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发丝轻抚着白净的脸庞,淡淡的幽香萦绕着鼻翼,那不安分的头却总是东张西望,惹得坐在后面驾马的卓轩好不自在。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由于胸骨的伤还没好,从后面环抱住宛尘的卓轩只能慢慢驾着马,且也保持着距离。
“什么?”宛尘一个转头,头上的发饰差点划到卓轩脸上,“哦,我不是说了嘛,那些都是在百味间听书听来的,没想到还真有这些人,这些事。我也是见着世面了呢!”
“是吗?”卓轩狐疑地望着宛尘,宛尘则是微笑点头。“那么……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长得不高?”卓轩又问了,只是语气中带了点不情愿。
“嗯?哈哈哈……”宛尘呆愣了半刻不禁笑了起来:“原来你小时候也不长个啊!哈哈,看来你儿时总是被别人欺负了,才变得这么个面瘫相。”话刚出口,宛尘想想也不对,将军的儿子谁敢欺负,而且现在还长得颀高,宛尘只能到他的肩膀而已,然后宛尘又补了一句:“还好现在长高了不少呢!好!”
“欺负?有谁敢欺负我?除了……”说到这里卓轩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清亮,欲言又止。宛尘瞪着眼睛等着下句,只见一双手又把她的头搬回了前方:“你坐好了,我们要赶快回去。还有这里的人和事都不准跟别人提起,温先生和华庭盟可都不是好惹的。”宛尘乖乖地点着头。虽然说是这样说,即使让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也没人能动得了这两位大人物。马儿迈着小步,颠颠地赶着路,宛尘也乏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原本安静的山野里,响起了骏马奔腾,呼啸山峦的气势,使得鸟飞兽躲。几声马啸卓轩勒停了马,以这声响估计也是群马奔驰,为了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卓轩把马停在了大石后,而宛尘则是怎么叫也叫不醒。等了许久,卓轩只是在远远的看到前方策马而来的只有两匹马,但是驰疾而迅猛。
看着两匹马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形越来越清晰。突然,卓轩的马一记前倾,跪倒在地,马的后蹄子已经被两颗石子双双打折,紧接着睡得正香的宛尘就这么连带着草和土滚出几米远,待到停时,脸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还带着两行鼻血。
“什么人?”只听到一匹马上传来一低沉声音。
宛尘抹了抹两行鼻血,呸了呸嘴里的土,睁着不知道是因为没睡醒还是因为淤肿睁不开的眼睛大声呵斥:“怎么回事?”
静寂许久后,另一匹马上的人急忙跳下了马:“呀,宛尘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男子扶起宛尘用帕子掸去头上的草屑和脸上的灰土,宛尘眯眼近看,深紫长衫,笑若初晨,“烨廷?你怎么会在这?咦?卓轩呢?”
“卓轩?卓轩和你在一起?这几天你都是和卓轩在一起?”烨廷语气里带着质问,明明不是说要和我在镇里多玩一会儿的吗?为什么只是半天不到的功夫就不辞而别的去找他了,还走的那么悄无声息。宛尘点了点头,呆笑着想着怎么回答他。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卓轩从大树后蹒跚走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灰,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他?宛尘眯着眼睛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已经几天不见踪影的吴一。吴一坐在马上,没有下来,却也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卓轩,有着些许戒备,也有着些许疑惑。
“这个说来话长,那天我不是御龙堂拜访诸葛姑娘嘛,等了好几个时辰都没等到诸葛姑娘,于是我就去了内院,谁知就看到吴公子正泡在一个浴池里。后来我才知道,吴公子遭人埋伏还中了毒,是诸葛姑娘救了他。”烨廷一边为宛尘挑去头上的碎草屑一边回答着卓轩的问题。
“这姑娘还蛮会救人的嘛。那公……”宛尘翻了个白眼,正想问吴一公主的情况,但是烨廷就在旁边,就话锋一转:“烨廷我肚子饿了,我们去抓只野**!”“抓野鸡?我不会……”烨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宛尘拽向树林里了。
“你怎么也受伤了!”吴一蹙眉看到了因为刚才摔下马而使卓轩胸口上稍微复原的一点的伤,又渗出血来。“公主呢?”卓轩捂了一下胸口,却没有回答他。“被抓走了。”吴一避开了卓轩投来的眼神,轻声的说着这几个字,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办事不力。“看来你也是中了黑衣人的埋伏。”卓轩牵起了刚才烨廷的马,慢慢朝宛尘他们的方向走去。
“‘也’?这么说你也碰到了黑衣人?那天我离开沈家庄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故意没跟来,现在想想原来你的毒比我早发作而已。”他和卓轩的武功都不算弱,却都没有发现自己中毒。在吴一看来公主出逃只不过是个闹剧,不用费多长时间便能寻回的,但是这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太多的人和事都交织在其中。然而,这个在自己面前装重伤的人,是否该相信?
卓轩不想多说。吴一中毒,遇上黑衣人,公主被黑衣人给带走。这些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吴一说了卓轩就要相信吗?真不真不知道,信不信卓轩自己明白。吴一如果直接想杀人灭口的话,现在的卓轩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其实真正带走公主的不是黑衣人,而是另外两个人。”吴一低声开口,“我在与黑衣人交手的时候,突然这两个人戴着面具把公主带走了。”
卓轩依然没有说话,依旧向前走去。“他们用的是官刀。”而这一句,使得卓轩转过头来:“官刀?大内高手?”冷冽的眼神望着吴一。
吴一淡然的回应着他:“你在怀疑我?”卓轩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回身向前走去:“你不也在怀疑我。”
“……你知道吗,当时我们被黑衣人逼上山崖后,我们为了不屈服,就这么纵然一跳,啾——还好我们命大没有死,被好心的大姐给救了,这不你才能再看到我。拿着,你先吃吃看有没有毒。”不远处就能听到宛尘绘声绘色地给烨廷讲着这几天事情,兴高采烈地一边摘着果子,一边学起了说书先生,又时不时的丢给烨廷几个野果,让他先试毒。
“啊?又是我先吃啊?”烨廷扔掉了吃了一半的果子,又拿起刚刚宛尘扔给他的另一种野果,宛尘给了他一个饱满的笑脸后,烨廷又深深地在那果子上咬了一口:“听起来都心有余悸,难怪我和吴兄在客栈里等了你们几日都没有回来。原本我打算乘船回将军府多找些人来的,可是岸边的船都不见了,连那些小渔船都不见踪影。于是我和吴兄决定绕远路走路路,谁知这么巧竟然在这里碰上你们。”烨廷边说边喷着汁水。宛尘真是没想到这野果还能有如此丰富的汁水,讲了这么多话,还没毒发估计这果子没有毒,于是宛尘用袖子抹了抹脸,多摘了几个果子。
“没想到你还会骑马?”宛尘把果子往身上蹭了蹭,咬了一口。烨廷终于把嘴里的果子咽了下去,刚开始吃的几个有涩的有苦的,已经把他的舌头都折腾麻了,都不知道刚才那个是什么味了:“你不会骑马?我教你。”宛尘高兴地点头,又咬了两口果子,这果子就是汁水多,其实都没有味道,乏味,于是就扔了。
宛尘和烨廷也算是满载,当要归时,却发现吴一和卓轩早就在他们身后等着他们嬉闹完了。
“给。”宛尘拿起一个果子往自己身上擦了擦,递给了卓轩。卓轩没要,宛尘白了一眼,咬了一口野果,撅着嘴:“其实我想吃肉的。”烨廷也拿了个果子递给吴一,吴一也没要,烨廷也是看了一眼撅着嘴的宛尘:“等到了镇上我就给你买肉吃。”
因为卓轩的马已经被吴一打折,所以现在只剩下两匹马,在各种搭配后,终于决定宛尘和烨廷一匹马,吴一和卓轩一匹马。一路上,宛尘和烨廷有说有笑。烨廷教宛尘骑马,时而奔马惊呼,时而勒马嬉笑。他们玩的倒是开心的,可是苦了一旁驮着两个大男人的红色骏马,仅仅一个半时辰,那马已经低头缓步,跟不上宛尘他们了。
吴一便下来为卓轩牵起了马:“你不用下来,坐好了。”卓轩原本想一同和他下马,却被拒绝了,便也安心坐着了。吴一看着冷面却依旧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他们两人原本就不相识,却有着相似的性格,冷漠寡语,然而真正认识也是为了同一个女人。
前方的笑声悦耳,后面的寂静慎心。也只有马蹄声与脚步声。
“当年你为什么……”最先打破寂静的竟然是卓轩。
“我没有。”还没等卓轩说完,吴一就直截了当的回答了。
吴一知道卓轩想问什么,当年是不是他通风报信举报宋家叛国,他知道他早晚会问。
“那你呢?”吴一又马上反问了。
自然反问的便是,既然不是吴一通风报信,那便是将军府举报宋家则是刻意而为之,这个这个问题也是他早就想问他的了。
卓轩看着吴一轻摇着头:“没有。”
两人互相对视着,两双如墨的冰瞳,没有对射出四溢的光芒,有的只是更幽森可怖的深渊,充满着寒意,且黑暗,想看清,却是深不见底,似乎一不留神,便能吞噬所有。既然看不清,那我为什么要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