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盛花香,平地生妖凰。
极东天涯处,夜阑星辰降。
东山石崩析,鼎沸榱栋葬。
焚书而秦皇,披羽泽西乡。
占卜用的龟甲上的裂纹随着细微的啪啪声渐渐展开,苟非之一手拿着发黑的蓍草,一手拿着写着卦文的宣纸,转头去看澹台申沉下来的脸色,迟疑说道:“宗主……”
澹台申缓缓走下台阶,他结果宣纸,看着卦文上的“东山石崩析”五个字,面色阴沉,声音有些压抑:“大约,什么时候?”
“占卜只能得出大约的事件是什么,至于何时发生……”苟非之斟酌着言语,“兴许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之后。”
澹台申又道:“这妖人的方位,你可能确定?”
“应当是在西荆极东处,当是阑城。”苟非之皱眉沉吟着。
“既然我天门可以防范轩辕安述和顾清芫那两次,这一次也一定可以。”澹台申声音冷冷地想起,听得轩辕岳微微抓紧了腰间青宇佩下垂下的流素,“星月,你调十五名弟子去青轩峰,让他们好好看守。”
苟非之立刻微微欠身,道:“是,宗主。”
“流云。”澹台申看向轩辕岳,道,“上两次都是你处理的,这一次,也是你去处理。先派遣几名弟子去看看。”
“是,宗主。”轩辕岳起身行礼,看向苟非之,问道,“不知星月长老有没有什么交代?若找到这妖人,应当如何处置?”
苟非之沉思片刻,道:“最好还是带回宗里处置。但若此人抵抗过分,那就就地处决了吧,焚烧是最好的法子。”
澹台申看着轩辕岳,突然说道:“听说轩辕白要去往阑城,或许流云你可以找一找他。”
轩辕岳垂下看,突兀地觉得心疼,道:“自从出了安述的事情,内弟已经不与我联系了。”
“罢了。”澹台申微微一想,道:“等星月做出了青阳石,你就派弟子出去吧。”
“是。”
——
楚泷侬今日烧好饭,回房间就看见万俟无端蹲坐在窗前的软塌上,开窗一面看着窗外的行人,一面吃着一大盘各色菊花做的菊花糕,细细碎碎的粉末掉满了她的衣襟。
楚泷侬一手端着新鲜出炉的玫瑰桂花糕,走上前去伸手把她身上的糕点粉末拍掉,随后把玫瑰桂花糕放在小几上,盘坐在万俟无端对面,懒洋洋地向后一考,捻起一块菊花糕,幽幽说道:“看什么呢?”
“人啊。”万俟无端笑得明媚灿烂,顺手拿了新端来的糕。
楚泷侬看着她的脸蛋就觉得很是舒服,嘴了嚼着糕点,模糊不清地说道:“人有什么好看的?”楚泷侬才不管万俟无端武功和行为举止不成正比的怪异,她只觉得这女孩子天真烂漫,爱吃贪嘴,像是她养了一个乖巧可心的妹妹。她尚只有十五岁的年龄,虽未完全张开,却一看就知道再过几年定是倾国倾城。更何况万俟无端笑起来,楚泷侬便觉得天更蓝了,空气更清新了,就连平常吃惯的一些蜜糕糖枣,也变得更甜了。
万俟无端嚼着糕,腮帮子鼓起,像个吃榛子的小松鼠,道:“从未见过这样多的人,以前住的地方人总是很少的。”
“你以前住在哪里?”楚泷侬拍拍手,又拿了一块糕点,漫不经心地问。
“雪山里。”万俟无端舔了舔嘴角的糕点粉末,只觉得这辈子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那里人其实也不少,只是我见到过的不多。”
“嗯。”楚泷侬应了一声,随后笑吟吟地说道,“明天我要出城到城西一趟,那里的白鱼鲜嫩,正好拿来招待圣山万宗的人。你乖乖待在屋子里面,我回城的时候给你买棉花糖和糖人。”
对面,万俟无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楚泷侬点点头。但她随机从怀中拿出一只铁质的哨子,道:“你把它穿了线挂在脖子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吹。”
楚泷侬结果哨子,看着哨子底部被穿了小孔,一颗乌黑透亮的珠子被穿在上面,她问:“这东西怎么吹?”
“随便你怎么吹,我都听得见。”万俟无端还在吃糕点,“这种哨子是特指的,发出的声音只有我们一宗的人才能听得见。”
“那阑城里面没有你们宗里面的人吗?”楚泷侬转身从抽屉里面拿了线,穿起来挂在脖子里面,问道。
“我出门历练而已。雪山每过五六年会派遣弟子下山历练。”万俟无端默默说道,“每次一名弟子而已。上次霍长老因为太过招摇,回去还被骂了一顿。”
楚泷侬淡淡应了,她从来不管这些,她看了看天色将晚,道:“我去洗漱了。”下榻经过万俟无端身边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你们慢慢看。”
万俟无端抬头微微一笑,随后低头看向走进百宝楼的一男一女,皱了皱小巧玲珑的鼻子,下榻拖来暖炉,从怀中摸出一块红黑色的珠子,丢进了暖炉,房中立刻飘出一股暖洋洋的香味。随后她将暖炉踢回原地,兴致勃勃地转头继续朝着窗外看人。
——
此刻百宝楼一楼,尉施手中端着两盘兰花,其中一盘紫色的兰花开得正是旺盛,却在他和唐萧一进入百宝楼的一瞬间,花蕊缓缓收缩,花瓣也随之合拢。
唐萧的脸色变了变,也不待店伴上前招呼就沉着脸离开百宝楼。
而在两人离开之后,有两三个人也进入了百宝楼,其中带头的一人正是贺兰冉,他身后兰心前去点菜安排住宿。而贺兰冉几人在店内随意坐下,没一会儿兰心回来,笑道:“本来听外头名声,这家店了食物住宿都是很好的,没想到掌勺的今日烧完了菜肴,看来只能明天尝一尝了。”
贺兰冉对于口舌上的享受并不是很注重,淡淡应了,只想到端木祁墨似乎是个不谙世事却贪吃的主儿,说不定她在这家店里吃过东西。
他的手微微按着腹部,在那里有一块完整的玉佩,是在端木祁墨离开前,迷晕了他的下属之后留给他的。那日端木祁墨的手伸过来时,他当真以为她是来强承乾双佩的,那时他虽然没有像小狄周时那般沉睡过去,但却全身酥麻,几乎不能动弹。
那时端木祁墨睁着一双眼睛,眼睛清澈,像一潭寒水一般干净透明,她的手被贺兰冉攥在手里,但她却并不害怕,轻轻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怀里心心念念保护着的,是一块假的承乾双佩?”
一句话就让贺兰冉惊呆当场,随后端木祁墨从她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对着月光一照,便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被映出一行字:
容顺年间十七年三月初八,嘉树清芫记。
贺兰冉看着那一行字,冷汗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旁人可能知道“清芫”指的是当场皇贵妃顾清芫,但“嘉树”是谁他们却可能不知道。但他作为璇玑贺兰禹的儿子,即使是不受宠,处处被打压的儿子,他心里也很是清楚“嘉树”是谁。
前朝许国容顺元年,梁王刘元彰和梁王妃秦氏诞下双胞胎,其中男婴少聪慧机敏,三岁即赋诗,五岁拜师凌云禅师,十五岁领兵五万大败南疆九万兵马,帝甚悦,钦封如郡王。
而那名如郡王,名唤刘承宇,字嘉树。
嘉树清芫。
仅仅这四个字,再想一想顾清芫现在的身份,微微一思便是一段要人命的宫闱密辛。
这边贺兰冉正想的胆战心惊,那边端木祁墨已经像个没事人儿一样把玉佩往他怀里一塞,唱着“是谁杀了知更雀”就飘走了。
贺兰冉回过神来,决定吃完这一顿,如果他的大哥三哥再派人为了承乾双佩追杀他,他就直接把承乾双佩送给他们,毕竟任务没完成,最多被宗主家法处置一顿,但若是这块佩被他亲手交上去,恐怕他是享受不了几天一等子爵带给他和他母亲的风光的。
在他回房间歇息片刻后,他找来周时商量扔佩的事情。
周时听完贺兰冉的话之后沉思片刻,道:“属下听说二少爷要来阑城了。”
贺兰冉默了一默,才道:“现在谁拿着承乾双佩,最后都可能出事情。大哥三哥也就罢了,我和他们骨肉之情单薄,但二哥……这样抛手给他,我做不到。”
周时沉默了片刻,才道:“属下是认为二少爷心思审慎细腻,说不定他可以想出什么两全的法子。”
“我再想想。”贺兰冉道,“你出去吧。这段话不能说给小狄他们听见。”
“是,属下知道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