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无端回到百宝楼后不久,衣物就送到了。
楚泷侬半躺在床上,看着万俟无端换着衣服,一件件地换完,然后蹦蹦跳跳地过来问她好不好看。
本来万俟无端就长得极美,加上又是订做的衣服,楚泷侬看一件点头赞一件,最后万俟无端收了她那件穿得旧的白衣,放在了楚泷侬给她准备的行李里,上身玉色忍冬单襦,下身藕色散花云烟裙,终于有了妙龄女子的既视感。
楚泷侬带着笑意看着,手里只能捧着一杯茶,她茶只能捧着,现在若是稍稍一动,就会牵连伤口,肩头一阵剧痛。
两人闹了一下午,最终万俟无端趴在床边上,喂着楚泷侬喝乌骨鸡汤,慢慢地吃着糕点甜藕。
很快临近黄昏,万俟无端正要厨房准备吃食,却见宋勤显沉着脸朝他走来,甩给她一张帖子,道:“你去拿给楚阑看,告诉他:别的生意推辞不做也就算了,这笔生意必须给我做。我不管他到底受了什么伤,只要腿能动,爬也要给我爬到沁兰闵园去!”说完便转身就走。
万俟无端听到“沁兰闵园”四个字时,长眉微微一动,随后把帖子收在怀里,去厨房端了吃食,回到房间拿出帖子给楚泷侬看,并把宋勤显的话一字不动地还原给楚泷侬听。
沁兰闵园等于皇帝行宫,里面开出来的帖子,相当于圣旨一般,不要说宋勤显沉声要求她一定要去,就是她自己,也知道只要楚阑没死在阑城,那么沁兰闵园,她是非去不可。
随后楚泷侬一皱眉头,动了动手臂,还是艰难得很,根本不可能烧菜。
万俟无端蹲在床头看着一脸难色的楚泷侬,道:“阿楚愿不愿意去呢?”
“好像不去也不行。”楚泷侬看着烫金字帖上面的大名楚阑,一阵头疼,唯有苦笑,“但我现在去了能干什么?我手臂都没办法抬起来,更不要说是烧菜了。”
“阿楚可以让我烧吗?”万俟无端扬起小脸,眉眼一弯,“阿楚说怎么烧,我来做。”
楚泷侬一想,这也并非不是一个好方法,于是便道:“那无端你以什么名义和我进去呢?”
“妻子吗?”万俟无端抬起小脸,笑意吟吟,眉眼如月。
楚泷侬:“……”厉害了,我的无端。
最后万俟无端是以兄妹之名进去的,那日沁兰闵园的总管过来请人,看着楚泷侬包扎得严严实实地上臂双肩,一句话也没说,车马辘辘直接行驶到沁兰闵园。
到底是外面请来的厨子,楚泷侬和万俟无端还单独住了一间房间,分给了他们一个宫女使唤。
总管内监白岩过来安抚问话时,眼睛偶尔瞟一眼楚泷侬的双肩,却也不欲多问,反而倒是看了好几眼露出真容的万俟无端,眼神里透出微微疑惑出来,随后他也只问了些衣食住行的习惯,并告知好好拿出厨艺侍候好皇帝贵妃,王亲贵族即点到为止,一甩拂尘离开了居兰舍。
随机当晚就起锅烧菜,楚泷侬单独一间小厨房,只有一个烧火打扎的伙夫。
楚泷侬依靠在一旁的长椅上,看着万俟无端生疏地揉着面团切着食材,但不过做了几遍,万俟无端便能成功地做出成型的食物了。因为今晚皇帝贵妃皇子皇女不过刚刚到达,所以烧得也不过是简简单单得几道的点心如藕粉桂花糕,椰汁马蹄糕,炸菊花之类,最后楚泷侬不过加了一道水信玄饼,宴席上每人一份。
楚泷侬一道道尝过去,觉得万俟无端虽然烧得不算顶好的,今天却也凑合着了。
于是便唤来宫女内监过来端菜,万俟无端看着沁兰闵园,道:“阿楚,我出去看看。”看到楚泷侬点头允许后,便蹦跳着离开。
楚泷侬在房间里面待久了有些胸闷,于是便出去透透气,她没有半点武功,不可能会像万俟无端那般有资本整个沁兰闵园乱逛却不被发现,于是也只是在御膳房周围慢慢地走着。
她正在御膳房门口散着步,就看见一个青年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应该是没有见过楚泷侬,不免停下来看了几眼,随后微微皱了皱眉,边走进边厨房时还回头看了楚泷侬好几眼,但随即欢快地直奔膳房去了:“刘姨,今天有些什么好吃的呀?”
远远的,楚泷侬还能听见刘姨的嗓门:“臭小子,今天齐王的小厨房又没开吗?怎么近几日老是往我这里跑?”
“等下子站岗呢,您也知道再过一个时辰宴席开始了。”
“给你备下的东西都在那里,滚去那里吃,这些可是给贵人吃的。”
“是,小的知道啦。”
嬉笑怒骂地声音响起,厨房里面一阵调侃调笑,楚泷侬无意识地笑了笑,随后看见万俟无端拿着一个小篮子的桂花,从远边缓缓走来,临近了扶住了楚泷侬的肩,笑盈盈道:“阿楚,我采了桂花,过几日我们泡桂花蜂蜜茶喝吧。”
万俟无端笑得清甜无虑,楚泷侬微笑着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回房,跟上她,也回房休息。
此刻沁兰闵园的延凌宫孟元殿内,宫女内监们服侍着皇帝白珣换上便装,随后有人报皇贵妃顾清芫已在殿内等待侍驾,白珣一笑,出了里间便扶住正行礼行到一半的顾清芫,笑道:“阿芫不必多礼。”说着帝妃便携手而坐,不久便有内监报道:“韩王白玟,韩王妃秦氏,齐王白澈到。”
白珣一点头,抬起茶盏,吹了吹茶沫,对着顾清芫笑道:“良月可来了,你也总算有个伴了。”他爽朗一笑,“朕猜良月第一句就是和朕抱怨她秦良月的名号。”
果不其然,三人拜见过白珣之后,秦良月落座后,微蹙秀眉,带着几分抱怨道:“秦良月可是在大荆武将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臣又不忌讳臣的大名被别人知晓去了。”
顾清芫本来神色淡淡的,但三人进来后,她的眼中终于有了些欢喜,轻轻靠在椅子上,微笑道:“良月总是这样抱怨的,何况你是不在意自己的芳名被别人听起来,但别的命妇可就介意了。”她微微一笑,“那下次就叫报你的官职好了,左将军秦良月。”
秦良月喝了一盏茶,笑道:“清芫总是这样,不过这样一叫,旁人总是要弹劾的。”
顾清芫笑意不减,道:“白决呢?怎么不见他人?等会儿宴席可还赶得及?”
“臣由着他去了。”秦良月笑道,“决儿总是喜欢往外面跑,臣也拦不住他。也没有齐王的稳重,尽学着他的爹的不学无术去了。”
“他的爹”坐在旁边,闻言道:“本王年轻时风流倜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清芫用着奇异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笑道:“也是,整天追在师兄身后跑,把明辉太妃吓的。”
“本王没有……”垂死挣扎的声音弱弱的响起反抗。
白澈端坐着,含着一缕正好的微笑喝着茶,看见白玟求救的眼神飘来,只能说道:“皇叔当年风采,槊之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五人说笑着,宫女已经把糕点端了上来,秦良月看见炸菊花,吓了一跳,笑道:“这也能吃?”好奇着便拿着一块吃了一口,道,“居然还不错,阿芫你尝尝。”
随后就有宫女端了水信玄饼上来,这道糕点一端上来,就连白玟都称奇,道:“这是什么做的?唔,下面撒得一层仿佛是桂花粉,这一块糕点,当真晶莹剔透。”
顾清芫看到水信玄饼的一刻,双眼瞳孔猛然一所,旋即听见白玟的话,复而一笑,道:“这是水信玄饼。难得看见,这是哪个厨子做的?”
内监恭敬答道:“是齐王殿下请来的百宝楼厨子——楚阑。”
白珣也没多想,笑道:“去赏他百两银子。”
内监道:“可否要让楚阑前来谢恩?”
“不必了。”
“是。”
白玟啧啧称奇,银勺已经拿了上来,白玟一勺刚刚搭在水信玄饼上,银勺首端瞬间变黑。他一惊之下,下意识将秦良月面前的那一份伸手一推,顿时连糕点带碟被砸得粉碎。
看着变黑的银勺,白珣脸色瞬间沉下来,瞬间周围的宫女内监哗啦跪了一地。
白珣看着水信玄饼,脸色铁青,声音沉闷:“把百宝楼厨子楚阑传来。”
白澈听闻,跟着跪下,面色沉闷,道:“儿臣失察,望父皇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