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为作者视角)
我无法在夜里入睡
对你的思念
不知从何开始
并以任何一种方式
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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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的青烟重又燃起。
繁复的仪式,从清晨持续至正午。沐浴,更衣,祭拜,祈祝,受冠,再祭拜,再祈祝,百官朝拜。
他站在高高的祭坛,看着袅袅青烟入了霄里。
头顶有朗朗的青天,脚下是南离的臣子,就在刚刚,这南离的国历改了越。
他是这,南离的新皇。
双龙戏珠冠,描金飞龙袍,长眉锐目,身姿矫健,描摩得这南离的新皇当真世间绝等的男子。
新皇新贺,宫庭大庆。
当他终于能够下榻寝宫休息的时候,影卫却送来了一张纸。他拿着那张纸反复回味,忽而生了些年少的心思。
那南府的公子,排行第七,名为云隐,是个妙人。
答应了要送他酒来贺。
酒送来了,却是画在纸上。
想起那日他仓皇离去的样子,他笑了,无声地,由嘴角爬上面庞直至眼角眉梢,溢了满脸,不同日间那样的淡勾描抹。
他有一个计划,几分疯狂。
脱了金冠,更了皇袍,着上久不上身的夜行衣,向着影卫交代了几句,身影便融入了沉沉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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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府的西院,进门后小小一个院子,院左清清一水池塘,右侧几杆修竹,竹旁木椅点缀。中有碎石小径,十来丈处,几级阶接了扇形一排房屋。
夜已深沉,然而靠东一间屋子,微开的窗孔,豆光灯影掩映一双年少似悲似喜的眸子。
眸下的脸,柔和清雅,自有风骨。
绵长的眉峰,印了淡结。结了解,解了结。
窗外的清风穿过窗隙透了进去,乱了桌上灯影,也唤醒了沉思中的面庞。他抬头看向桌侧沙漏,唇角忽而紧抿。坐着的身躯站起,伸了一只手似欲灭灯,伸到一半,收回,放下。坐下,站起,又坐下,又站起。
回回重复。
那眉峰的结已皱成一团,他真正恼了,似下了心要灭去灯火。
手已够着灯苗,耳中却忽似听到一丝轻笑。
他大惊,移到灯苗的手转了向,推窗。凝神再听,却只有院中风敲修竹的声响,哪得半个人影?
终于还是关了窗,回头再看一眼沙漏,又是子夜。
灭了灯。
可是那窗忽地开了,一股清风灌向背向而行的身影,风里带来些熟悉的气息。
回转的身影,来不及惊呼,已入了一双臂膀。
沉沉的抱搂,任凭挣扎。
这么晚了,还不入睡,可是因为想我?
陛下爬墙的功夫不错。
你在暗示我什么?
窗合上,灯又燃。
南离的新皇陛下赫然站在灯下,一双眸正止不住打量灯下的容颜连同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须臾,轻轻地笑了。那笑里,很有些歪曲的意思。
如你所说,爬墙确有些累,我是否可以到你那张床上休息一下?当然,若是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一起。
休息之后?
结印的眉头高高扬起。
该发生的,都可能发生!
陛下,你想图谋不轨?
南云隐已经笑起来。
坦白说,我夜半跑来看你,我想以我目前这种对你抱有的近似昏君的态度,这不算阴谋,我想望已久。
说这话,不会觉得对不住你那些妃子?
这与她们无关,只是我与你的事。
好吧,只是你可曾想过,我若不愿呢?
事实上,以我目前陷入的状况,我是愿意拒绝去想这种问题的。
那么,退一步说,你就不怕我赖上你?
求之不得。
南云隐忍笑忍得显然十分辛苦。
我喜欢和你这样说话,很有趣味。
日夜念想的身影近在咫尺,皇帝陛下忽而觉得需要说些什么。
就目前我的心态来看,我倒是想迫你。我并不违言我曾想过,虽然,以我一贯的作风强迫于人并非鲜事。可是,以你外和内刚的性子,我若真那样做了,那么我想我没有以后。
皇帝陛下苦笑起来,你有你的骄傲,我也有,它不允许我迫你。与其迫你,我更愿选择温和一些的方式,比如,时至今日你依旧能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这是否足以说明,我的策略多少有效。
你倒坦白。
那么,新皇陛下懒懒一笑长长舒展一翻身形靠着桌坐下来,显然你想用一张纸来打发掉我这一条是行不通的,你得再恭喜我一次。并且,也要请我喝酒!
南云隐笑瞅他几眼,终是无奈掀了帘出去,再回来手上已多了两个杯,形状奇特一青瓶。
酒酌上了,淡青酒,白瓷杯。
恭喜。
新皇陛下看着伸来的手,接过杯,干净净仰头一口。
连着数杯,南云隐倒,他饮。
直到对面那眉紧了,不愿再次执瓶。
你还要回去。
他放下杯子,笑了,嗓音暗哑,褪去了日间的风华。
酒不可多,就算明知如此,可那杯若是你执,纵然拼却一醉,我也愿意。
南府公子的脸红了,淡淡的,在灯下并不明显,可是这逃不脱新皇陛下明锐的眼。
所以,你要我望而却步,我又何能?
摊开的手上,静静一张纸,墨描一酒壶,空杯,不可饮。
南云隐也看着那张纸,须臾转向窗外,长长叹了一声。
齐越,或许因为你生活的环境所故,让你于我这样性情的人,因为新鲜而生了错觉,——!
我无数次希望是。可是错觉,能叫我在夜半越墙入院,如作贼般只为见你一面?我想见你,已是一月。
长久的沉寂。夜风在窗外轻拂的声响格外明晰。
酒多了,伤身,喝杯茶罢。
递过来的茶,白瓷杯底衬得微黄水色。
只看了一眼,新皇陛下便笑了。这个人,总能恰到好处掀了浪潮却又平了浪潮,真是不甘心呐。
这些日,他只要一想起他饮着他送的茶时的样子,便觉胸中说不出的畅意。一日日间,他为着这些奇妙的臆想生出过无限的妙趣来,并为此乐此不疲。
不知为何,眼看他喝了茶,南府公子忽而笑了,沉沉的笑意略有怪色,只一忽,脸上又是一派平和。
时已不旱,你今日辛劳,来这里我总是感激,赶着回去罢。
齐越转身凝视面前的身影,终是不舍点头。
我送你出去。
还是算了,你步行送我我还嫌慢了。
那么,不送。
南云隐的眼睛弯了起来。
爬墙的时候,小心点。
爬墙?
新皇陛下歪了嘴,瞪了一眼没安好心的一张面孔,宽宏地决定暂时原谅一下这个词汇。
本来来此,想同你说一件事的,只等改天了。
什么事?
一段旧事,是我父皇的父皇的。我想有说的必要。
窗开了,拂进一阵轻风。新皇陛下跳出窗外,回过来一个神秘的笑意。
齐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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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豆灯影下映出的面容,眉已解,眼已平。
只是那唇角轻轻的一勾,隐隐的,淡淡的,仿佛是笑了,却只那么一闪,没了,了无痕迹。
灯熄人息,夜无言。
只剩窗外轻风,懒拂院墙,这风已是新一日的光景了。
明日,是个好天气罢。
凉宵如水。
(下一章起,为本卷正式章节。)
(从我这个角度望出去,天空黑沉,明日却未见得是个好天气。
长大后,年节真是不能让人格外欣喜。只是,在这样的深夜,听着宁静的二胡,加上朋友送来的祝福,任它多少的烦乱心思也散了。那么,在这样的时刻,我也祝各位在新一年里健康平安罢。真的是这样,总在经历后才发现,平安万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