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地在琥川三中上学,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却没有被别人忽略。
至少那个黄毛总是来时不时地找茬。
但他只是找茬而已,只要我不理他,他也没有办法进行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我说过,琥川三中的孩子们多数是不成器的富二代,可是这些富二代,至少懂得审时度势。黄毛便是这么一个人,他看得出来那一向紧绷着脸的物理老师对着我总是和颜悦色,他便知道我是不能招惹的,但毕竟我只是一个新人而已,如果不欺负我的话,他在班级里会失去威信的。
班霸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他总是要看着各方的眼色。
当然,班霸也必须有一个最张扬、最漂亮的女朋友,于是乎,金毛怪便成为了他最近一直在追求的人。
我在来学校的第二天便知道了,黄毛的名字叫欧阳印,这个踏实的名字和他轻浮的外貌一点都不配,所以我们还是叫他黄毛吧。黄毛没像偶像剧中演的那样,给女主角递情书、送牛奶、写一些贴心的便利贴,他只是不时地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夏烨的身边,霸道地告诉所有人夏烨是他的女人,并且让他手下所有的小弟在看见夏烨的时候,叫她一声嫂子。每次听到“嫂子”这两个字的时候,我都能看见金毛怪嘴角的冷笑,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对这件事说过一个“不”字。
这么一想,我见到的她,不是冷笑,便是嘲讽,就连面无表情都做不到,似乎她天生如此。
她明明不是哑巴,但除了偶尔讽刺我,几乎没怎么和班里其他的同学说过话。
她穿的衣服似乎也从来没有怎么变过,热裤、背心,以黑色为主调,只是在款式有不同,比如背心,就有露脐、吊带、透明蕾丝和带着蛋糕边这几种,每次都在挑战着班里男同学的忍耐力和我的审美。
对,我不认为这么一个特立独行并且打扮妖艳的女生很美,她最多也不过是十八岁吧,穿着t恤不好吗?为什么非和背心过不去?
夏烨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学校的,逃课对她来说便是家常便饭,但是,只要是班主任的课她就一定在。
这个很好解释,毕竟是新来的,除了班主任之外,应该没有其他老师知道她长什么样,而且一旦上其他老师的课,她便会顶着一头棕色的长假发,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自己的金发,好降低授课老师们对自己的注意。
这也是我在这所学校学习了七天之后才发现的事情——整所学校只有金毛怪一个人染了金毛。
都说日久见人心,所以,时间久了,很多事情都会一点一点地被人知道了。
比如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了,我是教导主任的儿子,因此黄毛再也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了,再比如说,金毛怪逃课的事情被发现,再比如说,金毛怪是穷人家的孩子,再再比如说,琥川三中高二年段,理科成绩排行头三名的,有且只有四个人——杨芪、耿时森、耿时雨、白昀。全都是奥赛班的同学,其中,杨芪常年是年段第一,同时也是年段里的段草。
当然,听到的所有事情里面,我最在乎的便是这最后一个了。
在我妈那边解决午饭的时候,我妈几乎把有关杨芪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你可能不记得了,杨芪是你小学同学,是个富二代,初中上了师大附中,从小学开始获得的奖项便特别多,上了高中之后也有参赛,成绩也都不错,但自然是比不上那个苏诚默,琥川三中的第一名和光城一中的第一名还是有些差距的。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容小觑,他的理科和文科是均衡发展的,都很强,这会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你是从光城一中出来的,要超过他才行,不能被比下去。”
这一说,我便好像有了些对他的印象,小学的时候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总是考班级第一,是我上小学一直要超过的目标,可惜直到毕业都没有成功,后来我上了实验中学,便不了了之。重逢这么一个对手,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点想笑……
好吧,我是说谎了。
有波动的,我想弥补一下童年的遗憾,想要超过他。
我妈说的对,毕竟我是来自光城一中的。
因为有了一个目标,所以学习起来特别起劲,似乎有了一个可以干趴一切的动力。
再后来,苏诚默再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但还是会往我的qq上发短信,说着一中的作业又变态了、想我了这一类可有可无的话,其中让我印象深刻的只有一条——
听说那个杨芪在琥川三中,你要小心一点,我以前参加机器人比赛的时候见过他,他设计出来的机器人制动性很强,只是差了一点创意,要不然我的第一就保不住了。总之,干趴他,我相信你!
所有人都说这个杨芪很厉害呢。
我冷笑了一下,之后每天晚上我读书都读到了十二点。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期中考将近,不知道是老师的苦口婆心还是期中考的压力,金毛怪在教室里待着的时间越来越多,尽管她从来不上晚自习,有时候晚自习回家,我坐在我妈的车上,可以看见她在路边踱着步子,有时候是嘴里叼着一根烟,有时候是手里搀着一个人,脸上总是挂着我熟悉的表情。
这么看来,她挺欠扁的。
你说,一个小姑娘总是在大晚上的时候游荡在街边,正不正常?
不管怎么说,在每天重复着的机械性的举动中,迎来了那天的结果,我终于知道了有些事情,即便是花上再多的心力都没有办法做到。
这所学校期中考并不是在自己的班级中考的,而是打乱了顺序,将整栋教学楼的二十四间教室全都列入考场当中,按照成绩的高低从一号考场一直排下来。作为转学生的我和金毛怪,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到最后一个考场去了。
经过那么努力和认真的学习,我自认为生活一定会回报我的,比如给我一个年段第一的封号。
在考场上的我奋笔疾书,每次都做得很快,说实在话,心里不得意是不可能的,但我依旧坚持着在考场里坚持到最后,反复地看着自己的答案有没有做到最完美。
考场中第一个离开的人是黄毛,他在开场后二十分钟内随意地填完了所有的选择题和填空题,甚至在各个大题上留下了自己的答案——当然,只有答案没有过程,这一点,在他身后考试的我看得一清二楚。二十分钟一结束,他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考场。
而在第二十四考场,几乎所有人都提前交卷,其中大部分的人脸上都挂着不屑一顾的表情。
也是,这里大部分人下学期,或者下下学期都会出国留学,谁还会在乎国内的成绩是多少?
夏烨也会提前交卷,但大部分是在考试快要结束的前三十分钟前,我估计她的成绩比起那黄毛也好不到哪去,毕竟她都不怎么上课,也是因为觉得她课余时间没怎么读书的缘故。
第二十四考场,能坚持到考试结束才交卷的人有且只有我一个,考英语的那一天,考场上的监考官还跟我搭话了,说:“你再检查也检查不出些什么来的,倒不如提前交卷,去玩一下。”
你说,这是人民教师该说的话吗?
就在这一场一场的考试中,在琥川三中的第一次大考便这么不轻不重地过去了。
老师改卷的速度很快,不过是短短三天的时间,贴着文科和理科年段前一百名的大红字报便在一楼宣告栏上贴了出来,那一天,我无比自豪地站在大红字报下欣赏我的成绩,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的排名是……
第三名!!!
怎么回事!
我立刻把自己的脑袋往上移了移,看见第一名的后面,跟着的是杨芪这个名字,感觉有些气噎,似乎我半个学期以来的所有努力都化成一片乌有。
强打起精神继续往下看去,发现第二名的后面跟着的名字是——夏烨……
夏烨!!!
这个比我才拿到第三名更打击我。
她没怎么上课,没怎么去复习,可以这么说,我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一定是远胜于她,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能考的比我好?
我已经彻底没有精神了,上楼梯的时候,身后男生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芪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第一名,光城一中来的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甩了十几分。”
我的身子抖了抖,上楼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往下望着,就看见,人群中,一个有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粗眉毛和高挺鼻梁的小苹果脸男生,他抿着淡薄的嘴唇,死死地盯着大红字报,纹丝不动,和我记忆深处的小人完全重合起来了。我知道,这便是那常年连任年段第一的杨芪,此时他盯着的一定是夏烨的成绩,因为夏烨只差了他一分。
失败者就是这样,连入人眼都做不到。
可能人家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对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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