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自少女胸膛飞出,浸染了那蓝色纱裙。
水灵的大眼睛睁得滚圆,紧紧的盯着夜空的繁星,眼中满是不甘与惊异。
下一瞬,眼泪滑落,那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
一道流星自夜空飞速划过,在苏府的后院内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喝声。
“快,都给我动作快一点,要是找不到槿儿小姐,你们一个个都去死吧!”
声音响彻,那脚步声更加慌乱了。
“侯爷,侯爷”
花园内,灯火通明,一个家奴从后院的角落慌慌张张钻了出来,来到中年人身前,气喘吁吁的道:“找到了!找到小姐了”
“找到了?在在哪里?”中年人大喜。
“在”那家奴脸色格外的苍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战战兢兢的道,“在在大少爷那边小姐她已经被大少爷杀了!”
“你说什么?”中年人大惊失色,踉跄一震险些瘫倒在地。
“小姐…小姐她被大少爷杀了!”那家伙重复一遍,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是传的很远。
而那些原本还在远处四处寻觅的家奴,听到禀告声,也都是震了震。
大少爷居然杀了小姐,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他的亲妹妹!
“在在哪里!快带我过去!”反应过来,中年人催促着那名家奴匆匆朝着后院的一处茅草屋前行去。
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
茅屋前,一片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道,在靠近竹林的一片空地上,一道穿着蓝色纱裙的身影静静躺落在血泊之中,而在其旁边还躺着一道人影。
那人约摸着十二三岁,双手之上沾满了鲜血。
望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倩丽身影,所有人都是倒吸了口凉气,同时,目光也是落在了旁边的少年身上。
苏烈满目惊骇,十指紧攥禁不住的颤抖着。
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凌厉的目光不断扫视着整个后院,似是在先什么东西。
这时,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一道苍老的身影。那人走上前,在少女的身上检查了一番,旋即脸色变得铁青,回过头神色悲痛的说道:“侯爷,槿儿小姐她她…她魂归了”
尽管从表面已经看出了结果,苏烈还是忍不住身躯一颤,仿佛掉进了绞肉机里,把整颗心绞的细碎。
“怎么会!槿儿怎么会……”苏烈眼中血丝瞬间蔓延开来,满目心痛。
他只不过出去了几天,回来后竟是发生这样的事,这两个人可都是他的心头肉,爱女惨死,唯一的儿子却就在现场,这如何不让他胆颤。
苏烈不相信,平时兄妹关系一直很好,作为哥哥的苏哲,从来都不会让槿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是一点的委屈
“把…把哲儿弄醒,我要问话…”
一名家奴打来一桶水,冰凉的水撒在少年身上,令得少年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抬起头来,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模糊之中,苏哲看到了周围那一道道火光,同时也看到了一双双凌厉的目光。
“发生了什么?是做梦吗?”
苏哲头痛欲裂,想要再动一下身体,却是感觉身体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苏哲,还不醒来!”一道冷喝如狮吼般灌入耳中,苏哲猛地心头一震。
“这是父亲的声音,父亲回来了,我要告诉父亲,我已经突破炼脉九重,准备冲击凝魂阶段。”
刚睁开眼,目光忽然落在了旁边的一道人影身上,“这身影好熟悉,好像是槿儿槿儿怎么在我的房间里睡着了?”
“呼”
夜风灌入脖子,苏哲打了个寒颤,“这不是我的房间,房间里怎么会有火把,怎么会有夜风,更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惊醒过来,苏哲也是看清了那人影下的血迹。
槿儿?死了?
“轰”
脑袋里瞬间爆炸,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心间炸开,让得少年整张脸庞陡然变了颜色。急忙转头,然后就看到一双双冷冽的目光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苏哲!你作何解释!”
说话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站在他旁边的一位年过半百的驼背老人,佝偻枯瘦的身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十三四的孩子一样,但那深陷眼窝里的棕黑色眼睛,却透着让人无法轻视的恐惧。
他叫曲阳,府里的人都喜欢称之为“曲老”,是苏侯府唯一一个看着苏哲长大的老家臣。
看着地上的血影,看着周围的漠然目光,苏哲忽然想到了什么,想要站起身来,却是发现自己的体内的元力尽数散去,就是想张口说话都很费劲。
“苏哲,你这个混蛋,槿儿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枉你天纵奇才,身受盟王器重,做出这等事来,你如何对得起盟王,如何对得起侯爷!”
两位侯府家臣对着满天星辰拱了拱手。
“侯爷,我以前就说过,绝不能这样放纵大少爷。他不尊圣道,痴迷武学。实力不足,却妄想习练战技,终于惹出了祸端。”
这说话的还是之前的那位曲长老,一句话不痛不痒,却是把所有的责任归到了苏哲的父亲身上。
“都给我闭嘴!”苏烈猛地一攥拳头,周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众人一愣,像是受惊的雏鸟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我不相信哲儿会杀槿儿,这件事一定是阴谋”苏烈冷声道。
“侯爷,说句不好听的话,您这是包庇。眼前证据确凿,您却说是阴谋。难不成槿儿是您的女儿,哲儿是您的儿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三长老,注意你的说话,就算这件事不是关系到我苏烈,我也会一查到底哲儿是什么人,难道我不清楚?你觉得哲儿会是杀害自己亲妹妹的凶手。”
“我当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被称之为‘三长老’的中年男子,犹如审判者般,把目光锁定在了苏哲的身上,往前走了一小步,冷声道,“大少爷,我问你,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刚刚步入炼脉九重。你可让槿儿小姐陪你习练战技。”
苏哲一怔,这话问的有问题,整个苏府所有弟子都知道,他已经踏入炼脉九重。而在这段时间,他也经常找府里的长者请教,这不是秘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苏哲没有答话,不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看着少年张了张嘴,想要表达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模样,三长老唇角飞速闪过一抹狐笑。
“哼,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是你默认了。”顿了顿,三长老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迫不及待的习练了战技,而且习练的还是断龙牙。”
苏烈看向苏哲,后者虽然虽然不能说话,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看到此处,苏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三长老,你够了!在没有在证据之前,你怎么能妄下定论。”苏烈拳头紧握,一股青色元力涌入眉心,然后在其周身隐隐约约浮现一层淡淡战气。
“证据?”三长老微顿了一下,与旁边的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目光,而后说道:“槿儿小姐身上的伤就是证据,苏哲体内元力尽散就是证据。在苏府,除了他没有人能让槿儿小姐深更半夜的来到这里。而他刚刚步入炼脉九重,境界还未稳固,便急于修炼断龙牙,以至于无法控制体内元力的爆发,这难道不是证据”
在苏府无人不知苏哲已经步入了炼脉九重,因为这事,还曾招来各大宗门的人,纷纷要求苏哲加入自己的院宗。
这事几乎传遍了整个北楚联盟。
很多人也都知道苏哲在进入炼脉九重之后,便偷偷溜进了武技阁,习练武技。很多人都知道,炼脉九重虽然可以习练武技,但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一旦出现意外,结果就是元力尽散,甚至被武技反噬,陷入癫狂。
这和目前苏哲的状态一模一样。
尽管苏烈不会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证据’,但这似乎让府内所有人当作了一份‘铁证’。
“闭嘴!闭嘴!”苏烈暴喝,周身战息陡然爆发,猛地起身便是掐住了三长老的脖子,“你给我闭嘴!”
三长老冷笑,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怒面恶指,恨恨的道,“苏哲,你这个败类!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杀,你当真猪狗不如。”
听着那沙哑的声音,院落里传来阵阵喧哗。
“果然是他,他真的杀了槿儿,杀了自己的妹妹。”
“畜生!败类!”
“猪狗不如!”
周围传来冷叱与厌恶,换做以往,苏烈的一句话,绝对能让全场鸦雀无声,然而此刻却掩盖不住那一道道冷冽的目光。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会杀槿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哲用力的张了张嘴,但声音在喉咙间却突然的卡住了,让得他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妹妹槿儿”
恍惚间,耳边似是传来女孩的笑声,刹那间脑海里那些零碎的画面拼接成了一副画面,槿儿穿着一袭蓝裙站在他的身前,水灵的大眼睛甜甜的望着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槿儿忽然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飞,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他看到槿儿眼中的不甘与恐惧,同时也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我真的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
脑袋忽然的一沉,一大股记忆婉如潮水般汹涌而出,苏哲满眼惊恐
“我”
苏哲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想要解释,然而就在此时前院突然涌进来一群人。
那是一些人高马大,神情彪悍,身着厚厚黑甲的武士。为首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年。
那少年约摸着十七八岁,长眉如柳,身如玉树,一双如狐般的眸子,透着森森寒意看向了匐倒在地的苏哲。而在其身旁则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光头大汉,身高八尺,面黑如墨,身后的两把阔刀几乎和正常人差不多大小。
“是十三衙门的人还有慕云山!他们不好!”
望着那些人,苏烈的脸色骤然一变。
十三衙门,由太祖皇帝圣武帝开创,每七年发起一次武试,大疆十三州府,分别由十三位武神将掌管,手下皆为强兵悍将,来者有半数都是出自国院的佼佼者。十三衙门直属北楚联盟,由禁军统领,存在于各个城镇,负责城镇的警卫与督察工作,同时对城内的任何特殊案件也有监察职责。
他们的出现无疑是在苏烈的心头上扎了一针。
“慕公子,刘队长。”几位长老走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敬拜道,“几位大人来的正好,苏哲这个畜生嗜血成性,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妹妹,请刘队长缉拿办理。”
“嗯,之前我们在外面巡逻的时候就听说了,没想到是真的。”说话的是那大汉,他看了一眼苏哲,一抹奸计得逞的怪笑在脸庞上一闪而逝,“这件事我们会秉公处理的,请三位长老放心。”
刺耳的声音,让苏哲脑子嗡嗡作响,稍有些清醒,他听清了一个名字——慕云山。
北楚联盟四大财主之一,龙城慕柳林之子,与苏家在龙城形成水火之势,当年苏哲便是被慕家设计,让得他的母亲死于青峰山噬神沼泽。这件事虽没有证据,但整个苏侯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呵呵,原来不是苏侯府的人要我死,而是他”
一山不容二虎,而苏哲突破炼脉九重天,必将受盟王器重,届时将无人能撼动苏侯府在龙城的地位。
望着父亲那苍白的脸庞,以及周围那一双双厌恶带着冷笑的目光,苏哲明白过来,这是阴谋,天大的阴谋。
一石三鸟,槿儿死了,他成了凶手,而他的父亲为了维护他,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威望,甚至会被人从苏家之主的位子上拉下来。
这步棋当真是恶到了极点,已经让得他们苏家彻底陷入了死局。
“咳”刘宏掩口轻咳了一声,掩盖住了唇角的笑容,缓缓走上前,不闻也不问,直接判决道,“苏哲谋杀亲生妹妹,证据确凿。我等奉命主令,缉拿苏哲,废除苏哲在盟所有荣耀,废除元脉,押送万恶岛。”
“轰!”
声音落下,苏烈如遭雷击,身躯猛地一颤。
“刘校尉这万万不可啊,事情还没查清楚,您怎么能如此草率,好歹哲儿也是受过王命的人”苏烈不敢相信的道。
“苏神侯莫要求情了这就是王命,求情者一律同罪处置”刘宏从腰间拿出一道金色令牌,所有人连忙尊崇的跪倒在地。
苏烈痛心疾首、满眼死灰。
苏哲心中惨笑,“王命,这就是命什么秉公执法,什么刚好路过,不过只是演了一场戏罢了。”
“来人呢,把苏哲收押,待废除元脉之后,送往万恶岛”
一声令下,苏哲迅速的被几个人五花大绑的提了起来。
在被提起来的瞬间,脑海中响起了女孩的笑声,少年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血泊中的那道倩丽身影上,刹那间,脑海里那些零碎的画面拼接成了一副副画面。
欢声笑语,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耳边萦绕的称呼‘哥哥’
此时,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然而凝望着冰冷的尸体,却是知道,这是现实!
没有表情,那稚嫩的脸庞仿佛如死一般的沉寂,回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周围那些目光带着讥笑讽刺的人影身上,少年心中,不觉凛然。
“人头作酒杯,饮尽仇雠血!潇云山!刘宏!曲阳!苏和泰!苏云城我苏哲对天发誓,我若不死,必当以汝之血,血溅吾名!”
心声像是一道无声的闷雷,贯穿了天地。
而随着整个苏侯府消停下来,一道人影在黑暗中悄悄探出脑袋,随后快速隐去了身形。
那一夜寒露,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龙城大雪纷飞。一夜之间,堂堂苏侯府满目疮伤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