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风吹影动。本应静寂如海的墨夜里,却被突来的一声急唤打断。
“公主,快点,快点!”
已经跑出渡缘寺数里之外,拓秋仍旧不停的催促凤忛愔加快速度。可是,凤忛愔并非习武之人,经过一番折腾,已然体力不支,气喘吁吁。
“不……不行了……休息会儿。”
凤忛愔想休息,拓秋仍旧不依不饶:“不行,若是被我哥追上,他会扒了我的皮的。”
“已经很远了,就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此刻凤忛愔已经自行瘫倒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任拓秋拖拉硬拽,就是不动。
“你……”拓秋无奈,看看身后的确连渡缘寺的佛塔尖都已无法看见,也就放了心,放开抓着她胳膊的手,坐下为凤忛愔擦拭额间的汗珠,凤忛愔则顺势靠在她身上。
“公主,你这是何必呢?明知道自己千金之躯,受不得这长途跋涉之苦,竟还执意逃出来!”
“我自有我的道理,时候到了,你自然知道。”她自己也是才知道,现在自己这具娇弱无力的公主身躯,已然不是大学生羽毛球联赛冠军――古月虞的那副。潋滟不是说她家公主最喜欢打猎了吗?难道就这点体力?早知道就让拓秋找两匹快马了。
“好,好,公主不说,拓秋便不问。不过,我总觉得公主历经上次劫难,变得有些不同了。”公主出事时,皇上硬是不让她去探视,月余之后再见,曾经如此熟识的姐妹,她竟有些不认不出来了。如此说,并非说公主的相貌有所改变,只是她给人的感觉与以往的公主有几分不同。
“呃……”拓秋突然发问,凤忛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却不是原来的凤忛愔。拓秋如此对真诚对她,她倒是有种欺骗他人友情的感觉。不过,若是此刻告诉拓秋真相,不知她是否能够接受?“那你就当我是摔傻了吧。”
“哈哈……”听她这样说,拓秋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笑出声。“哪有人会这样说自己呀?”公主这调皮的本性还是一如既往。
“哎,没办法,此次碧樾林里遭逢突变,好多往事我都不记得了,妍妃还有一些宫女都是这样说我的,听得多了,我便默默接受了。”
“接受?哈哈……”凤忛愔如此自黑,又引得拓秋一阵大笑,而后又突然停住笑声,很认真的拍了拍凤忛愔的肩膀:“放心,即便真的傻了,凭着公主倾国之貌,倾城之容,也定能找到如意驸马的。哈哈……”
拓秋的调笑,凤忛愔似乎并不在意,依旧一本正经徐徐回道:“我是皇家女,怎会愁嫁?倒是我们的拓大小姐,武功高强,身手敏捷,更胜世间男子。不知哪方才俊敢娶如此悍妻?”
“啊?”凤忛愔的话令拓秋顿时止住笑声,说不出话来,顿了半天才娇嗔一声:“公主……”
“哈……如此倒有些像女儿家了。哈……”
凤忛愔笑的欢快,拓秋更加羞恼:“公主,若你再取笑拓秋,拓秋便不帮你了。”
“好,我可不敢得罪拓大小姐了,否则前途堪忧啊。”
“公主笑的如此大声,怕是已然恢复体力了,那我们启程吧。”公主何时变得如此爱调笑人了,哼,她才不给她机会了呢。
“对,我还要去雪国呢。”凤忛愔瞬间来了精神。
“雪国,公主难道不是因为宫中生活太过无趣,才逃出来看看的,为何要去雪国这么远的地方?况且此刻若是去雪国无疑是羊入虎口。”拓秋之所以答应同她一起出来,是因为她了解公主,公主每次出来也不过是翙羽城方圆百里之内的地方,她以为这次仍旧一样。
“为什么?”不过是去趟邻国,有这么严重吗?
“凤雪两国正在交战,公主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你一敌国公主到了人家的地方,一旦被人发现,免不了任人鱼肉。”公主竟然不知道凤国与雪国如今交恶,怪不得陛下会……
“交战?”凤忛愔愕然,宫中竟无人在她面前议论此事,难道是凤庆阳故意如此?他这样做,是疼宠还是……另有目的……“那便是去不成了?”她现在管不了许多,只要找到方法回去,冒险也无所谓。
“恐怕不行了,不过,我们可在翙羽城打探打探,若是有机会,我们便去,如何?”见她甚是失落,拓秋只好安慰她一下。身为大将军的女儿,前方军情自然知晓一二,凤雪之战正处焦灼,数月之内,去雪国,绝无可能。不过,这些晚几天让公主知道也好,说不定那时,她在翙羽城玩够了,便忘记要去雪国了。
“也只好这样了。”凤忛愔有些泄气。
“那我们走吧,这么晚了,我们要尽快找个地方落脚才行。”拓秋笑嘻嘻地拖着凤忛愔就走。
凤忛愔勉强笑了笑,跟随拓秋一起上前,渐行渐远。天色已然微亮,彤云镀金,日光难掩,生机渐生。而渡缘寺的喧闹似乎尚未停止,一间朴素中暗透奢华的禅房内,一粉衣手中拿着一件蓝衣,此刻宛若梨花带雨,嘤嘤不止。突然一道硬朗却又带着一丝安慰的男声从女子身后传来。
“潋滟姑娘,你不要哭了,公主出走,并非你的责任,等找到她们,我定会重处秋儿。”
“拓将军,都是奴婢的错。公主夜深还叫来拓小姐,定是想出去,奴婢应该早些察觉的。”毕竟这样的事曾经发生过,自己怎会如此大意呢?
“你无须如此自责,秋儿的性子我知道,若不是她帮忙,公主走不出寺院。如今首要就是找到公主,在公主尚未找到之前,你暂代公主在禅房诵经,以免外界起疑。”寺院众僧侣,院中禁卫,他都下了严令,消息不会走漏,以潋滟代替公主,陛下的密令仍旧可以执行。
“是,请将军务必尽快找到公主。”潋滟一介弱质女流,并无更好的办法,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拓穆身上。
“本将自会尽力。”公主寻无踪迹,他自是焦急。不过,以陛下密令,公主待在这里亦并非安全无虞。出去也好,有秋儿护着,应该不会出事。只要如今置身于风口浪尖上的不是公主,他便可放手行事。只是,委屈了潋滟。世事难两全,为她,有些私心又如何。巳时已过,盛阳高悬,调皮的光芒似是知道屋内有美人酣睡,悄悄由虚掩的窗缝里探出头来,却无法瞧见那紧闭床里绝美的睡颜,甚是遗憾。
突然,敲门声传来,似要打破这静寂绝美的画卷。
嘭嘭!
“忛愔,忛愔……”
女子的呼唤紧随而来。
“嗯~”帐内的女子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依依不舍起身,下床。
吱呀!门被打开,两个女子相见,门外女子手中端着一盆清水,门内女子懒懒地靠在门边。
“有事?”门内的女子睡眼惺忪,身子绵软,极不情愿地与门外的女子搭着话。
门外的女子却甚是兴奋,“巳时了,该用早膳,否则就要和午膳一起吃了。”
“我还没睡够,不想吃。”
“走啦,吃完我们去白漪河看看,那里的河水甚是清澈美丽。”门外的女子继续努力。
“白漪河?”潋滟说之前她昏迷后就是在那里发现的,说不定在那里会找找些许线索。
“对呀。”白漪河是翙羽城名景之一,她不会不知道,那又为何如此惊讶?
“我去。”凤忛愔这回彻底醒了。
“好,你先梳洗一下,我先下去点菜。”
“嗯。”接过拓秋递过来的水盆,凤忛愔走进屋内梳洗,拓秋则朝楼下走去。
凤忛愔二人住的这间客栈是翙羽城最大的客栈,客流极大,方便打探消息。除此之外,拓秋之所以建议住在这里也是为了防范被拓穆找到,因为以她对她那位哥哥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想到她们会如此招摇。当时凤忛愔看着拓秋得意狡诈的笑容,瞬间觉得她把拓秋带出来是无比正确的选择。知兄莫若妹,或者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由拓秋对付拓穆,绝对万无一失。
客栈楼下,早已不是吃早膳的时辰,此处依旧三两成桌,大多都是有已经用过早膳,饮茶谈笑的,甚少有像靠近窗子那桌,此刻方吃的。桌边仅坐了一位青衣女子,装束利落,长发高束以同色发带,英气的面庞染了几分急色,时不时朝楼上看一眼,像是在等人。突然,女子的眸子晶亮,喜道:“忛愔,这边!”
本来人声嘈杂的厅里,被她一喊顿时安静下来,人们正欲责备她扰了她们谈话的兴致时,却被她目光远处的女子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那女子眉如远山秀黛,眼如碧水湖心,鼻翼如削,樱唇皓齿,及地长发简单的挽起一些由一根银簪束在脑后,左边那屡墨蓝发丝亦被束起,似是饰在鬓边的发带,绝美出尘。这样气质无双,世间少有的女子,此刻,正着一身蓝衣,衣袂、裙摆上绣有兰草,款款而来。直到其走到青衣女子身侧坐下,那些看客门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方才的目光,却早已忘记自己方才的话题。
注意到厅内人的反应,拓秋叹道:“哎,看来以后不能在楼下用膳了。”
“为何?”凤忛愔并未在意这些,不知拓秋为何如此说。
指了指仍不时投来目光的邻桌男子,拓秋笑道:“所谓秀色可餐,可未必能饱人,若是因为忛愔你的无双美貌,把这客栈里的客人都饿死了,这翙羽城最大的客栈恐怕要关张大吉啦。”
环顾四周,果然有人不时朝她张望,凤忛愔无语,“呃……”早知她就扮成男子。
“白兄,你听说了吗?”
“不知宋兄所指为何?”
“雪鸑珏呀!”
听到‘雪鸑珏’三字,众人不由把目光投向从楼上下来的两个书生打扮的人身上,静待白姓男子余下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