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玩淡定
三叔和胖子在楼下交头接耳,神神秘秘的谈论着什么。在外人看来,这两人的行径是十分可疑的。
他们是在考虑要不要带着张代晨去?就这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谈论了好长时间都没有结果。
胖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说:“我不是怕东窗事发后会有牢狱之灾,而是担心要真的遇到粽子或者其他凶险之物,连我们自己的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照顾人家。”胖子就事论事,“你看看那个张代晨,文文雅雅,细皮嫩肉的,哪经得起这种折腾?”三叔双手交叉,十指相扣,放在鼻梁上,思虑再三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主要是如果我们不带张代晨去的话,文物局就不肯把地图借给我们。”胖子脑袋痉挛了一下,开怀大笑道:“你是说,带着张代晨去下斗是作为向文物局借用地图的唯一条件?”三叔道:“没错。”
三叔咽了一口唾液,润润干燥的喉咙,继续补充道,“而且张代晨是我一个道上的好朋友的闺女,所以你知道我当时的处境。”胖子苦笑:“左右为难嘛。”三叔道:“既然你知道还纠缠不休?”胖子挠挠脑袋,顺手摘下垂下来的一片青翠的竹叶含在嘴里,言简意赅道:“我是担心,万一到时候她知道我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向政府举报,你说咱们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三叔沉默,转头看了看走出房门来给我种植的那几株花浇水的温柔娴淑、心灵手巧的张代晨,不确定地说道:“我觉得这丫头不像是那种心怀不轨的人。”胖子好为人师,自恃高深道:“三老爷子啊三老爷子,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现在这个社会,什么样的人没有?”三叔听胖子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有些许担忧了,连连看了好几次张代晨,又道:“现在人都来了,难不成你要我把人家赶回去不成。”三叔摸着自己独特鲜明的胡须,“据我所知,这丫头要是真的较劲起来,那是八匹烈马都拉不回来的。”胖子难以置信,瞟了张代晨一眼,不认可地说道:“不觉得。”三叔唇角舌燥,不想跟胖子讨论下去,摊着手:“要不信,你去试试?”胖子没事的时候充英雄,有事的时候当乌龟,典型的吃瓜群众的代表,忙摆手道:“算了算了,你都劝不动,我怎么劝?”三叔鄙视了胖子一眼,直奔车库而去。胖子独自回到楼上,一手持放大镜,一手持描绘笔,研究起了茶几上的地图。
浇花弄草于张代晨来说是家常便饭,没多久,她便把窗台上和家里的书架上、桌子上的那些花花草草全都浇了一遍,而且还把部分植物的枯枝败叶从花盆里取出来,一一放进了垃圾桶。
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注视着远方,心中五味杂陈,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我想,像我这个年纪,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茫无措,焦躁不安,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吧?
张代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侧面,她金枝玉叶般的身体靠着栏杆,眼含笑意,静静的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无意间回头,看到她在对我笑,不知该作何表示,只好继续注视远方。表面上我是忽略张代晨,实际上我是在掩饰自己的局促和尴尬。用现在很流行的那句话来说,我这种行为就叫做拈花一笑玩淡定。
张代晨,是我见过除了陆小曼之外,长得姿色不凡的女孩。虽然我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实则早已江翻海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奇妙的感觉转瞬即逝,就好像,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一样,此番见面,不过是久别重逢……亦或,还有其他的关联。
一阵清风拂起张代晨乌黑滑亮的秀发,她抬起手来,侍弄了一下,问道:“苏总,你平时都这样的吗?”我望风而叹:“一向如此。”张代晨容颜冠世,倾国倾城,抵死芳香,兰肌粉艳巧能妆,肌肤水嫩且毫无瑕疵,恬恬一笑,道:“那你爸爸跟你妈妈呢?”
一滴无声的眼泪从我的眼眶垂落,尚未落地,便随风而逝。我默然转身背对张代晨,望着万里无云的高空,心乱如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父亲和娘离开我多少年了?数数,不低于十几年。
张代晨见状,感到紧张无措,面带自责和愧疚,连忙道歉:“对不起苏总,我不是故,故意的,还望你不要放下心上。”张代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因而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泛起了一抹嫣红。
时光如水,岁月如歌,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为何我总是无法忘怀,无法挣脱出来?为什么我总是怀念母亲给我买玩具的日子?为什么我总是留恋父亲陪我在游乐园坐小火车的时光?是我走不出过去?还是我原本就已经死在了过去?
我痛苦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巴掌,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实在是太乱了,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炸裂了,身体中有几十万条虫子在啮咬,似乎只要再持续几分钟,我整个人就会频临崩溃。
张代晨傻傻的站在我的门外,手足无措,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等待家长惩罚责骂的孩子。
每每想起父亲和母亲,我的思绪总会很乱很杂。各种各样的问题反复在我脑海中交织汇聚,折磨得我死去活来、痛苦不堪。
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我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心头肉,是她牵肠挂肚、无法放下的唯一。现在呢,避开那些浮华的表象,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最可怜的人?比起那些有爹有娘的孩子,我简直是个悲剧,是个惨剧。是个天大的笑柄。这些年更是受尽心酸,历尽艰辛,饱尝人世间的冷暖。每当看到那些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与父母大手拉着小手欢天喜地的逛街的孩子,我只能远远地看着,默默的羡慕着,无比的奢望着。
我躲进被子,任凭眼泪将我淹没,直到自己哭昏死过去。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还有得选择,如果人生还可以重来,我宁愿倾尽所有,也要改变这个令人悲痛的结局。哪怕最终的结果让我万劫不复,我也在所不惜。
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窗外,一抹斜阳灿而不烈,照射在人的身体上,尚存一丝暖意。
“大侄子,你这啥情况?睡觉都会昏迷?”三叔看我醒了,脸上的担忧慢慢退散。
“苏,苏总,你没事了就好。”张代晨还在为早上的事情自责,依旧把头埋得低低的的,不敢看我。
胖子抱怨:“我说大少爷,你真的尊贵娇气,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刻出问题呢?”他直拍大腿,粗气长出,若不是有求于我们的话,早就出发了。
我打起精神,掀开盖住身体的被子,走下床来,寞然的了看了看三叔和胖子、张代晨一眼,什么也没说,推开门,扶着栏杆,摇摇晃晃的走下楼去。
“大侄子,你干啥去?”三叔跟出来喊道。
“没啥,出去透透气。二十分钟后准时出发。”我嘴唇干裂,喉咙里很难受,说话的声音很小。
远方的夕阳缓缓沉落,天边,霞光万道,铺满天穹。庭院里的竹叶片片渲染了一层殷红,风吹过,如水中的波纹一般散射出异样的光,看着特别有诗意和韵味。我来到竹下,扶着一棵笔直秀气,不蔓不枝的竹子,眸光呆滞,心中无比繁乱,蓦然抬头,看到东边的天空挂着一轮色泽淡薄的明月,不禁想起了李白写的一首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念完我惨淡的笑了笑,自古贤才,豁达者唯李白是也,可以把枯燥无味的生活过成诗,也可以把丰富有趣的诗过成生活,如此经天纬地之人,终是再难觅。
三叔跟过来,不放心地问道:“大侄子,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三叔说着伸手来试探我额头的温度。
我推开三叔的手,有气无力道:“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似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三叔,“你说我父亲跟我娘真的是意外去世?”这是我第三次问三叔。
三叔脸色一僵,有点不知所措,似笑非笑,很不自然,遮遮掩掩的说道:“不是已经给你说过好几回了吗?你爹跟你娘,是在英国出差的时候,不小心遇到变故去世的。”
“你每次都这样说,能不能详细一点。”每一次我问起父亲和娘的事情,三叔总是这几句,不多不少。
三叔眼珠子一转,说出来的话难辨真假:“你也知道,当时我是在国内,不在现场。具体的细节不清楚。”
三叔说的是真的吗?我心生疑问。假如三叔说的不是真的,那么父亲和娘是怎么死的呢?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作为苏家未来的主人,我有责任和义务查明真相。
有时我也在想,父亲和娘是不是倒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