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七月,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一记沉闷的枪声,划破了湖南省南部边陲有着“楚尾粤头”之称的蓝山县城城东上空的暑气。
因利益纠纷,周祖刚涉黑团伙在街头火拼引发命案。而就在一年前,2006年6月29日晚,同样也是火热的夏天,以雷海军和彭俊亮等多人参与的持枪火拼案的硝烟,至今还残存在蓝山民众心中未消失殆尽。眼下又是一桩持枪火拼案,且涉案人员之广,事态之恶劣,更甚前者。
蓝山频起硝烟,引起了中央、省市县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两起火拼均被公安部先后列为挂牌督办案件。
永州市公安局局长刘建宽,连日来心上犹如压了千斤巨石。蓝山地处九嶷山东麓,地势由西南向东北倾斜;境内山、丘、岗、平区相互交错,以山地为主,是典型的山区县。且当地民风彪悍,加之东与临武县接壤;南与江华瑶族自治县、广东省连州市毗邻;西与宁远县交界;北接嘉禾县,从县城沿永连公路南行33公里就进入广东省界。因而导致该县黑恶势力猖獗,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潜入两广地界,给抓捕工作带来极大不便,也使得蓝山县的治安多年来得不到有效执行,一直令刘建宽深为忧虑。
为一举摧毁周祖刚黑恶团伙势力,更为改变蓝山社会治安的被动局面,刘建宽决定派一员猛将率专案组秘密进驻蓝山。他心中已有得力人选,这员猛将就是市公局刑侦支队的政委——黄小兵。
1967年8月,黄小兵出生于江华瑶族自治县,父亲是一名老政法干部。受父亲的教育熏陶,黄小兵从小就梦想着有一天能穿上警服,成为人民的保护神。1986年,大学毕业的黄小兵梦想成真,走进警营成了永州市公安局零陵分局的一名民警。
黄小兵,身长八尺,肩宽体阔,面相生得慈眉善目。他从一名基层普通公安民警干起,逐渐成长为业务精兵、办案能手。先后7次被湖南省公安厅、永州市委市政府记功表彰,多次通令嘉奖,被授予“全省破案办案能手”和“全市十佳政法民警”等光荣称号。
临危受命,笑起来亲切得仿如邻家大哥的瑶家汉子黄小兵,接到任务后当即操着一口不太纯正的冷水滩话表了态:“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黄昏,夕阳如画,一辆白色商务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身穿条纹t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的黄小兵,望着掠窗而过的连锦群山,眉头深锁。他清楚,此行不但任务艰巨还存在一定风险。蓝山地处边陲,是市里挂了牌的难管县,大白天黑恶势力团伙成员就敢堂而皇之地背着砍刀、鸟铳招摇过市。一言不合,当街血溅五步那都不叫个事。以周祖刚为首的黑恶势力之所以敢在蓝山如此横行,背后必有所倚仗,这就给专案组的工作带来了诸多麻烦和不便。
“黄队,咱们到蓝山后要怎么开展工作?”专案组的小宋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黄小兵收回视线,扭头看看小宋和专案组其他成员,这才意识到由于自己的缄默导致车内空气有些凝滞。他微微一笑:“大家都说说看,有什么想法,都敞开来说说。”
他语意轻松,笑容干净温暖,无形中令随行的专案组成员肃穆的表情松驰下来。气氛一下变得活跃,大家开始畅所欲言,或出谋划策,或各抒已见谈起自己的看法。
“周祖刚是当地木材大享,据说他在蓝山说一不二,想买哪座山就买哪座山,想伐哪片林就伐哪片林,这不成了土皇帝?我看啊”老李顿顿,接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定论:“这家伙一定没下花血本拉拢腐蚀当地官员,说不定公检法中都有他的保护伞。”
老高接过话:“所以咱们此行才秘密前往嘛。要想挖出周祖刚背后的保护伞,打掉以他为首的黑恶势力团伙,咱们就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黄小兵听着他们的议论,面上始终带着微笑,眉眼间已然看不出一丝此行任务的艰巨与迫切。他将所有的压力打包沉甸在了自己心底。
车窗外,被火烧云染红的山峦在暮色中渐变得影影绰绰,一线若有若无的霞锦缠绕山腰拖曳着不肯散去。但终抵挡不住愈来愈浓稠的夜色被吞噬殆尽。
望着从白日的喧嚣中宁静下来的夜空,黄小兵隐觉得前方泼天的黑幕深处暗藏着一个莫测的黑洞,洞中有数十双眼睛正冰冷窥视着他们这一行人。
车轮滚滚,轮胎碾压高速路面的摩擦声在夜里听来格外清晰,清晰得仿似从黄小兵心上轧过。随着目的地的临近,黄小兵挪挪身子,体内莫名涌动起一阵阵的亢奋。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在即将冲向血与火的洗礼时最自然而然的反应。他渴望战斗,渴望为民除害,更渴望还蓝山民众一片晴朗的天空。
半小时后,车子下高速驶进了蓝山县。黄小兵率专案组成员住进了招待所。来不及缷下满身风尘与疲劳,他又带领大家分散走上街头,深入到民众中实地了解周祖刚团伙涉黑案的始末。
蓝山民众显然还未从黑恶势力街头火拼的血腥场景中走出,不到十点街上就看不到几个人影,各家早早关门闭户守在家中不敢外出。黄小兵和小宋去了事发地点城东。空气中似还残存着火拼当天的火药味。两人走了一条街,又穿过一条巷子,才看到一家夜宵摊。五六个光膀子或将上衣卷至胳肌窝看似街痞子的后生伢子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正用本土方言吵嚷评论着7月24日的火拼事件。桌上散了一堆的竹签和虾壳,地上也躺了一堆,几人脚下还横七竖八扔有一溜的空啤酒瓶。
看到黄小兵和小宋走过来,几个街痞子朝他们扫了眼。或许见是生面孔,他们几个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转而聊起别的。
“二位来点啥子。”身材瘦小的摊主抱来一件啤酒搁在几个街痞子桌上,转身顺嘴招呼起黄小兵他们。
小宋:“两瓶啤酒,一盘拍黄瓜,十根肉串吧。”黄小兵加了句:“动作快点,吃了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会我们还要赶着去拉货。”
街痞子们以为他俩是从外地来的大货司机,不知谁起了头他们又继续说起火拼事件。本地方言并不难懂,当晚黄小兵听他们当中一个绰号叫“猴疤癞”的人好几次磕磕巴巴地提到一个叫肖某的人。
事后黄小兵了解到这个肖某是周祖刚特大涉黑团伙中的头号杀手,同时也掌握了这几个街痞子的基本情况,都是几个当地无业的小混混。
一周后的凌晨两点,绰号叫“猴疤癞”的混混被黄小兵堵在了楼道口。
02 肖某落网
猴疤癞生得手长脚长,瘦得跟阵风就能吹倒的细竹竿似的,走起路来还有点外八字,一摇三晃,又好勾着脑袋。冷不丁撞进黄小兵高大的阴影里,他惊起抬头,尚未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他扭头撒腿就跑。
没跑出两步,猴疤癞又顿住。他转过身子,冲黄小兵和陪同黄小兵一块来堵他的交警老王,吹了声口哨。
老王:“你小子怎么不跑了,跑呀?”
猴疤癞咧嘴笑,目光在黄小兵和老王面上来回梭了几眼后,他松垮着半拉肩膀斜斜瞟向老王:“请注、意您的态、度。”猴疤癞说话有点挂不上档,“我、我一没偷、二没抢、三不杀人放、放火。你们来找我,无非是想从我嘴里套、套点对你们有用的东西。我说的可、对?”
老王皱眉:“听你说话这么费劲呢!”
猴疤癞嘴咧得更大了。
“这小子有点名堂。”黄小兵乐了,“咱们借个地方说话。”
“不借。”猴疤癞从黄小兵身边挤过,他从裤兜里摸出钥匙一脚踩在楼梯上后又偏过头,“知道我最烦和哪、类人打交道不?就、是和你们这些搞公安的人。”
“猴疤癞你别给脸不要脸!”老王往楼道里戗了两步,抬臂欲去拽猴疤癞让黄小兵用眼神给制止。
猴疤癞歪在楼梯扶手上,抽抽嘴角,说:“我从来就没要过脸,你还是把、把脸留给你自己。再说了,你混大半辈子了还、还是一个站大街的交警。有什么可牛、牛的?”
黄小兵在老王肩上拍拍,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饶有兴致地问猴疤癞,“你怎么就断定我是公安。”
“我别的本事没有。”猴疤癞用大拇指反指着自己,“就是对人脸辨识度高,不管什么人我只要过、一眼就能刻在脑、子里,你信不?”
黄小兵“哦”了声。
“一周前,对,就是一周前。”猴疤癞说:“我在夜宵摊上见、过你。当时你还说要去拉、拉货。现在看来你是故弄玄虚。至于你为什么故弄玄虚我现在也、也豁然开朗。你是对我们哥几个当时谈论的话题感兴趣。所以据我推、测,你要么是市局要么是省公安厅派来的。我说的对、不对?”
老王:“我告诉你猴疤癞,别自作聪明。这是我一远房亲戚,在市里开家具厂的。肖某拖欠他一大笔货款,你要知道肖某下落最好赶紧说出来。”
猴疤癞:“我可是念过小学的人,想蒙我,门缝都没有。不过我改、改主意了。你俩随我上、上去,这儿不是最佳说话之地。小心隔、隔墙有耳。”
猴疤癞住三楼,门开后,一股沤馊味扑面而来,呛得老王连打几个喷嚏。
“我家空气有灵性,不、不欢迎你。这样,你就跟门口站岗,别、别进来了。”猴疤癞白眼老王,将半边屁股挪在饭桌上,点燃一支烟后又斜眼瞟向黄小兵:“我不关心你是谁,总之你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做为回报……”他目光一甩,看向进屋后一直在揉鼻子的老王,“我得拿、拿回我的摩托车。”
“这得看你的具体表现。”老王没好气地说了句。
黄小兵环顾了一下简陋脏乱的客厅,扒拉开沙发上堆的脏衣服,招呼老王落坐。坐下后,他问猴疤癞:“你认识肖某?”
猴疤癞:“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咱们还是单刀直入,需要我、我为你们做什么?直说吧。”
黄小兵:“好,是个爽快人。据我所知724事件后他就潜逃了。如果你发现他回了蓝山第一时间通知我,能行不?”
猴疤癞猛吸一口烟,随后刁眼瞟着黄小兵:“条、条件?”
老王:“你不想拿回你的摩托车吗?只要你发动你那帮狐朋狗友给我盯紧了,就算你立了功。”
猴疤癞扔掉烟头,用脚狠劲碾了碾,歪嘴笑道:“还、还说他不是公安,不是公安我立、立的哪门子功?”他说着下巴朝黄小兵一点,“得了,给我留个电话,只要他敢露头,你就等着逮他好了。”
临走前,老王忽想起问猴疤癞:“前面看到我们你跑什么?你小子又干了什么坏事?”猴疤癞头一昂:“只要我没非法营运,没违章,干天大的坏、坏事跟你也不、不发生关系。”
老王抬手指指他:“……给我盯紧了。”
8月28号这晚,黄小兵接到猴疤癞电话,肖某回了蓝山,正与一帮人在湘粤南路一家露天烧烤店吃夜宵。当时专案组的成员有几个被黄小兵派去下面乡镇一时赶不回来,他命小宋先前往烧烤店附近盯着,自己匆匆赶往县公安局。
当晚在县公局值班的是办公室主任雷纯彪,黄小兵推开值班室大门,亮出证件,语气急促而有力:“我是市局的黄小兵。现在有一个紧急任务,需要你们出警力协同执行。你马上召集人手跟我走。”
既便隔着一张办公桌,雷纯彪也被扑面而来的凛然正气给闪到。他以极快的速度查验过黄小兵的证件后,没敢怠慢,立即通知值班的干警,开出警车风驰电掣般赶往湘粤南路烧烤店。
“把手机都关掉,这次任务非常危险,等会到了后要注意安全。”黄小兵简短嘱咐道。
“雷主任,什么任务,搞得这么神秘。”一小警员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眉目间透出一丝临战前的兴奋与紧张。
雷纯彪:“不该问的别问,执行就是。”
黄小兵看眼雷纯彪,目中露出赞许之色。此时,周祖刚团伙中的头号杀手肖某,正甩开膀子与手下几个弟兄在烧烤摊前推杯换盏喝得油光满面。其中一人啮牙咬开一瓶啤酒递到肖某面前,三分担忧七分讨好地问道:“肖哥,这次的事有点大,不会就这么过去了吧?”
“不过去能怎样?”面相寡瘦的肖某抓起酒瓶,刀削脸上透出几分狠厉,右臂上的纹身也仿似被昏黄的灯光赋予了生命,张牙舞爪如欲噬人般暴突着。他仰脖灌下半瓶酒,嘴一抹,恶气说道:“蓝山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想回就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看谁敢动老子一指头。”
“就是,谁敢动肖哥,活得不耐烦了!”一人趁机献谄道。
“你们都他娘的不必担心。”肖某冷冷“嗤”了声:“天塌下来有吃皇粮的雷子顶着,老子要有个闪失他们谁都讨不了好去。”
在肖某想来,724事件和以往一样,自有与他们团伙有染的公安替他们挡风遮雨。他们只要在外躲一阵便风平浪静,殊不知法网已悬于半空即将兜头罩下。
“老子怕个鸟。”
肖某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他尚未来得及回头,斜刺里一股劲风袭来,他本能地抄起身下板凳欲反手砸过去,却让扑过来的黄小兵一个漂亮的抱摔锁喉死死摁倒在地。
与此同时,专案组的小宋也朝肖某扑了过去。
几个跟随肖某出生入死的亡命之徒,见状抄起酒瓶板凳就欲拼命,县公安局的雷纯彪和几个干警拔枪急喝道:“抱头,蹲下!蹲下!”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几个亡命之徒终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整个抓捕过程不到三分钟,在蓝山恶名昭彰的肖某就此落网。
03
押送肖某他们几个回局里的路上,雷纯彪几次欲言又止。到局里后,他终按捺不住将黄小兵扯到一边。
“咱们也算是并肩战斗过的人了,可以透露你到底是何来头不?”雷纯彪眼底交织着钦佩与莫名的兴奋。在带队协同黄小兵执行任务前他并不知道具体任务,直至看到抓捕对象是肖某才敏感的将今晚的事和724事件联系到一块。
看着面前这个墩实中又带出几分文气的雷纯彪,黄小兵乐呵呵地拍拍他肩膀,“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已经猜到答案,就不用我再说了吧,啊?呵呵。”
雷纯彪:“这回市里真的派了专案组?”
黄小兵:“当然。”
雷纯彪一把握住黄小兵的手,重重摇了摇:“欢迎,欢迎。早该派专案组下来了,蓝山治安实在是……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黄小兵抽回手,抬臂又在他肩上拍拍:“自古邪不压正。放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好人,终归是大多数嘛。”
从专案组秘密赶赴蓝山,再到今晚肖某落网,正好整一个月。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黄小兵一行深入民众扎根民众,通过明察暗访已基本掌握县公局内部涉黑民警人员名单。人数之多,令黄小兵这个从事刑侦职业数年的老公安深为咋舌。但好在大多数人还是无愧于一身藏蓝,辟如,眼前的办公室主任——雷纯彪。
审迅肖某的工作并不顺利,将行走江湖“义字当先”挂在嘴上的肖某,一问三不知。他手下那帮兄弟倒有愿意坦白从宽者,只是交待的都是专案组已掌握或是没什么价值的事。
由于周祖刚黑恶势力团伙的主要头目肖某的缄口,导致专案组的审迅工作停滞不前,也给早日抓捕周祖刚归案带来阻碍。为撬开肖某的嘴,黄小兵组织人员做了最后一次尝试,经过两天一夜的突击审迅,肖某终开口。
“反正是个死,说与不说都一样。”肖某靠在审迅椅上,斜目冷眼瞟着黄小兵,“你有本事抓到我,想必同样也能南下北上千里缉凶抓到周祖刚。”
肖某看似什么都没吐露,实则不然。一句“南下北上”犹如穿透层层迷雾的红霞,经过几小时的研讨,黄小兵率专案组成员和县公局的干警们连夜逐一排查,锁定了南下北上周祖刚以往曾涉足过的生意场所。
日历翻到12月底,经过近半年艰苦卓绝的取证,长途往返跋涉的风霜与蹲点苦守的煎熬,黄小兵带队终在广东某居民小区外将潜逃的周祖刚抓捕归案。接着又以雷霆之势,重拳出击,一举将蓝山有史以来最大的黑恶团伙打击摧毁掉。44名成员无一落网,其首要骨干分子叛处死刑2人、死缓2人、无期徒刑1人,余者被叛处有期徒刑1—20年。与该团伙有染的政法干部及公安民警不论职务大小均被查办,面对黑恶势力无作为的县领导也有多人被停职。
至此,长久以来笼罩压制在蓝山林区民众头顶上的阴霾被彻底驱散,但做为专案组组长黄小兵与三蓝大地的情份还没结束,他还得继续留在蓝山处理繁琐细碎的善后工作。这一留,就是十年,最后他更是将自己的生命,无私奉献给了他为之深爱并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三蓝大地,只给父母和妻女留下一盒骨灰。
在黄小兵留在蓝山处理周祖刚一案的善后工作之际,永州市局的领导干部们正为他的去留争得热火朝天。局长刘建宽考虑到蓝山复杂的社情与民意,力排众议决定把在周祖刚一案中表现突出的黄小兵留在蓝山主持公安工作,任命他为蓝山县公安局局长。到会的其他人员大多反对。理由:黄小兵乃有功之臣,理当嘉奖升迁,怎不升反降,还把人家从市里贬到县里任职?
大多数人表示不理解。不理解就要说道说道,于是有人就举出例子:05年道县空降一位同志到蓝山出任公安局长。该同志有手腕有魄力,结果怎样?去后不到三月愣是被蓝山公安局的人给硬生生挤兑走了。只因该同志家中有某位直系亲属生意做得挺大,县公安局里就有人造谣非说人家的局长是花钱买来的;还挑动社会人员闹事,损毁新来的局长声誉,在当地民众中引起极恶劣的反响。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不想当公安局长的公安也不是好公安。但话说回来,想当局长的公安不一定就是好公安。比如,挤走道县空降来的局长时两个正科级干部呼声最高,因周祖刚一案受到查办的公安战线里的人就有那两位正科级干部。没被查办前人家也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上公安局长以权谋私的舞台就更大。局长座椅空出来了,不管好公安坏公安都挤破脑袋想当局长,你一个外乡来的公安占了那把官椅,挡了人家本地公安的道,人家枪口不一致对外想方设法挤走你才怪。
综上所述,市局领导中绝大多数人,反对派黄小兵出任蓝山县公安局局长,担心黄小兵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管他,我有我的搞法,这事要不按我的搞法,我们就会丢失蓝山这块阵地!”刘建宽横眉怒目,桌子一拍:“我决定了,这个局长非他黄小兵莫属!”
又说:“小兵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他的人品我清楚。蓝山政法及公安战线因周祖刚案多人受到牵连,致使人心涣散。只有留他在那儿才能抓好队伍建设,整顿干警作风。这事我做主了,蓝山公安局长就是他了!”
刘建宽一锤定音,但这一锤子下去最后敲到的却不是局长,而是政委。由一把手局长变成二把手政委,要说黄小兵内心没有一点想法那不可能。因周祖刚案与黄小兵建立起友谊的雷纯彪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将黄小兵约去自己家中。他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又开了瓶酒。
“兵哥。”雷纯彪问:“这个政委你干是不干?”
黄小兵习惯性的牵唇欲未语先笑,唇角动了几动,笑容却没如愿绽放。他甩甩头,不再勉强,转而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抿了口:“这酒不错,今天你请我,下回我请你,咱俩就扯平了。”
“吃菜吃菜,别空腹喝酒,伤胃。”雷纯彪欠身往黄小兵碗里挟了几筷子菜,“尝尝我的手艺,虽说不怎么样,可轻易我从不下厨。”
“这么说我赚啰?我吃了你亲手做的菜,但你吃不上我做的菜。知道为什么吗?”黄小兵一本正经地提问,雷纯彪一脸认真地求解:“为什么?”黄小兵乐了,“因为我不会做菜啊。”
静默两秒,爆笑声响起。
几杯酒下肚,黄小兵主动提起政委一事:“老实讲,一开始我心里还真有些矛盾,也有点想不通。”
蓝山是湖南的边远县,与广东交界,是中部地区与沿海广东的交通枢纽。流动人口多,社情十分复杂:边界纷争、宗族械斗、聚众闹事和斗殴事件频繁发生;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伤残致死;越级上访更是此起彼伏,一幕幕无不令人触目惊心。特别是邪教地下组织体系错综复杂,活动猖獗,历经多次重大打击仍能迅速死灰复燃,每三年或重大敏感期,邪教组织都会酝酿重大的反宣传活动。
“调令没正式下来前我就还是市刑侦支队的政委。但不管我是县公安局的政委还是市刑侦支队的政委,首先我都是一名公安战士。公安战士,谁不渴望战斗在社情复杂的第一线?”
吃口菜,黄小兵接着说:“蓝山,可以说是咱们湖南最乱的一个县。作为公安战士,我渴望战斗在第一线。可作为一个儿子、丈夫、父亲,我想留在父母妻女身边,上能对年迈的双亲尽孝,下能对妻女尽责。”
他话里带出无法言喻的浓浓地感伤。
雷纯彪不知说什么好,站在雷纯彪的角度,他是真心希望黄小兵能留在蓝山出任县公安局的政委。从黄小兵身上他看到了浩然正气,看到了前行的力量。自打他跟随黄小兵头次执行任务成功抓捕肖某后,他对黄小兵的崇敬之情就油然而生。可是劝黄小兵留下,就意味着从今往后黄小兵要放弃市里相对安逸的生活;意味着孝敬父母照顾女儿的两副担子都将落到他妻子一人头上;也意味着黄小兵将要面对更多的艰辛与险恶。
“可是推却,愧对组织的培养和身上这一身藏蓝色的警服。”黄小兵从雷纯彪眼里看进了他的心里,“更愧对刘建宽局长对我的信任。”
“你打算干这个政委?”雷纯彪下意识地追问一句。
黄小兵笑笑,说:“只能舍小家为大家了。”
一股暖流化作热泪涌上眼眶,雷纯彪忙勾下脑袋急扒了几口菜。
“来,喝酒,搞起搞起。”黄小兵举杯,招牌式的暖心微笑漾了一脸。
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黄小兵,雷纯彪一时有些恍神,脑子里不觉浮现出半年前抓捕肖某的那个眉眼刚毅、出手敏捷果敢的黄小兵。两个黄小兵在他眼前晃动,渐重叠成一人。
“从今往后,我雷纯彪,一心一意跟你走。”雷纯彪举杯与黄小兵碰了碰,忽动情说道:“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说一我不说二,无条件服从你的领导支持你的工作。”
“支持我的工作,这个可以有。无条件服从,这不行。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对的,执行;错的,不能盲从,要指正,要批评。”
04
黄小兵走马上任这天正好是他四十岁生日,在这之前因周祖刚一案局里人员大洗牌,但不管老人新人大家都知道他之前是市局专案组组长,只是没人知道这天是他生日。就算知道也没人关心。不关心不是因为局里上上下下人心冷漠,恰恰相反,大家对正式走马上任的黄小兵空前热情。其实也不是对黄小兵这个人热情,是对黄小兵摊上的事抱有热情。
原本黄小兵应该出任局长,可半道让席小刚给截胡了。一个小刚,一个小兵,大家都兴致勃勃观望着新上任的局长和政委会起什么化学反应。还有些人私下里替黄小兵鸣不平,认为周祖刚一案他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局长之位理应由他来坐。
“不能这么想。”不管是真心替自己鸣不平还是别有用心挑事者,黄小兵一律正色回答:“组织上安排席小刚同志担任局长,我没有意见,你们更不应该有意见。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服从。”
又说:“从今往后我们都要紧密团结在席局长周围,上下一心搞好工作。”
黄小兵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席小刚担任蓝山县公安局局长期间,他和席局长一直配合默契。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蓝山治安从根本上开始有所扭转。成绩有了,赞誉也就扑天盖地而来,总是率队奔赴在一线的黄小兵面对表扬一次次说道:功劳不是他一个人的,没有他和小刚局长在运筹帷幄上的意见统一,没有各级部门事无巨细的鼎力支持配合,没有战斗在一线的公安干警们不辞辛劳的千里奔波,蓝山也就不会由乱到治。
蓝山之乱,由来已久,除去黑恶势力横行,大姓氏的宗族械斗与整个村的村民集体犯罪屡见不鲜。在黄小兵到任十几天后,一份公安部下达的督办函就摆上了他的桌面,公安部责令蓝山县公安局限期破获“假美金诈骗”团伙案。
假美金一事得追溯到90年代初期,板屋村以李某为代表的村民编造了一个世纪谎言。他们对外宣称:当年国民党撤离大陆时在村里封存了一座金库,代号为“101”,由李某的爷爷掌管;金库里存有数亿元的旧美金,可以通过地下渠道用人民币低价兑换。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全村80%以上的村民参与诈骗,当地公安民警也有少数人被拉拢腐蚀,内外勾结作案。受骗者涉及全国各地,包括港澳台同胞和海外侨胞。案发后,境内外敌对势力恶意炒作,“蓝山板屋,中国假美金诈骗第一村”频繁出现在境内外各种媒体,快速升级的案情惊动了中央高层领导,公安部直接督办,限期破案。
又是公安部督办,又是限期破案,前脚周祖刚案才落幕,后脚假美金案又拉开帷幕。压力面前刑侦出身刚上任的黄小兵迎难而上,与席小刚局长紧急讨论后抽调精英骨干成立了以经侦大队为主的“假美金”专案组,再次披挂上阵亲任组长。
然而,早禾办事处板屋村不是一般的村,村内的犯罪团伙组织十分严密。早几年蓝山县公安局也曾多次开展严打专项行动,因种种原因收效甚微。且该村地形特点有利于嫌犯逃跑、反抗以及赃物的转移;由于参与人数众多,以往公安机关到板屋村抓捕嫌犯常遭至村民群体性的围攻和阻挠。
此案不破,誓不收兵!短短八个字,不仅是黄小兵对席局长对组织的承诺,更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两周后,板屋村李某三兄弟中的老三李定光(化名),骑着一辆半旧不新的摩托自镇上归来。他没回自家径直一摩托飙去了老大李建武(化名)的家。
“大哥。”李定光进屋后水没顾上喝一口就把老大拉到里屋,“镇上来了个台商,是广东番禺‘鞋底子’搭的线,他要兑换这个数……”李定光摊开手掌给李建武比了个数。
李建武垂目,视线自老三手掌掠过,又瞟眼一脸兴奋的老三,撂下两句:“最近风声紧,除老主顾外不论谁介绍来的生买主都概不接待。”
说完便抬脚去了堂屋。
“怕个鸟!”李定光紧走几步跟过去,“要真翻船,政府还能把一村人全抓去坐大牢啊?”
李建武在堂屋佛龛前的方桌旁坐了,扯扯裤腿,抓过桌上的半包烟,甩了一支给李定光。自己点燃一支,深吸一口后,再又斜眼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李定光,说:“你懂个屁。周祖刚在蓝山横不横?人家白道黑道都抹得开。可结果呢?好几十个公安都跟着他倒了霉。这节骨眼上你还贪图发财,就不怕钱进了腰包压折你那两条麻杆腿?”
又说:“听大哥我一句劝,钱是赚不完的,有命躲过暴风雨才晒得到第二天的太阳。”
李定光不以为然,尤其抵触他老气横秋的说教口吻。甩掉吸了一半的烟,他起身狠狠碾熄烟头,“你怕我不怕。咱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杀人放火。他周祖刚要不是那么猖狂闹出命案,能有个屁的事?你不干我干,出了事我一人兜着。”
“给我站住!”李建武喝住往外走的老三,“这要出了事是你一人能兜得住的?”
“我真不懂你担心什么?”李定光气乎乎的重又坐下,“鞋底子又不是头一回给咱们介绍买主,要不是他介绍来的,我也不能火急火燎跑回来跟你通这个信。”
李建武徐徐喷出口烟,沉默会,问:“鞋底子来没来?”
“你放心。”李定光右手撑在桌上,身子朝李建武这边倾了倾,“那台商当着我和小四的面给鞋底子打了电话。我还跟鞋底子通了话,确认过了,是他介绍来的,错不了。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等着数钱吧你。”
“那台商带了几个人。”
“三个。两男一女,住在镇上最大的南园宾馆。那两男的体格一看就是保镖。女的生得白嫩嫩,会说一口地道的闽南话。大哥,我又不傻。”李定光邀功似的继续说道:“我跟小四去宾馆前就跟小四套好了话,我连我姓什么都没告诉他。只说我是李定光的堂弟,我能帮他压价让他事成后给我三成利。妈了个巴子的,台商就是小气,愣是把三成给我压到两成。”
咽口口水,他又眉飞色舞地说:“那女的还冲我飞媚眼,想跟我玩美人计来着。我敢打包票,他们绝对没问题,就是地道的买货人。这钱不赚可白不赚,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李建武不语,又抽了支烟,方说道:“去,给老二叫来,咱哥仨再商议商议。”
李定光觉得老大是多此一举,但还是依言去了。
离村十几公里的镇上有家“血鸭馆”,专案组从广东借调来乔装成台商的干警往椅背上一靠,操着带有台商特色的普通话问镇上的社会青年小四,“怎么回系咧,那个人去了那么久怎么不见回来咧?我大老远跑来可不系为了吃口血鸭子哟。”
同样是借调来协同侦破此案的广东籍实习警花小美,闻言嘟唇拽着“台商”胳膊摇了几摇,娇滴滴地说:“这鬼地方,早跟你说了不要来嘛。要是去香港,现在人家都在购物了啦。”
“你急什么咧,等赚了钱还怕我不带你去香港吗?”台商轻轻拍拍小美手背,“放心好了,到时你要买什么我都会给你买啦。”
“可能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小四说:“过会他一定会来的,咱们再等会,我先让厨房上菜。不是我吹啊,我们这镇上的血鸭方圆几百里那是排得上号的。”
一大盆血鸭刚端上桌,小四手机来了短信提示。看过信息,他赔笑起身说:“话费余额不足,我去斜对面小摊上买张充值卡。你们先吃着,我马上回来。”
经侦大队干警李海涛心里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问和自己一样乔装成保镖的雷纯彪,“那小子会不会借故溜了?”
不等雷纯彪应答,小美就脱口说:“不会吧,难道我们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应该不会。”雷纯彪说:“如果他真溜了,那一定跟他收到的信息有关。咱们先吃,边吃边等,黄队一再提醒过,遇事不能慌,轻易不要自乱阵脚。”
五分钟过去了小四没转来,十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见人影。雷纯彪让小美拨打小四电话,小四手机关机了。
“没准那小子躲在对面楼上正盯着我们。”李海涛摸出烟,给扮成台商的广东某县干警余某使了个眼色,余某会意,立即出声喝斥。李海涛点点头,遂起身往包厢外走,走出包厢他四下一扫,拿出手机拨通了黄小兵的电话。
“黄队让我们吃完饭回宾馆待命。”李海涛回到包厢传达了黄小兵的指示。
“真他妈邪了门了!”到宾馆后,李海涛百思不得其解,“究竟那个短信上说了什么,咬饵的鱼儿就这么溜掉了。”
和李海涛住在一间房的雷纯彪想想,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咱们没有哪个环节出纰漏。要有的话,小四也不能领咱们去吃饭,他早就找借口跑了。”
李海涛不无恼火地说:“问题一定出在那个自称是李某堂弟的人身上。我想不明白的是,以前你跟我都没来过这,咱俩也没开口当他们面说过一句话。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雷纯彪正要接话,黄小兵的电话来了。黄小兵在电话里指示他们先按兵不动,耐心等待对方的联系。若明天上午十二点前对方还没人露面,就让他们撤回县里。
“黄队,干脆直接冲去板屋村给他们搞个突然袭击得了。”一专案组成员说。
黄小兵摇头,板屋村有上千号村民,百分之八十人员涉案,公然进村搜捕会遭到村民围困。随后其他村民有充分的时间转移赃物,没证据只能徒劳无功。
“再等等,他们几人并没暴露。据我分析,有可能是这个团伙中的主要骨干分子在试探或考验他们。”
黄小兵分析的没错,李家兄弟谎称是看守金库的国民党高级将领李德衡的孙子,而假美金则成国民党统治时期八大金库之一的“101金库”。李家三兄弟中的老二李文革(化名)念过高中,是三兄弟中脑子最为活泛的,很有点小聪明。因曾走南闯北,颇有些见识,也有几分迷信。李定光奉老大李建武之命把他找来后,他细细盘问了李定光与专案组成员见面的全过程,觉得没什么可疑之处。加之对方还是促成过他们几宗生意的鞋底子介绍来的。思虑一番后,他摆摆手:“早两天我做了个梦,不大好。咱们还是谨慎点,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文革让老三给小四发短信,让小四找个借口先撤,再派几个弟兄暗中监视雷纯彪他们,看有没有异状再做下一步计划。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小四给余警官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不住赔礼道歉,把他过世界许久的老爹都搬了出来,说昨天饭店对面摊上充值卡没货他多走几步去了别处,结果接到家里电话说他老爹不行了,他急着赶回家送老爹去县医院一时没顾上给他们来电打声招呼。
“令尊大人好点没啦。”余警官在电话里拖长声音问道。
“托您的福,因送治及时抢救过来了。昨晚忙得昏天黑地,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也没顾上看手机。”
“令尊大人没系就好啦,我也不系非做这笔生意不可,你要再不来电话我就准备去香港了。”
“别,你等会,我正往镇上赶呢。一会我上你房间去找你,咱们一会见。”
通过昨晚的监视没发现余警官一行有何异状,小四敲开余警官房门时与他同来的还有李定光。
见他二人空着手,余警官说:“货呢?你们没带货来?哎呀,我系真有心跟你们做这笔生意的啦。你们要不想做那也没所谓啦。”余警官耸耸肩,“就当多认系几个盆友,反正没坏处的啦。”
李定光赔笑说:“余老板你放心,你看我这一早跑来为的什么?不就是带你去看货的。一箱子美金我堂兄哪放心交给我,再说我也怕带着不安全,你要没别的事,我这就领你去看货。”
余警官说:“走啦走啦,我又不系来这游山玩水的能有什么别的系。”
几人随李定光和小四下楼,在宾馆门前拦了两辆的士,一前一后朝着板屋村而去。
黄小兵接到雷纯彪发来的信息,得知他们已前往板屋村看货后,立即率身着便衣的公安干警们乘坐租来的客运中巴赶了过去。中巴车驶到与板屋村交叉的路口时,开车的干警将车停靠在县道边上,下车看了看,咒骂两句后返回车上拿来工具,骂骂咧咧煞有其事地修起了车。
为不引起过往村民的怀疑,参与此次行动的几个女干警故意高声发起牢骚,从警多年有着丰富职业经验的中年女干警黄晓兰,故作一脸不耐烦地“蹭蹭”自车上下来,冲修车的干警尖声质问道:“真是撞了鬼!我赶时间呢,你这车几时能修好,能不能短时间修好啊?”
又说:“你们公司是怎么办事的,平时车辆都不注意检修的吗?真急死人,误了我的事,我找你们索赔。”
“冲我发什么邪火?有钱你包车要不自己买辆车多好,你当我愿意车坏在半路呢?”修车的干警很是配合地吼了几嗓子。
他们在这头唱戏等着雷纯彪他们见到货后鸣枪示警,那头雷纯彪他们进村后却并不顺利。狡猾的李文革并没露面,也没让李建武露面。李定光按他二哥李文革事先所授意的,把雷纯彪他们带到自个家中,谎说李家兄弟去金库提取美金去了,一会就到。
“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他们系不系坐灰机去美国取钱去了?”见李定光一直东拉西扯,而号称是国民党高级将领李德衡后人的李家兄弟迟迟不出现,余干警拉长脸问道。
李定光递过一支烟,“听我堂兄说去金库的路不好走,那地方隐蔽不好找,不然钱早被人发现偷光了。耐心再等等,一会就来了,绝不会让你们大老远白跑一趟,放心吧。”
说话间,李文革慢悠悠地打门前过,往屋里打眼望,他驻足,冲李定光不紧不慢地打着招呼:“家里来远客了。”
李定光说:“是咧,你这是上哪去,要没事进来坐会抽支烟。”
李文革没有客气,口说讨支烟就讨支烟,进屋后他和李定光东拉西扯几句,主动开口和余警官聊上了。
就在李文革基本打消疑虑准备开诚布公坦露身份时,一村民神色略慌张的一头闯了进来。进屋猛见到有生面孔,他顿顿,继而将李文革拖去外面。稍候李文革在外高声喊了几嗓子,说他老婆跟他妈干仗了,他下回得空再来坐。
李定光一听他二哥这话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干仗”是他们兄弟间的暗语,即代表对方是雷子,也就是公安。“你回去也劝不了,让她们打个你死我活……”他边说边快步往外走。
事起突然,顾不上多想,李海涛起身欲去拦截李定光。然李定光狗急跳墙,顺手抓起门口的一方小板凳就朝李海涛猛砸过来。
与其同时,情知有变的雷纯彪和余警官身形一动,一个扑向尚在发懵不知发生何事的小四,一个拔枪冲了出去。
“砰、砰、砰!”余警官按事先约定好的行动方案,朝天连发三枪给黄小兵他们发出行动信号,同时追向奔逃的李家兄弟。
枪声一响,村民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余警官没跑出几步就让十来个村民围住。等黄小兵率人冲过来时李家兄弟早逃得没影了。事后黄小兵才知道,一干警尿急,借来报信的村民家厕所小便时,无意露出插在腰上的枪套底部,这才导致此次行动失败。
“归根结底是我大意了,低估了这个团伙的犯罪力量。”回到车上,黄小兵做了自我检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头上。“别垂头丧气。”黄小兵拍拍那个一脸沮丧的干警,“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不逮到几个,打起精神。”
通过审迅,耐心说服教育,小四及围堵余警官的几个村民最后陆续交待了一些情况。为尽快剜除假美元犯罪团伙将其连根拔起,黄小兵带领专案组对涉嫌假币犯罪的嫌疑人员进行了全面梳理,建立起抓捕责任制工作台账;在广泛宣传、狠打现行、遏制发案的基础上,对李家兄弟等所有负案在逃、批捕在逃人员掀起了一轮轮追逃攻势;同时率经侦大队干警会同乡镇干部走村串户开展敦促在逃人员投案自首工作,同时充分发挥公安网上追逃职能优势,专门组织追逃小组铺开天罗地网对假币犯罪在逃实施围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