国西南的沼泽之中,百虫之地出现过,现在西夷国国主要三个月后在金都,开鉴宝文武大会,特意拿出三朵血狱花,一朵可用部分藏宝图交换,一朵奖给比武大会的头名,一朵要奖励给能识别宝图上的图案文字的人。”宁子昀停下来看着雒雪平静的脸,心中想,这丫头也不知是真的平静,还是面具做的太好,竟然看不出半点波澜,连呼吸都不乱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