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独行的同桌,来找茬的男同学,琥川三中给我的第一印象可不仅仅是这个。
开学第一天,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校园霸凌。
我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书呆子,很多东西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比如校园霸凌。说句实在话,我从小到大读的学校都是那种,嗯,一本正经到没有校暴事件发生的学校。所以校霸事件对于我来说着的是传闻中的故事。
这么说也不对,我还是见过校霸事件的,不过是发生在其他学校。
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因为准备中考的原因,参加晚自习的走读生们晚上都坚持到了九点半才回家,我也是其中一个。那段时间我妈总是会开车来接我,不是怕我在路上遇到什么事,只是单纯地想让我早点回家休息。某一天晚上,路过一个职中的时候,我妈下车去一家面包店买明天要吃的吐司面包,下车前还嘱咐了我默背一下今天学过的内容。但学了一整天也累了,所以那晚,我百无聊赖地随处看着,就看见一群学生从校门口冲出来,为首的那个男生看起来神色特别镇定,仿佛他是打人的那一个。但,还没有跑出来多久,他就被后面的那一群男生逮住了,所有人都轮番打着他,把他逼近了一个角落里。他也奋力反抗着,也确实有些成效,但最后还是被一个比他矮一点的男生抱起了腿,一下子掀进了角落里的那辆垃圾车里。
那一天,我兴致勃勃地看完了全程。
看热闹也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等那群人散了以后,我妈才回到车上,问道:“你刚才看见了那群人吗?”我那个时候说了句:“看见了。”她皱着眉头说:“职中的学生就是这样,成天不学好净打架,以后入了社会没有出路。你要好好上学,别变得更那群人一样。”
当时我严肃地点头说了声:“嗯。”眼睛却看着那男生从垃圾桶爬出来,看着他揉了揉自己受伤的地方,却还是一副睥睨群臣的样子,心下只觉得简直帅爆了,做人就该像他那样。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不管是我当时的想法,还是那男生脸上的睥睨。
在琥川的第一天,是我人生第二次见到校霸事件,这事还是发生在厕所里。
刚转学来的学生,更何况是从光城一中来的学生,不管是谁都想凑上来和我说说话,可是我没有办法张开嘴来,我也不想从别人眼中看到对我的怜悯,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被别人嘲笑,所以,在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之前,我选择了在厕所里度过自己与琥川第一天的所有课余时间。
琥川三中的厕所还算不错,除了有站立式小便池之外,还有蹲厕,蹲厕还配了门可以关上,而且门和墙都很高,即便是跳起来也不会从外面看到里面的观景,这一点琥川三中确实甩了光城一中几条大街,有钱就是好。
快要上课的时候,我准备开门出去,结果因为一阵强烈的碰撞声,我又把门栓插了回去,在厕所内等着外面的声音结束。在里面,我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
“不过是一个差生而已,出身也不行,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啊。”
“长这么丑,怎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呀。”
“我告诉你呀,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啊。说话呀!”
“草你妈的!”
……
哦,忘了说,这是一群女生。
大人们总是说,小孩子最是单纯,青春期最是美好的,但实际上呢?就是因为这份单纯,因而孩子们之间的弱肉强食才显得更加原始、更加血腥残暴,而对于那些处在暴风中心的孩子们来说,他们的青春期真的最是美好吗?恐怕恨不得忘了吧。
直到上课五分钟后,那群人才收了手,从厕所里走了出去,我又等了一会儿,才从厕所里走出去,那群人自然是不在了,连那个处在暴风中心的孩子也不在了,地上也很干净,没有我想象中的血迹,若不是刚才听到的那声声震动,我真的会以为这里曾经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快速跑回到班级里的时候,第一节课还没有上完,是物理课,还挺重要的。教室里很安静,我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口,说实在话,有点战战兢兢的味道。班级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在睡觉,这样的老师该多有权威呀!他……会罚我吗?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颇具权威的物理老师,本来还是绷着一张脸,却在看见我的下一秒笑得如沐春风,说道:“刚来怎么就迟到了,快点进来吧。”我有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懵懵懂懂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才反应过来,便看见了同学们一个个在窃窃私语着,他们大概也在想着我为什么会被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进来吧。右侧不远处的黄毛更是一脸见鬼地看着我,大概是在猜想着我有什么样的后台吧。
我淡定地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物理课本,再淡定地翻到了今天要教的内容,看了几眼,拿起笔,开始马不停蹄地把黑板上的笔记写到草稿纸上。当然不能直接记到课本里,谁知道那里面哪些是糟粕哪些是精华?下课后还是要好好区分一下才能记到课本上。
这个物理老师一看就知道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我指的不是她的年纪,而是这个物理老师的笔记。大部分是画图形,说白了也就是几条线,偶尔黑板上也出现了一两个公式,大部分是课本里面有的。一看就知道……这老师和光城一中的大部分老师一样,只教精华部分,如果上课不好好听的话,一定会一点东西都学不到。
我那可怜的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呀。
下课以后,我把自己记得笔记慢慢看了一遍,认真分出了糟粕和精华——其实那大部分都是精华——再认真地把精华记到了课本上。然后才发现,金毛怪居然一整节课都没有来。
转学的第一天就敢逃课,这姑娘也真是敢。
余光无意间看到右边那一排靠前的那一个女生突然走了过来,拿着自己的本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她是来跟我搭话的吗?我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样拒绝,却没想到她直接把她的本子放在了我的位置上,说道:“这是我的物理笔记,你把你没记的东西记一下,等下还给我。”然后,她顿了一下,说道:“我叫朱荨,是学习委员,以后在学习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就走了,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说实在话,我觉得有点尴尬。
我不认识她,这样过来,感觉有点无缘无故。
黄毛大笑起来,说道:“朱荨,听说人家可是光城一中来的,别到时候被拿走了第一名。”
我看到,那朱荨的手抖了一下。
没看懂。
不过……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是光城一中来的?我明明没有说。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知道了其他的事了呢?
有点怕。
轻轻扫过一遍朱荨的笔记,说实在话,有点杂,她记的东西我差不多都记了,只是她还把那些糟粕记了进去,笔记本乱七八糟的。这些东西一眼就被我看透了。便站起身来,把笔记本还给了她。
黄毛在一边不怕事大地说道:“朱荨,你被人家拒绝了哟~”
不理他。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是理他,他蹦哒得越欢。
可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觉得这样是在无视自己。
中午是在学校食堂吃的饭,午觉是在我妈的办公室搞定的。
但是只要有妈妈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唠叨。
我妈看着我,一脸严肃,问说:“你今天上物理课的时候为什么会迟到?”沉默了几分钟后,我拿起了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给她看——
在厕所。
我妈皱眉眉头,一脸不相信。我又打下一行字——
拉肚子。
然后她的眉头便松开了。
我的身子有一个很奇怪的毛病,如果阴雨绵绵的天气里突然放晴了,我便会拉肚子;如果很紧张的话,我也会拉肚子。刚来琥川三中的第一天,对于她来说,我完全有理由紧张。人们都说,父母是世界上最了解孩子的人,但同时也是最不了解孩子的人。这句话我非常同意。
如果想问我为什么不说真话,是不是害怕我妈担心我,这一点,你真是想太多了,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听到来自教导主任的爱的训诫而已。
下午的时候,我没有再去厕所了,只是安静地趴在自己的桌子,睡觉,或者是做习题,不少人想跟我聊天,但我都没有理会他们。
心情不是很好,总是觉得有些事情,就算他们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一定会知道,那么,就请让我在他们知道之前,享受几天属于自己的校园时光吧。
傍晚,我妈还待在学校,我却不上晚自习,便拿了点零钱打算自己做路车回家,却没想到,我又看见了一场校园霸凌。
人生的第三次。
第一次黑暗中的不太分明,第二次纯靠耳朵,第三次,切切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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