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笼罩宅院。
剑气纵横弥漫,深受压制仍是凌厉无匹,毁去小院摆设。
一道人影踏月而来,径直走入宅院,手里拎酒。
浩荡气机在两种剑气之间为他僻处一方立脚之地,顿时剑气更密,剑意更杂。
柳冬阳拎酒矗立李长风左前方,正好形成三足之势,轻声说道:“久违的感觉,好久没出手了。”
盘膝坐在地上的汀兰一惊,发觉一股雄浑气机牵引,又是无数剑气出现,心中再不敢小瞧表面浪荡却深藏不漏的柳冬阳。
正当柳冬阳伫立感慨间,一道携带凌厉剑气的手臂从下方袭来,却见李长风左手抬起,并指为剑,一击刺出,竟是毫不留情。
“哎我去”柳冬阳察觉危机,猛然尖叫,手上酒坛一抡,右脚后撤半步,身体一侧,左手一掌迎向剑指。
剑掌相接,气机波荡如浪涌,柳冬阳呼出口气,瞪向李长风,怒道:“都说了,动手之前说一声!”
李长风呵呵一笑,挑衅一声,道:“你见谁要打你还事先知会一声,让你做好准备的。”
柳冬阳吃瘪,左手猛然发力,剑气如流,退开李长风剑指,同时右手一震,任由酒坛落下。
剑指受挫,李长风左手化掌,向下一按,顿时剑气平地起,一对柳冬阳,同时右手向一抓,把即将落地的酒坛抓进手里。
剑气相抵,李长风拍开酒坛泥封,仰头灌了一大口,沉喝一声,剑意愈浓。
柳冬阳大笑,体内真气一泄如洪,登时,真正挤入了李长风与汀兰所营造出的战场,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汀兰发觉柳冬阳强势破壁而入,先前与李长风形成的分庭抗礼的局面顿时告破,一瞬间对手由一个变为两个,极少与人对战从而经验极少的她,剑气轨迹一阵慌乱。
李长风余光一瞥,心中了然,手上动作虽是不该,但重点却向第三方的柳冬阳稍稍偏移。
察觉压力一松,汀兰连忙稳住心神,重新掌控住剑气。
柳冬阳只是又瞪了眼李长风,也将照顾的重点偏移几分。
顿时,宅院里围着大剑形成了三方势力,一方癫狂霸道,以杀开道;一方柔和似水,以化为主;一方气势雄沉,星辰闪动。
三人相对发力,彼此砥砺武道。
与此同时,一道道目光正凝视此地。
城门口老槐树。
一人白跑飘荡立于树冠之上,淡然看向远方,嘴角笑意温淳。
一人依靠树干,坐在横出的一根树枝上,嘴里叼着野草,闭目哼曲。
西市破败剑铺。
两个老头并肩坐在门槛上,左边之人抽着旱烟,右边之人摩挲着一把锻造失败的剑,笑望远方。
浣碧酒楼。
一人独立酒楼窗口,身着金边白袍,袖口绣有一龙一凤,左胸位置绣着一个金色大字,万!
晓天下里,干瘦老人走出茶肆,坐在台阶上,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一个麻衫书生出现在街道尽头,看着老人。
八方塔顶站着一老一少,老人负手闭目,少年眼神冰寒。
“感受到了吗。”老人缓缓开口,语气古井不波。
“嗯。”少年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口诀不错,”老人沉吟一声,“明天我会授你剑术。”
少年惊喜抬头,激动道:“谢师伯!”
老人不理会少年,轻生呢喃:“七宗八家到齐了,连那些老乌龟都忍不住出来了,风清扬究竟有何算计,这压制剑修的大剑从何而来,这三个娃娃莫非就是关键?”
七宗八家,北州放在台面上的势力,底蕴及其深厚,其中七宗分别是落羽宗、天星宗、水心宗、皓辰宗、雷天宗、百剑宗、九阳宗。
这其中又以百剑宗和雷天宗最为独特,百剑宗举宗上下皆是剑修,不论男女老少,都以剑为尊。
雷天宗以雷法闻名,据说宗门弟子皆通晓道教五雷之法,创宗之人更是出自道门,而道门又雷法被称为天地正统,自从三教隐匿之后,雷天宗便成为天下雷法正统了。
天星宗以观星占天立宗,宗门弟子大抵会预测凶吉,算命卜卦,但武力却非是天星宗擅长的,甚至因为窃窥天道,还会遭受天谴,更是武力低微,无数年来救出了柳冬阳这么个怪胎,空有观星卜算的天赋,却不学宗门观星术,偏偏跑去练剑,不过好在练出了名堂,让其他笑言天星无人的,乖乖闭上了嘴。
而水心宗、九阳宗,则已修习水火之法为主,又因五行属性,水心宗多女子,九阳宗则多是男子,故而两宗虽然明争暗斗,却也有联姻的情况发生,美其名曰阴阳互补。
皓辰宗与落羽宗便是属于杂家了,舞刀弄剑的样样都有,最是通晓十八般武艺。
八家则是世俗王朝里最拔尖的八大家族,其中每个家族旁枝甚多,八大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根交错,错综复杂,今天你打我,明天我家儿子就娶你家姑娘的,乌烟瘴气,理不清楚,李长风便是八大家族中,排名前四的凤城李家,只是命途多舛,以脱离家族了。
除去这几个明面势力,偌大一个北州,还存在一些隐藏的势力,不容小觑。
如今按老人所说,这七宗八家都已来到常青镇,而且还混在这一些其他人,不可谓不乱。
话说步云飞的宅院受剑气摧残,一是不可入目,而院中三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样子。
李长风再灌口酒,然后把酒递给了汀兰,肆意嚣狂,道:“酒入肠,剑气扬!”
话甫说罢,李长风长身而起,右手指剑袭向柳冬阳,剑气吐信。
柳冬阳见状,早有准备,左手上扬,挡住剑指,右手一掌携带雄沉气劲,拍向李长风中门,道:“哈哈,早有准备!”
见掌风袭来,李长风一步不退,右手蛇缠柳冬阳左臂,左手同样一掌回敬对方。
气机炸响,只见两人双掌交接,另外两只手开始缠斗。
李长风右手如蛇,缠斗柳冬阳左手刚猛剑气,一时间,竟是不分上下。
柳冬阳有苦说不出,李长风这首蛇缠龟着实阴险,不与自己硬碰,反而带着自己左手随他而走,一身力气完全无处施展。
李长风同样不好过,虽然他的蛇缠龟绵中带狠,以柔制刚,可柳冬阳剑气之中的星辰之力却是化无可化,缠斗良久,右手已布满星辰之力,若是无法化解,继续积累下去,那在他一松之后,便要承受巨大的冲击,况且,每多一点星辰之力,他的手便沉重几分,时间愈长,他愈被动。
汀兰拿着酒坛,看着缠斗的两人,她从未喝过酒,只是看着他们喝,她就想着试一试,尝一尝。
就在她低头准备喝酒时,李长风沉喝一声,左手猛然发力,震开柳冬阳。
右手传来巨大压力,柳冬阳后踏一步,大力将脚下地面踩裂,抓紧李长风卸劲时,右手握拳,一击击向李长风。
李长风脱离缠斗后,右手绵劲撤去,凶猛狂暴之力汹涌而出,与柳冬阳右拳撞在一起。
一时间气机炸开,余劲如波浪,以李长风和柳冬阳接触的拳头汹涌扩散,将满院剑气粉碎殆尽。
一旁盘坐正准备喝一口酒尝尝味道的汀兰轻呼一声,酒坛连同剑气被一同粉碎,坛子里的酒溅射了她一身,衣衫湿透。
而两位罪魁祸首却一动不动,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柳冬阳嘿嘿说道:“痛快!”
李长风收回右手,转过身抬起手又放下,这才说道:“不错。”
一声冷哼打破两人的惺惺相惜,柳冬阳转头一看,见汀兰满身酒气的样子,眼睛一亮,道:“汀兰你怎么了,是喝多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屋休息呀,一个姑娘不要喝酒”
“滚!”汀兰一怒,瞪着这个无耻家伙,一脸羞愤。
李长风没有转身,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便回了房间。
汀兰看着他冷漠背影,心中更生气,怒哼一声,没有回屋子,反而离开了宅院。
见她怒意不平,柳冬阳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看着她离开,然后好像才记起来什么,跑向李长风的屋子。
推门而入,竟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李长风倚着桌子,地上一滩鲜红。
“我去,你这是咋了,我刚才没下狠手啊!”柳冬阳惊呼一声,一脸不关我的事,我是无辜的表情。
李长风斜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淡淡说道:“没事。”
“还说没事,你这都见红了。”柳冬阳撇撇嘴,这才上前扶了一把。
“你不知道?”李长风皱眉问道。
“我知道啥?”柳冬阳一阵疑惑。
“你真不知道?”李长风再问。
“我说大哥,你直说行不!”柳冬阳扶了扶额头,无奈说道。
李长风见他不想装模作样,呼出一口浊气,说道:“你剑气里的星辰之力。”
“啥,”柳冬阳一愣,“星辰之力怎么了?”
“它可以累积叠加,然后再被使用之人引发,犹如暗劲一般,由内而外,凶险之极。”李长风平静说道,一点不像刚受了伤的样子。
柳冬阳这次更加吃惊,道:“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吗?”
“哼,你以为就凭你现在的修为,能伤到我?”李长风冷冷说道。
“方才缠斗时,我便感觉古怪,你的星辰之力能让我的行为滞缓,我原想以蛇缠龟的绵劲化解,却不料沾上更多,以至我再要以力强破时,竟爆出如此威力。”
“更没想到的是,直接震伤了我。”李长风缓缓说完,看向柳冬阳时,眼里竟似在嘲笑这家伙身有至宝而不自知一样。
柳冬阳从惊愕中回神,发现他眼中的嘲讽,顿时气恼不已,道:“你什么眼神,我又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强,早知道我就听师父的了,去学占星术了。”
“现在知道了?”李长风戏谑道。
“”柳冬阳吃瘪,心想不和伤员计较,“那个,她自己出去了,看起来挺生气的,可能自己喝酒去了,你跟去看看吧。”
李长风疑惑一声,道:“你怎么不拦着?”
“我哪敢啊,她那时候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我去拦她那和找死有啥区别。”柳冬阳耸了耸肩,随意说道。
“那我为什要去找死?”李长风面无表情,语气却极认真。
“”柳冬阳一脸无奈,白眼道:“你不一样,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比对我好吗?”
“哦,”李长风淡然说道,“可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我为什要去。”
“你”柳冬阳气急败坏,“你就是个木头,你爱去不去,老子睡觉去!”
“呵呵。”轻笑一声,目送柳冬阳离开,李长风表情漠然地看向窗外。
独自行走在宽阔街道上,汀兰皱着眉头,双手交叠在胸前,把弄着一缕青丝,不时回头张望,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走了一会,汀兰看到路边有一家还为打烊的客栈,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昏黄的烛火跳动着,柜台上老板柱着下巴打盹儿,大厅里还有两双人在喝酒,不是左右交谈些什么。
汀兰敲了敲柜台,老板的美梦被打碎,顿时气恼,下意识就要出声呵斥,却发现是一个貌美仙子,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姑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老板笑脸谄媚多说道,“别看我们家客栈虽小,但绝对是能让客人最舒服的一家了。”
“啊?”汀兰被老板的热情吓了一跳,她何曾见过这等场面,顿时不知所措。
“啊?”那老板也啊了一声。
“哦哦有酒吗?”汀兰回过神,轻生开口。
那老板一笑,说道:“有,不知姑娘要喝什么啊?
“嗯,女儿红有吗?”她想了下,随即开口道。
她曾经听人说起过女儿红,当然,她也只听过女儿红。
“有,有。”那老板转身拿了坛女儿红,放在柜子上。
“谢谢。”汀兰轻声道了声谢,拿着酒坛子走到靠门的一张桌子坐下,解开泥封,到了一碗。
她看着碗里的酒,拿起来凑近闻了闻,皱了皱眉头,可嘴角却不禁翘了一下,以往都是从别人嘴里听酒多么多么好,可一直没有喝过,这次终于能尝尝了。
回想着李长风喝酒时的样子,汀兰暗自点头,仰头一口灌了进去。
里边的几个客人原本正在细细打量着这个独自一人深夜买酒的貌美女子,结果一看她喝酒的架势,顿时吓了一跳,哪有女子如此喝酒地,便是男人也少有如此豪爽痛饮的,着实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老板也是吃了一惊,瞪大双眼瞧着豪爽痛饮了一碗酒的女子。
可不等他们继续惊愕,痛饮一碗酒的女子顿时大声咳嗽,一张嫩白俏脸一下红透。
那老板和几个客人一愣,随即笑出了声,老板还好,不至于太大声,可那两桌客人却毫无顾忌地大声笑道,更有一人出声调戏:“小娘子原来是第一次啊,要不要哥哥教你喝酒啊,啊哈哈哈!”
汀兰抚着胸口,不停咳嗽着,根本来不及反驳,此时她的嗓子如火焚烧,难受异常,脑袋更是昏沉沉地,眼神恍惚,就要倒下。
那桌客人见状,站起身一个人,走向她,嘿嘿笑道:“嘿嘿,小娘子哪里不舒服吗,哥哥帮你看看。”说着,就扶上了她的肩膀。
汀兰眉头紧皱,想要起身离开,却是脑袋昏沉,浑身无力,晃晃悠悠站起身,还没走两步,就有跌坐在长椅上。
那老板一看,顿时急了,匆忙跑出柜台,来到她身旁,叫道:“姑娘,姑娘!”
叫了半天没有反应,老板一阵头大,叹了口气,想着叫那些个没喝多的客人搭把手,把她抬上房间住一晚。
结果他们却只是笑着调侃,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
老板刚要再说话,一道冰冷嗓音从客栈门口响起。
“离她远点。”
老板一回头,看见一道冷峻身影笔直而立,一双金银眸子目光摄人。
那老板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整个人怔怔的不动,方才出声的几人也不再说话,低着头,兀自喝酒。
李长风一身若隐若现的凌厉气势,睥睨着客栈里的人,如看蝼蚁。
那趁着酒意妄图揩油的男人嘿嘿地看了眼他,转头不再理会,伸手去碰汀兰那张因喝酒而涨红的娇嫩脸庞。
李长风冷漠地看着他,心中一怒,走向汀兰。
“轰”
在他踏出第一步后,那妄图抚摸汀兰脸庞的男人似是被人一脚踢在肚子上,整个人弯曲如弓,撞到里边人还未走的桌子,一阵哀嚎,生死不知。
李长风面无表情的走到汀兰身边,心中略有不满,冷哼一声,横抱起她,离开客栈。
客栈里的人见他走后,才放松下来,那老板满头大汗,背后衣衫更是被冷汗湿透,他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看了眼被撞碎的桌椅,自我安慰道: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李长风抱着汀兰,看着她红透的脸,嘴角忍不住扯动。
他这段日子,似乎很开心,很欢喜,尤其是她的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