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岷江滚滚江水,不休不止,一往无前挟带闷雷之声向西流去。江水流过长野城时,在这里盘亘了半圈,似乎小憩了片刻,又大踏步的向前流去,直奔太幽海。石头村与长野城隔江相望,背依九焰山。和处于山南水北的长野城,一阴一阳分列在幽岷江两岸。此时正是八月天,村前江边的一棵歪脖树下,一群村民围着一个吊在上面的女人指指点点。女人伸长了舌头,脸色发紫,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两个小男孩抱着女人腿,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努力的想将女人从歪脖树上放下来。两个孩子大一点的十一岁,小的只有七岁。以他们的力气,做这件事情明显是力有不逮。他们只能努力的将女人的尸身向上托一点,托一点……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便走了过来,他的身后威风凛冽冽的跟着四个穿着皂青色服饰的家仆。
“啊,这不是楚秦氏么?怎么这么就死了?你死了,那你欠我的两块血精石我找谁要去呀?”胖子手一抖,围着吊在绳子上楚秦氏的尸身,不时地的发出一声声叹息,仿佛是他死了亲娘。
“不行,就是把你的肉肥了田,骨头车成纽扣,你也要先还了我的钱再说。”胖子越说越气,不禁一脚踹在楚秦氏的尸身上。哥哥楚羽放开抱着母亲的腿,怒吼一声,扑向胖子:“柳德,我和你拼了!”但他未能如愿,他的衣领被一个皂衣家仆抓起,将他提溜起来。很快他的呼吸就急促起来,脸憋得通红。柳德一巴掌扇到楚羽的脸上。
“和我拼了?就你……”柳德揉着自己发红的手掌,指着剩下的家仆:“打,给我向死里打!”八岁的楚六愈发努力的拖着母亲的身体,看着一帮子家仆在楚羽的身上拳打脚踢:“你们不要打我哥哥……你们不要打我个哥哥……”
“够了!”一声怒喝如炸雷般凭空响起。四个如狼似虎的家仆听闻此声,浑身全部哆嗦了一下。
“爹……”“老爷……”
柳德肥肥的肉脸上堆起了笑容,他抖动着着自己几百斤的肥膘向来人奔去。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老者喘着粗气,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还未走到柳德跟前,他就举起手中的拐杖,一仗抽在柳德的屁股上。
“平时我都是怎么教你的?”老者嘴下不停:“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乡邻?”柳德看着老者布满老人斑的脸,小声嘀咕:“可是楚秦氏还欠我两块血精石?”老者瞪了柳德一眼,随即向四个家仆喝道:“赶紧把楚秦氏放下来!”四个家仆闻声就要伸手,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一个家仆回头看了老者一眼,却向柳德说到:“少爷,她可是吊死鬼……不吉利……”
“怎么?你没听到我爹说什么了吗?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柳德一脚踹在那家仆身上。老者看了四周的乡邻,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拉住柳德的衣襟,向四周围观的人说:“谁将楚秦氏放下来,我出一块元石!”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回话,似乎不相信。十块元石就是一块血精石,往年一块元石一斛米,在这灾荒之年,一块元石虽然已经不能再买一斛米,可元石再多也要有命去花才是。看着众人不信,老者从衣袖里掏出两块元石:“两快元石。”
“柳老爷,我也不要你的元石,你只要给我一斛米就成。”一个瘦高的男人走出来。
“就依你!”柳老爷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赶紧将楚秦氏放下来,别让娃娃受罪!”
楚羽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去了嘴角的血丝,赶紧跑过去帮着瘦高男人将楚秦氏从歪脖树手上解了下来。瘦高男人将楚秦氏放在地上,抬头看了柳老爷一眼。柳老爷叫过一个家仆,示意他带瘦高男人去自己家兑现一斛米。
楚羽走到柳老爷面前,双膝下跪,就是一个响头:“谢谢柳老爷!”
柳老爷连忙扶起楚羽:“小羽,带着你妈回去吧,你家欠的血精石,你不用放在心上,将来若有了再还,没有的话,就算了吧!”楚羽将楚六拉到自己身边,让他也跪在柳老爷身前,两人又是一个响头。楚羽起身后,盯着柳老爷的眼睛:“您放心,我娘欠下的血精石我一定会还。”说完他立即向自家奔去,不多时,楚羽扛来了一扇门板,在楚六的帮助下将楚秦氏挪到了门板上。兄弟二人艰难的着拖母亲向自己家里挪去。“唉,可怜的孩子……”“柳老爷真是仁德之人啊……”“以后这哥俩可怎么活呀?”众人议论了一会,不多时,围观的乡亲各自散去。
“爹,有必要这样做吗?”柳德向身旁吐了一口唾液,不屑的问了一句。柳老爷双手拄着拐杖,目送着兄弟俩的背影:“都是你造下的孽,你的那些女人还不够你折腾,你撩拨一个寡妇干什么?”“爹,我哪想到楚秦氏性子那么刚烈……若不是她向儿子借血精石给长野城的巡查令,免楚羽的兵役……而且我和她之间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你情我愿?”柳老爷怒视着柳德:“你情我愿?这莫秦氏会在我们家祠堂前上吊?若不是那兄弟俩年纪尙小,今个这一关,怎么也要让你脱层皮。”
柳德鼻孔朝天:“难不成他们还能造反不成?我不过是和莫秦氏做了一笔交易而已。”柳老爷叹了一口气,看着柳德脸,眼睛猛然睁大了几分,随即又黯淡下去:“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难道你就不知道幽岷江北岸的兵役已经闹起民变,嘉义县令已经被叛匪王福瞳砍了头颅?你姐夫昨夜才带着你姐逃了回来吗?”
“啊……”柳德猛吸一口凉气:“难道长野城主就不管吗?”
“怎么能不管呢?”柳老爷将目光扫向幽岷江:“听你姐夫说,长野城已经派出两千狼骑兵。”
“那还怕什么?狼骑一出,神鬼躲避,想来嘉义的叛乱不久就会被平息。”
“也许吧,老天爷真是不让人活了,降下如此大旱,”柳老爷转身,蹒跚向自家的石门楼走去:“大乱将至,凡事还是留一线,毕竟是一个村的乡亲,不要做得太过才好!”
“做得太过?我看做得还是不够!”等柳老爷走进石门楼,柳德转头看着自己的四个手下。四个人被盯得头皮发麻,柳德这才说:“刚才去领粮食的人你们可看清楚了?”
四人脑袋像小鸡啄米似得的点个不听,柳德一脚揣在距自己最近的一个马脸身上:“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呀!”
看着四个手下远去,柳德将一根树枝折断,心中暗想:“做的太过?我看这群泥腿子就是欠收拾!”
2、
影月历221年,八月。相师府大相师木托夜游观星,自一重天起巡视九天。忽见帝星神光暗淡,一片隐晦,南离天宫一颗星星卓然亮起,似与帝星争辉,但星光很快就暗淡下去,似乎从未出现。木托遂即向南离天宫飞去,一探究竟。他上下翻飞,左右查视,却一无所获。木托悻悻然无可奈何。不多久,影月升起,众星愈发黯然,木托无可奈何,只好放弃。他在那一日的《观星记》中留了一笔:南离星耀,寻不可查。
3、
楚羽将家里最后的两块木薯洗净,放在陶瓮里添水蒸了。他火烧的很慢,火光将他的脸颊照的通红,火苗在他的眼里闪烁。弟弟楚六此刻睡得很沉,他偎依着楚秦氏的尸身,双手拥抱着自己。不久,陶瓮上水汽上逸,越过房梁,从一个破洞冒了出去。楚羽在火堆里添了薪柴,站起身来走到楚六身旁,将楚六从楚秦氏身边抱起,放到破床上,盖上一块破烂的兽皮。
门外由远及近,一阵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来到房前。楚羽抬起头,伸手将自己的眼睛擦了擦。他看见半扇门外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站在屋外向他招手。是村里的寡妇莫柔,有人也叫她韩莫氏,只是莫柔似乎很不喜欢别人叫她韩莫氏。楚羽走到莫柔面前,恭敬的叫了声:莫姨。
莫柔伸手摸了楚羽的头顶,递给他一个口袋,用低沉的语气说道:“小羽,这是大伙凑得一点粮食。”楚羽将口袋推了回去:“莫姨,今年大旱,大伙都不容易,我们不能要。”莫柔摇了摇头:“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我们都是一个村的,大灾之前更要互相帮助。”
楚羽只好接过了莫柔手中的口袋,他愈发恭敬的向莫柔弯下了腰。莫柔连忙将楚羽扶起。
“莫姨,我一定会还给大家的。”
“傻孩子,先不要说这些话,姨今天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你寻思好将我姐埋葬在什么地方了吗?不管怎么说也要让你娘入土为安啊。”
楚羽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说:“莫姨,我准备待会就去寻柳老先生,求他念在我娘替他扛了一辈子工的份上,能匀一片地,让我娘入土。”莫柔叹了一口气:“也只有如此。我们这一带,全部都是他柳家的土地了。”
莫柔帮楚羽将那一袋口粮放在粮缸里,就准备离开。她脚步已经踩在门槛上就要走出去,楚羽忽然叫住她。莫柔转过身来,她看见楚羽的嘴抖动一下,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莫姨,我娘在昨天在柳家发什么了事情?”莫柔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她咬紧自己的嘴唇。大约三息之后才说道:“小羽……你娘都是为了你……你就不要追究这件事情了……”楚羽没有继续逼迫莫柔,他说:“可是我不能让我娘死的不明不白,我一定要知道原因!”
莫柔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火光从陶缶下映照楚羽的身上,一明一暗,如同呼吸。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好转身离去,她的眼泪在她的脸上画成两道明亮的线。
“等以后,我一定告诉你……”莫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莫姨……”楚羽拔脚追去。
“哥,好冷啊,我饿了……”一声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楚羽将自己的脚收了回去,来到楚六的身边:“小六乖,来,等哥一会,待会我们吃木薯。”他转身走到陶缶下又添了一把柴。
火光闪烁着凌乱的光芒,如同楚羽的心。楚羽的心乱起八糟的,母亲死的太奇怪,他的心口乱成一团麻。他想将它掏出来理清头绪,可是他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4、
第二天早上,楚羽用莫柔送来的粮食煮了一锅稀粥,顺便又烤了两个木薯。他招呼楚六吃过饭之后,交代了楚六看好家门,就离开了家。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家门已经残缺,已经算不成门了。
村里似乎多了许多生面孔,楚羽猜测就是大伙说的江北逃兵祸的难民。他很快就走到柳家堡门楼前。柳家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门前守门的家仆身穿皮甲,腰挎亮银刀。新修的箭楼上,也站着手持长弓的弓箭手。
楚羽和其中一个家仆打着招呼:“柳豹哥,麻烦你通报一声柳老爷,就说楚羽找他。”柳豹身材瘦弱,脸上长满了雀斑。他看了楚羽一眼,准备就要去通报。
“慢着,”另一个家仆突然喊了一声。这人腰膀阔圆,胳膊上的肌肉鼓起,将衣服撑得圆滚滚的,一脸的络腮大胡子。
“柳虎,你什么意思?”柳豹不解的问道。
“豹子,你忘了少爷昨晚说过,不允许闲杂人等打扰老爷吗?”
“可是,楚羽……”柳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忽然明白了柳虎的话。楚羽也是少爷话里的闲杂人等。柳豹只好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略带歉意的看着楚羽,说道:“不好意思,楚羽,我也是无能为力,这都是少爷的命令。”
楚羽向前跨了一步,他将目光转到柳虎身上,他明白了,这里拿事的人是柳虎。
“虎叔,都是乡亲,你就通融一下,让我见见老爷,我有急事找老爷商量……”楚羽话未说话,柳家堡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柳德羽扇纶巾笑盈盈的走了出来。他看见楚羽站在自家门前,立马脸色就变了。
“柳虎,我是怎么告诉你们的?怎么可以让这种下三滥走进我柳家堡地界!”
柳虎耳红目赤,瞬间爆发,他大力推了楚羽一把,讲楚羽推出十米后,这才转身返回。柳德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走到柳虎的跟前,反手一巴掌抽在柳虎的脸上。
“记住,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我打断你的腿。”柳虎唯唯诺诺,眼睛的余光看向楚羽充满了怨毒。楚羽相信,若是自己再不识抬举,柳虎打死自己都有可能。
“柳公子驭下之术,可是让在下涨了见识,在下佩服佩服。”楚羽正准备转身离去,一道,一声中州口音的男音传了出来。这声音极富穿透力,楚羽一时间竟呆住了,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眼睛直直的盯着柳家堡的大门。
一只翠云丝履先迈出大门,一袭紫袍无风自动,楚羽看到一张精致到极点的脸庞。楚羽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男人剑眉星目,一头黑发很自然的飘逸着,与石头村任常见的短发不同,男人的长发及腰。男人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剑,长剑造型古朴,剑穗虽然只是一色红艳,编织手法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漂亮的男人。”楚羽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
“手下一帮蠢人,倒是让李仙师见笑了。”柳德的脸像是幽岷江的水,瞬间就反射着阳光。漂亮男人微微一笑,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
“柳兄,在下这次只是奉家师之命,下山寻一二资质上佳童子。柳兄还是先带在下观赏一番石头村吧。”
柳德闻言一脸谄媚,顺杆子就上:“李梦师兄,你看我怎么样?只要李兄能让我加入无极道宗,我会让家父赠予李师兄血精石一千枚。”
李梦的脸色微不可查的闪了一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柳兄,不是为兄不愿意帮你这个忙,我无忌道宗只收十五岁以下的童子,这是祖师定下的规矩,为兄也是无可奈何。”柳德的脸上满溢着失望,他已经二十有五,年龄确实有些大了。李梦看到柳德模样,心底一动随即说道:“柳兄不必如此失望,在下虽不能带柳兄进入无极道宗,可也是能传一些吐纳之法,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对柳兄可是有莫大的好处。”
柳德邹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算是好事一桩。他略一弯腰,收起纸扇,遥遥一指,稳稳地说了声:“李仙师,请!”
二人飘然走来,楚羽突然对着柳德跪下。柳德诡异的一笑,毫不理睬,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楚羽。李梦的眼睛在楚羽身上瞥了一眼,居然一亮。他走到楚羽身前,一把抓住楚羽的手腕。柳德的心猛的一跳,难不成李梦看上了这个家伙?
“可惜,虽然是金灵根,却只是个凡品,若是能达到玄品,带你回无极道宗也不是不可能。”李梦放开抓住楚羽的手,一脸的惋惜。柳德赶紧问道:“李兄,什么是金灵根?”
李梦又看了楚羽一眼,不知道是说给楚羽还是柳德听。
“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而每一种灵根又根据资质分为凡黄玄地天五品。不同的门派适合修炼的灵根不同,比如我无极道宗虽然也招收其他的灵根,但主要的功法还是适合金灵根,而且等级越高的灵根修炼起来就越容易。我无极道宗的开山祖师剑圣据说就是天品金灵根。”
楚羽依旧向着柳德长跪,李梦心里一阵鄙夷。无极道宗的宗训:只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动不动就向别人下跪的人,纵然是再有天赋,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他实在看不起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人。
“他这是怎么回事?”李梦向柳德问道。柳德讪笑道:“家里原来一个仆人昨天死了,这是他的一个儿子。”
“你想干什么?”柳德踹了楚羽一脚。
“求少爷赐一块墓地,让我母亲入土为安。”楚羽咬了咬牙,他知道机会难得,为了母亲他的自尊没了又能怎样?
“你问我要一块墓地?”柳德忽然笑了起来。
“是的,少爷!”楚羽低声回答。
“我为什么要给你?”柳德阴阴的问了一句。
“看在我母亲,给您儿子当了三年奶妈的份上,我求您能让她入土为安。”
柳德又笑了:“楚羽,我想您是弄错了。你妈给我儿子当奶妈,我付她工钱,我为什么还要再给她一块墓地?何况她还欠我两块血精石!”柳德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楚羽。
楚羽抬起头来,眼睛血红。他心底的希望瞬间崩塌,他重重的对柳德磕头,希望能打动柳德那颗冰冷的心。柳德将身体错开,拒绝接受楚羽的哀求。
“哥,你不要这样……”一个单薄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楚六扶着楚羽的胳膊,他冲着柳德怒吼:“天下之大,哥,我就不相信我们还找不到一块能够埋葬母亲的地方。”柳德一声冷笑:“你们要是能找到这样的地方,我柳德和你们姓!天下虽大,可还真就没有一块能够让你们埋葬楚秦氏的土地。”柳德说完这番自认为义正言辞的话尚不解气,居然有人敢对着自己怒吼,他抬脚就要将楚六踹飞。
忽然间,柳德看见一道紫色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脚前。李梦忽然就蹲在他和楚六之间,他想收回脚已经来不及了。“完了……”柳德一想到这一脚的后果,魂都吓出了冷汗。只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倒飞了起来,啪嗒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他的眼前冒出无数尽管闪闪的星星,好痛……
昏迷前,他似乎听见李梦说:“天品……金灵根……”
5、
嘉义县城。
王福瞳站在东城门上,遥望着官道的尽头,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从他的额头上淡去。副头领肖猛从城楼下快步走了上来,他冲着王福瞳施一礼。
“大哥,探子来报,长野城的狼骑距嘉义已不足五十里,明早即可到达。”
王福瞳右手握紧手中的长剑,脸色变得狰狞:“来的可真够快的!”
肖猛稍微站远了一点,他开口说:“要不要我们先暂时撤出嘉义?”王福瞳转身盯着肖猛,眼神就像是饿极的野狼,似乎肖猛要再说一句,他不会介意让手中长剑暴饮肖猛的鲜血。
“二头领,撤不得!”一个中年文士来到两人身边,急切的说道。王福瞳的脸色忽然变缓:“秀才,你来了。”中年文士冲着王福瞳和肖猛拱手行礼,二人连忙回礼。
“秀才,长野的狼骑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抵挡的。嘉义只是一座孤城,此时不撤离嘉义,若是被其包围,必将势如累卵,陷入死地。”
“二头领说的是,长野城的狼骑怕也是打的这个算盘,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而且刚得到消息,云桂城自北面也出动了两千虎贲,距离嘉义已不足百里。两方已经对嘉义县城形成夹击之势。”
“那我们为什么还不赶紧撤出嘉义?难道你一点都不顾及兄弟们的性命。”“住口!”王福瞳刷的一把抽出长剑,对着肖猛呵斥道:“你想乱我军心吗?”肖猛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许多普通士兵。他向四周一望,兄弟们都向着他们三人看来。一个个眼中竟是布满了颓废之气。
“大头领不必如此,二头领也是无心之言。”秀才急忙上前抓住王福瞳持剑的手臂,虚扯了一下。
“哼,再有下次,定斩不饶。”秀才放下抓住王福瞳的手,这才冲着肖猛说道:“二头领,若是我们现在撤出嘉义县城,失去城墙的保护,我们这五千兄弟,怕是还不够长野那两千狼骑塞牙缝的,不能撤呀!”
肖猛本是聪慧之人,先前只是被形势蒙蔽,此刻心中懊悔,但说出去的话已经覆水难收,他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懊恼的叹了一口气。“那可怎么办?”
“先生可有妙计教我?”王福瞳收回长剑,双手拉住中年文士的手,一脸的期盼。中年文士眼吐神光,一抚胡须,朗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大头领二头领,事关我军生死,还请借一步说话。”
王福瞳和肖猛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三人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走下了城墙。
“二哥,你说我们这次还活的下来吗?”一名瘦弱的义军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对身边的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说道。胡茬汉子手握着长弓,眼睛盯着嘉义城外的一片密林,一堆青草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汉子伸手冲箭壶里拿出一只赤牙羽箭,搭弓射箭,只见一道赤红的轨迹划破暮色。“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军师和头领们的样子,怕是已经有了破敌之策,也许我们都能活下去。”
突然伴随着一声嘶吼,一个暗黑影子从草堆里跌出。“长野城的探子,不用担心。”胡茬汉子甚至都不去看一眼那一箭的战果。羸弱的义军说道:“二哥,你这一手神射可真是绝了。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羸弱义军站直了身体,握住进长枪。胡茬汉子叹了一口气,明天在哪里,他自己并不能掌控,走一步是一步。也许有那么一天,如同圣使的祈祷,他们会迎来伟大的光明王……
天色最终黯淡了下去,树林深处一个影子消失在更加黑暗的树影中。
6、
嘉义县城南五十里的一个帐篷里,校尉金雪死死的盯着一张兽皮地图。副将左礼大气都不敢吱一声,他将金葵油灯的灯芯向外拨拉一些,让整个帐篷里的光更亮一点,不料灯芯嘭的一声,爆了一个灯花。金雪将手中的一块血精石放在嘉义城外一个地方,鼻子中出了一口气。
“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就凭他们那五千乌合之众就想吃下我这两千狼骑?”
左礼走到地图前看着金雪置放血精石的地方-----独孤道,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将军,这独孤道可是不利于我军的地方,当年我影月大帅王翰率领十万大军进攻长野,硬是被前朝将军独孤信率领三百甲士阻挡了整整三个月,那地方可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金雪轻笑一声:“左校尉不必丧气,我岂不知此处的凶险,昨日我已派左法率领三百精锐狼骑先行一步去占领独孤道。”左礼长舒了一口气,既然金雪有次安排他也就放心不少。“可是左法毕竟只有十八岁……”左法的三百狼骑能不能实现独孤信的战果他还是有些忐忑。
“怎么,左副将,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弟弟吗?”金雪在地图上又敲了敲:“不用担心,云桂城已经派出了两千虎贲,叛军现在首尾难顾,你弟弟不会有危险。”
左礼的心稍微安定下来,他选择相信这位长官。金雪可是影月帝国开国大将金语的后人。
三年前蛮荒苗人围攻海幽城,当时只是百夫长的金雪,自长野出发,一路跋山涉水,只用了不到五天就出现在海边城外,部队立即从苗人后方发起冲锋,金雪一人就斩杀五十六名苗人,最后更是一刀砍下苗人头领的头颅,海幽之围遂解。跟随这样一位长官,也算是当兵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慰。
影月帝国到底是北方异族建立的国家,这些年他们这些降军东奔西跑扑灭的叛乱已经不下十起。每次拿起钢刀擦去沾染的鲜血,他不明白那些拼了命被自己杀死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好活着不行吗?
大帐外的护卫突然发出呼喝:“口令!”
“明月夜!”
护卫松了一口气,回了口令:“二十三桥!”一骑狼骑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正是将军先前撒出去的狼骑。骑手忽然从狼背上滚了下来,借着大帐前的火把光芒,护卫看见来人背上插着一道羽箭,鲜血已经顺着他的腰际划下一道长长的线。
“快去报告将军……我们的三百狼骑……没了……”
7、
楚秦氏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楚羽拖着那一扇门板艰难的行走,尸体伴随着楚羽行走的节奏一颠一簸。弟弟已经被无极道宗的李梦带走,他连声嘱咐的话都没有来的及和楚六交代一声。他看着李梦的长剑在自己眼前忽然变大,李梦抓起楚六,踏上长剑,呼啸远去。楚羽长大了嘴巴,他只是在心里狂呼:“仙人!”
可是仙人并不理会他的呼喊,他只看见一道流光化作星芒,听见楚六的一声哥……
他追出了石头村,穿过长幽桥,甚至远远的都能看见长野城高耸的城墙……可是他就是追不上李梦划破长空的神剑。他累了,浑身的肌肉全发出抗议的剧痛,仿佛他若是再向前走一步,他们全都要从他的身体里跳出来。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在这世界上他只有楚六一个亲人了,他怎么能放心将楚六交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外人?哪怕他是无忌道宗的仙师也不成!他倒下了……摔到在路边的水沟里……
道路上逃难的人对着楚羽指指点点,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他一把。不是别人的心有多狠,他们在逃难的路上已经见惯这种突然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的人。直到一队狼骑从长野城里冲出来,对着逃难的百姓举起了明光闪闪的亮银刀。鲜血染透了长幽桥,染红了幽岷江。
一个男人踩着楚羽的后背,跨过水沟,一支长箭洞穿了他的脖子,尸身扑倒在一片谷子地外。另一个男人紧随其后,被一把亮银刀削去了头颅,无头的身体甩倒在楚羽的身上,炙热的鲜血悄悄的流进楚羽的嘴里。
他醒了,却仿佛进入人间地狱。他的身上压着三四具尸体,透过尸体间得空隙,他看见一个长野城的狼骑,正将一个男人的头颅割了下来,另一个狼骑将一个女人压在身下,那女人发出凄厉的长叫……他一动也不敢动,他甚至看见一个幼小的女童,被狼骑坐下的野兽一口咬断了脖子,不久就被啃食的一干二净……
晚上后半夜他才敢从尸堆里爬出来,从下游游过幽岷江,他不敢走长幽桥,长幽桥上还留有狼骑。夜里的江水很冷,湍急的江水差点都要了他的命,好在天可怜见,他幸运的游了过来。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在江边将自己衣服洗了又洗,将自己赤条条一遍遍的冲洗,直到再也闻不到血腥味,才在江里抓了一条黑鳗鱼,准备烤了吃,可当他看见黑鳗鱼身上被自己弄出的鲜血,又发出一阵阵呕吐。后来他在一片林子里吃了一些浆果,这才回到石头村,他很想告诉别人自己看见的一切。可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和他讲长野城的大胜,讲长野城的狼骑杀了多少叛军,又砍了多少脑袋,听说在长野城的西门外层层叠叠垒起了一道京观……嘉义县的叛军已经被长野城的狼骑剿灭了。
这是什么世道?楚羽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些人明明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百姓,几时竟成叛军?这个世界怎么了?他呆在自己家里没有出去,只是默默的给自己做了一碗粥。几时喝完了粥,几时睡去,他全都不知道。
醒来后,他只想尽快将自己的母亲埋葬,他甚至已经不再想楚六的事情,也许那对于楚六来说是一件好事,跟着仙人,至少不会挨饿,至少不会被当做叛军,撕咬的一干二净。
八月的烈日炙烤大地,道路上的土被来来往往的车马人碾压成细粉,每走一步都会踩起大堆的灰尘。莫秦氏的尸身上已经厚厚的,落满了黄色的土屑。
一阵马蹄声哒哒哒从后面跑来,楚羽使劲的将母亲的尸身拉到道路边上。马蹄声却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却是柳德带着四个家仆。
“楚大爷,怎么还带着楚秦氏四处游荡呢?你弟弟可是攀上高枝,你让他去求那无极道宗的仙长施个仙法,说不定还能让楚秦氏还阳!”说完他哈哈一笑,后面那四个家仆随即附和着长笑不已。楚羽目露凶光,恨不得将撕烂柳德那张香肠嘴。他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走去。
柳德本想激起楚羽的反抗,找个借口揍他一顿,甚至弄死他无不可。那一日,他被李梦扬天扔起,摔了个七荤八素,他不敢找李梦的麻烦,自然就将仇恨落在处于兄弟的身上。此刻看着楚羽无法埋葬母亲,他的心里别提有多痛快。本想继续奚落楚羽几句,奈何想起柳老先生的告诫,只好悻悻然放弃了。长野城的秋闱即将开始,他耽搁不起。柳老先生已经替他打好门路,只要他能在文试卷上填上姓名,一个秀才老爷是跑不了的。
“少爷,要不要我们……”柳虎跟上柳德,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算了,等我从长野城回来,收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走吧。”
他们的话,楚羽听的一清二楚,别人并没有避讳,他在柳德看来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罢了。他没有怨恨,他只是想不通同样是人,柳家阡陌百里,他楚羽却连一块埋葬母亲的土地都没有?这到底又是为什么?
他的眼睛里慢慢弥漫着泪水,远处一株梅阳树扭起了腰肢似乎开始跳起祈雨的舞蹈,再坚持一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过了那株梅阳树就出了柳家的地界,到了九焰山下。那一片山坳应该无主吧。就将母亲埋葬在那里吧,地方虽然差点,想来母亲是会原谅自己的。心里有了目标,楚羽的力气恢复一些,他停下来踹了口气,一咬牙,拖着母亲就向那片山坳走去。
山坳里杂花生树,枝叶茂盛,一群齐腰的白毛子草在山坳的空地上硬扎扎的向着蓝天,楚羽心里一松,整个人就躺在在白毛野草之间。他实在是太累了,整整三日,他拖着母亲的尸身走遍了石头村的附近山山野野,现在就只剩下这一片山坳了。能不能埋葬母亲,在此一举了,一时之间,楚心神俱松,心头憋着的一口气一松,整个人竟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以后,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钪钪金铁相交之声,楚羽心中一寒,一时被惊醒过来:“这是怎么了?”他慌忙拨开草丛,向外张望。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喝:“莫林儿,你还不束手就擒?”
“和她费什么话?”接着一道黑影从楚羽来时的小径上闪过,分明是莫柔。楚羽不由得长大了嘴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莫柔手抚左臂,锒铛奔来,血水已经浸透左袖,一滴滴的洒落。莫柔忽然停住脚步,反身直盯着身后,随即两道人影紧跟着从草丛外出现在楚羽眼前。
来人皆是长野官军打扮,前面一人衣甲完整,手中的长刀沾染着赤红的鲜血,分外狰狞,莫柔身上的伤口应该是拜他所赐。他后面的官军却是狼狈了许多,不仅衣甲不整,胸口上甚至有一道长长的血口。
“只有战死的光明使,来吧,今日我倒要见识见识长野大将金雪的手段!”说着莫柔一扬手中一把青色的长剑,突然飞速向前首那人掠去。青色长剑猛然间爆发出一阵紫色的光芒。
前首之人大惊之下连忙向左跳开,他的身法极快,楚羽只看见一道残影,他人已经横移了一丈。莫柔却没有停下脚步,只听得一声野兽般的嘶叫,后首一人的心口已经被莫柔洞穿。
“左礼!”前首大将大声怒吼,眨眼之间就与莫柔战作一团。二人刀来剑往,流光溢彩烈烈长风刮得楚羽的脸生生做特疼。这就是神仙打架吗?楚羽一时看得呆了,浑然忘记了自己。
良久,激战的二人停了下来,莫柔的身上又新添了两道伤口,鲜红的**清晰可辩,那叫金雪的大将也好不到那去,腰上一块肉已经被削去。
“金雪,你身为人族,却为狼族做狗,真是无耻之极。”莫柔手中的长剑虚指前首之人,愤愤然说道。
“妖女,休得用妖言撩拨,你光明教蛊惑人心,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怎么说?”金雪脚踏七星,暗中积蓄力量,他的脸色越来越红,似乎要滴出血来。
“血焚金乌”
莫柔娇吒一声,脸色不由得变了一变,随即咬破食指,一点眉心。
“明王镜像”
金雪冷哼了一声:“也好,能和光明圣使同归于尽,我金雪也算对的起长野城主的知遇之恩了。”
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化作一只展翅的大鸟,与一尊银白色的神影狠狠的撞在一起,不久金色大鸟和神影散去,楚羽只看见两道身影虚弱的躺在地上。楚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慢慢的向后挪去,生怕惊动地面上躺着的两人。不料,他后退至一半时,摸到楚秦氏的冰凉的左手,大惊之下,楚羽忘记了那是自己母亲,他一蹦老高,从草地中跳了出来。
莫柔看见楚羽,一阵欣喜油然而生。金雪则冷冷的看着这个从不过草地里猛然冒出来的少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他毕竟是见多识广之人,随即略一沉吟,开口道:“少年,拿着我的金乌刀去杀了那个妖女,我给你五颗元石。”说着金雪就从怀中掏出五颗元石扔向楚羽。也不知是伤势过于严重,元石只仍出一尺,他便吐了一口鲜血。楚羽没有管元石,而是捡起金乌刀和莫柔那把青色的长剑,看了又看,竟是爱不释手。莫柔一阵苦笑,她冲着楚羽招了招手:“小羽,莫姨给不了你一颗元石,你想杀就杀吧,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这影月的走狗手里强。”
楚羽没有和莫柔搭话,他走到金雪身边,捡起了五颗元石。不有自主的想起了柳德,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要别人的命吗?他想起了柳德,想起长野城外那群难民,想起那些狼骑……看到楚羽收起元石,金雪脸色一喜,就要夸赞楚羽识时务。突然一道金色的影子直奔自己的脑门而来,金雪大骇,下意识伸手阻挡,奈何他全身筋脉尽断,一时竟生不出一丝力气来。楚羽状若疯魔,一刀接一刀劈在金雪的脑门上,不一会金雪的脑袋被他劈的血浆横流。楚羽犹不解恨:“有元石就了不起吗?有元石就了不起吗?有元石就了不起吗?你们都是畜生,你们都该去死!”他反反复复的嘀咕着这句话,手下依旧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柔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羽儿,够了,他已经死了。”
楚羽这才停下手中刀,将刀仍向一边,金乌刀碰到莫柔青色的长剑,发出铿的一声长鸣。楚羽瘫坐在草地上,痴呆的看着金雪的尸体,发出一阵恶心的呕吐,还没吐完,竟晕了过去。莫柔无奈的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将一些白色的药粉涂撒在自己的伤口上,那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好一会后她坐起身来,盘膝观照圣医菩萨。很快她的身上就泛起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一个时辰之后,她竟然站了起来。她缓缓的走到楚羽身前,双手按住他的后心,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升起,楚羽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莫姨,你还好吧?”莫柔心中一暖,这少年醒来第一件是便是自己的伤势,对自己倒是极为关心。她开口道:“没事,小羽,你怎么会在这里?”楚羽将自己埋葬莫秦氏的过程和莫柔说了一遍,莫柔不由的大怒:“这柳德做事怎么如此不留生路?真是混账,我原以为你去找柳老先生,他多少会顾及你母亲为柳家操劳一辈子份上,让你母亲入土为……”话未说完,莫柔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随即就要跌倒在草地上。楚羽忙将她扶住,让她缓缓坐在草地上。莫柔又是一阵观照己身,良久之后,她才睁开眼睛。
“怎么样?”楚羽连忙说道。莫柔苦笑一声:“没想到,这金雪的血焚金乌竟是如此霸道决绝,莫姨怕是不成了。”楚羽心焦如焚,他握紧莫柔的手:“那该怎么办?总会有办法!”莫柔摇了摇头:“羽儿,莫姨的身体自己知道,我现在只是用明王劲硬压着血焚金乌的蔓延,撑不了多久了。”楚羽一阵难过,不知如何是好,焦急的搓动双手,忽然间看到金雪的尸身,不由得眼睛一亮,飞速冲了过去。不多时,他拿着几个瓷瓶走了回来。
“莫姨,快看看,这些药有没有能治血焚金乌的?”
莫柔本已放弃了希望,抱着不辜负楚羽好意的心情随便瞥了那几个瓷瓶一眼,忽然惊喜的喊了一声:“冰清丹!羽儿,莫姨有救了。”随即,莫柔拧开一个瓷瓶,将一粒冰清丹倒入口中,又是一阵观照。很快她的脸色就由赤红恢复正常。楚羽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莫柔舒了一口气,他才又问道:“怎么样?”
“血焚金乌化解了七七八八,死是不会死了。”莫柔笑道,随即她又想起什么,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赤红的瓷瓶,对着楚羽说:“羽儿,这是一瓶化尸水,只需一滴就可以将尸体变成一粒尸珠,我现在暂时动不了,你去将金雪他们的尸体毁去,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楚羽拿着瓷瓶就要去毁尸,莫柔拉住他,递给他一双漆黑的手套:“戴着它,不要让化尸水沾到自己手上。”楚羽点点头,不一会就在金雪和左礼的尸体滴下了化尸水。尸体以肉眼可见速度,飞快消融,最后竟凝结成两颗金色的珠子。楚羽捡起那两粒金珠,用白毛子擦净,这才递给莫柔。莫柔收了,她缓缓站了起来。
“羽儿,你母亲的尸身在哪里,我们带着赶紧走。”楚羽摇了摇头,他拉住莫柔的衣角,问道:“莫姨,我母亲的尸身用这个东西,也能变成尸珠吗?”莫柔一愣,随即明白了楚羽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楚羽直奔楚秦氏的尸身,双膝跪地:“娘,你不要怪儿子。”说完将一滴化尸水滴在尸身上。楚秦氏的尸身,忽然发出一阵红光,似乎将天上的云都映红了。莫柔惊讶了一声,她看着那道红光,似乎想起了什么。光明圣典第一百六十五章,有关于红莲珠的记载,其出世时就是红光直透云霄。红莲珠形成不易,非红莲之体无法形成。不想这莫秦氏居然是圣教千年以来寻找的红莲之体。教宗大人说过持有红莲舍利,对于修炼圣教血影三章极为有利,若是这楚羽能加入圣教……莫柔一阵叹息,她现在摆脱了长野城的追杀,可是影月绝不会放过她这个暴露了的光明使,此时若是说服楚羽加入圣教,怕是会害了他。
莫柔捡起金雪的长刀,此地残留的痕迹逐一毁去,一番伪装之后,带着楚羽上了九焰山,七拐八绕之后,在一片山毛榉树林里,莫柔突然停了下来,她将楚羽一把拉到一棵橡树后。不多时,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楚羽看见三道流光从石头村方向划过,降落在他们先前所在的山坳。
“是长野城的巡查令!”莫柔低声的向楚羽说道。“巡查令?”楚羽问道:“不是无忌道宗的仙师吗?”
“仙师?他们算什么仙师,一群影月的走狗罢了!”莫柔恨恨的说道。
“可是……”楚羽正想说李梦,只见一道蓝色的光华从那片山坳升起,莫柔从怀中掏出一块透明的石头,随即一层薄薄的白色光幕笼罩住他们的身形。蓝色的光华在山坳的上空停留一会,又降落了下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三道光华又向南飞去。
莫柔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四周看了一眼,发现了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山洞,忙拉着楚羽直奔山洞。刚进山洞,莫柔又将掏出两道符贴在自己和楚羽身上。“小羽,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去,”莫柔从怀里拿出一个四方的黑色金属牌子递给楚羽,“这块牌子,日后你去九焰山的皇承寺,一定要亲手将它交给庆慧法师。”楚羽正想问莫柔什么,她忽然一掌拍在楚羽的脖颈上。莫柔刚将楚羽放在地上,就听见洞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
“师兄,下面没有人!”
莫柔从洞口的亮光向外望去,两男一女正在附近左右查看,忽然那为首男子冲着莫柔与楚羽藏身的山洞大喝了一声:“阁下还是出来吧!”
7、
夕阳将西边的天空照的通红,云华夫人带着一个侍女登上了长野的外城墙。一队士兵手持着长枪从她的面前默默走过,领队的小校向她施礼,她略一侧身,向小校点头。等士兵们走过后,她继续向西门城楼走去。长野城的城楼建的很高大,等走上城楼来到上官清流身边时,她甚至喘了口气。小侍女张开双手护在她的身后。
上官清流身穿甲胄在身,站在箭垛前指着城下的京观说:“大乱之前,当行血雨腥风,那怕错杀一千,也不能使一人漏网。”
“长野城的风还是炙热的能将人化了去,”云华夫人开口说道。上官清流转过身来,他是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一双蓝色的眼眸如同宝石般镶嵌在他的脸上。“夫人,你怎么来了?这里可不适合你来。”上官清流忙将华云夫人搀扶住,慢慢的坐在城楼上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
“草原上的女子,可是和男人流着同样的血液,我还不至于会怕这么一点血腥气。”
华云夫人左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听说你在这西门下造了一座京观,我在家闲来无事,正好带着你上官家的子孙也来见识见识。”上官清流咧嘴一笑:“夫人此言甚合吾意,等金雪将那邪教的狗屁圣使莫林儿擒来,就交给夫人发落。”华云夫人笑吟吟的看着上官清流,心中暗想:“这狗东西,虽说是年纪大了些,却也不是草包一个,自己嫁给他也算没有辱没天狼一族。”她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一杯水一饮而尽,这才说道:“金雪?是开国大将军金语的后人吗?”
上官清流接口道:“是呀,去年我去王城为天子祝寿,不想竟碰见了这金雪。谁能想到堂堂大将军的后裔居然沦落到卖身救母的地步,我看他还算有几分本事,就带回长野城做了一名校尉。”华云夫人并不将金雪放在心上,她将水杯递给侍女。
“该网罗的人才,夫君你尽管放手去做,只要夫君能再立几件大功,我会让我父亲助你再升一级。”
上官清流大喜,忙凑到华云夫人面前,将一堆肉麻的话像泼水似得仍给了华云夫人。华云夫人微微邹眉,但也只是一瞬即散,她手搭在上官清流的左手上,冲着城下的景观面露苦涩。一股恶心劲猛然间返了上来。她忽然明白,自己到底还是不能像男人们一样可以直面血腥。上官清流忙将华云夫人扶住,让她又一次坐在椅子上。华云夫人手扶胸口,喘息了好一阵这才好受一些。
一个士兵匆匆爬上城楼,冲着上官清流,抱拳就是一个军礼:“城主,有紧急军情。”上官清流的眉毛猛地向上一挑,语速极快说到:“讲!”士兵看了看华云夫人,似有不忍,嘴唇喏喏就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上官清流大怒,声音不由的提高了几分:“夫人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敢讲的?说!”士兵咬了咬牙,这才说到:“云水县被攻破了,叛军已经占据了县城。”
“你说什么?”上官清流额头上青筋暴起,“云水县破了?”上官清流手扶着城墙,牙齿紧咬,脸皮一阵颤抖。华云夫人冲着士兵呵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