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朦胧之中,沃耶夏再次站在了悬桥堡的土地上。
这里还是没变,满目疮痍的场景让人感到一阵凄凉。沃耶夏不愿再去多看一眼,只是埋头在废墟中行进着。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主堡跟前。抬头望着那熟悉的塔楼,沃耶夏沉默许久。
其实,他很希望在塔楼之上能见到某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除了母亲之外,父亲对自己很冷漠,而姐姐更是给人一种很难亲近的感觉,但是他们毫无疑问都是沃耶夏的家人。
如果塔楼上真的出现了亲人们的身影,少年大概会哭出来吧。
但沃耶夏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了。那些眼泪早已在六年前便随着鲜血与恸哭埋入了这片土地,剩下的只有无法愈合的疤痕。
“我真是没用啊……那个时候,什么都做不了。”沃耶夏喃喃自语。
忽然间,塔楼的顶层飘过一抹雪白。沃耶夏一愣,他的眼睛很快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笨蛋,你在感慨些什么呀?”
有着绝美容颜的少女从塔楼顶层的外沿探出脑袋来,向下张望。白色的长发披于双肩,赤红色的双眸如同璀璨的宝石,一尘不染的洁白连衣裙与灰暗的塔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你?”沃耶夏讶道。
“当然是我。”女孩抵着下巴,眼带笑意地望着站在主堡前的沃耶夏。她的声音根本不受距离的影响,竟是直接在沃耶夏的耳边响起。
“这儿可真是太无聊了,城堡里的果酱都快吃完啦。”女孩的语气略带不满,道:“你呢,自从砍了那个叫符拉迪沃的人类之后,也就没了人影,谁给我排解无聊啊?”
“我……”沃耶夏承认他是有段日子没有进入过自己的内心了,但是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义务替女孩排解无聊。
“上次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被杀了。”沃耶夏说道。
女孩像是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不屑道:“没办法嘛,你要是死了,我也没法继续存在了。我说过的吧,这是公平交易。”
说得没错,沃耶夏点了点头。
“还有啊,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叫艾蕾的女孩子?”白发的少女嘴角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啊?”沃耶夏面上一慌。艾蕾?我喜欢她吗……不对不对!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啊!
沃耶夏镇定地回应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在开我的玩笑吗?我和艾蕾是朋友,是友谊!”
“噗哈哈哈!”女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靠在塔楼顶的石栏边,香肩直颤。
“笑什么!”沃耶夏没好气道。
“你真是笨得可爱了。”女孩笑道:“别忘了,我就住在你的内心,你内心的任何想法都瞒不过我的。可见你们人类啊,就喜欢自欺欺人,心口不一。”
“这……”沃耶夏知道她说得完全没错,但是他还是无法确定自己对艾蕾有那种感觉。
“笨蛋,你就好好烦恼吧。人类呀,真是有趣。”女孩丢下一句话后便满意地转过身去,消失在了塔楼顶。
…………
“岂有此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沃耶夏一锤桌面,腾地站了起来。
“哇,你怎么啦!”熟悉的惊呼声传入耳中。
沃耶夏愣了一下,他晃了晃脑袋,发现周围的景色都变了个样。不再是一片废墟的悬桥堡了,而是……简陋的家中。
橙红色的夕阳余晖,正透过窗户,洒在沃耶夏面前的木桌上。而在桌子的对面,是一脸惊讶的艾蕾。
“我睡着了?”沃耶夏讷讷地自语。
“是啊,本来看你的睡相还挺乖的,怎么醒过来的时候这么吓人!”艾蕾白了他一眼。
“咦?艾蕾,你怎么在这儿?”沃耶夏糊涂了。
艾蕾叹了口气,指了指门口,“刚好回家路过,想看看你在做什么。结果你瞧,不知道你在忙什么,连门都不关,结果人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扶着额头,无奈地说道。
沃耶夏望了一眼敞开的家门,笑道:“哦,那可不是我忘了关。我家现在多了只小猫,它老喜欢往外跑。每天傍晚这时候都是它出门活动的时间,而且它能自己回家来了。”
正说着,门口便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艾蕾回头去,望见了那只黑色的小猫。
“小家伙,好久不见。”艾蕾开心地笑了,她招了招手,那小猫便扑倒她的怀里。
“我的天,和你这么亲?我省吃俭用养了它快半个月啊!”望着在艾蕾怀里撒娇的黑猫,沃耶夏一阵心碎。
“当然和我亲啦,我和这小家伙可是老朋友了。”艾蕾挠着猫的下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沃耶夏也笑了。他觉得,能看到她这样开心,自己也就满足了。
“上次谢谢你。”艾蕾放下了猫,对沃耶夏说道:“这次来,就是想和你道谢的,是你救了这小家伙。”
“这没什么的,尽我所能而已。”沃耶夏立刻摆了摆手。
“你呀,虽然有时候会犯傻,但是的确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呢。”艾蕾笑着说道。
沃耶夏望着艾蕾的笑容。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她的侧脸,这一刻就仿佛幻境,而她则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恬美。
沃耶夏心里有些慌张,他挠了挠头,说道:“多谢夸奖了。其实,其实那天我也没想到我能编出这样的理由来,只是……我不希望你难过。”
艾蕾怔了一下,然后移开了视线。不知是不是因为从窗外照射进来的红色余晖,她的脸更红了。
两人又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之中。沃耶夏心里急得要命,话说为什么自己每次都会把天给聊死?
“啊,对了!”结果,艾蕾率先开口了:“昨天我的朋友给了我两袋很不错的猫粮,我去拿给你,这样也能减轻些负担吧。”
沃耶夏本想逞一下能说这点负担不算什么,不过艾蕾已经跑出了门。
“哎……”沃耶夏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为睡太久而发麻的四肢。话说回来,自己现在依然不能自主进入冥想状态。只有在睡梦之中,偶尔才能进入内心世界。
想到这儿,沃耶夏又想起了在时空断界中的经历。不知道鲁瓦亚老先生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没有看见什么报道,应该是逃脱了军团的抓捕吧……
“呀!!”忽然,从屋外传来一阵尖叫声。听上去并不是在这屋子附近,或许只是谁在恶作剧,但是沃耶夏的心顿时收紧了。
他当然认得艾蕾的声音。
少年如风一般掠出了家门。沿着通往艾蕾家的路线新进,沃耶夏在心里祈祷艾蕾不要遇到什么事情。虽说很少有外人会光顾这贫民区,但是无法避免这里本身就存在着心怀不轨的人们。
充斥着光明的闹市区尚且有歹徒作案,更何况是东四区,这连光也无法照到的角落?
弯过一个拐角,沃耶夏正见一个巨大的灰白色身影从头顶飞过。
他一脸震惊地抬头,在那一刻,他看得很清楚。那不是一个人,甚至根本不算是一个正常的生物——灰白色的骨头包围着庞大的身躯,背后长着一排利刺,一对约有六七米的骨翼急速扇动。
艾蕾,被牢牢地锁在那怪物的两只前爪之中。
“艾蕾!”沃耶夏喊道,转身便追在怪物身后。但是,错落的小巷与房屋成了阻碍,沃耶夏眼见着那怪物向着东方越飞越远。
我绝不会让你这怪物伤害她!沃耶夏调动起全身的魂,他的身体在奔跑中逐渐变得轻盈。“喝!”沃耶夏一跃而起,竟是直接越过高墙,落在了一座矮房顶上。
站在高处,便再也不会丢失目标。
沃耶夏沿着屋顶前进。体内的魂在急速地流动,经由魂力强化的躯体让他感受不到阻力,也感觉不到疲劳。脚下的房屋在飞速地向后掠去,连一向敏捷的麻雀也无法在沃耶夏到来之前便起飞升空。
与怪物的距离在一点一点地拉近。
这场追逐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沃耶夏已经离开了东四区的地界,这外面是一片为了修建道路而被翻垦的土地。
怪物突然停了下来。但是只要艾蕾还在它手里,沃耶夏便不打算放过它。
挥动右臂,五指张开,全身的魂都在向着掌心聚集,白色的魂气在夜色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柄暗金色的直剑出现在沃耶夏的手中,他手腕翻转,锋利的剑刃切开空气,斩向那怪物的后背。
“咚!”一声脆响,沃耶夏觉得手臂一阵发麻。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魂兵砍在这家伙的身上,竟是毫无作用。
怪物猛地回身,便是一爪拍来。沃耶夏尚在半空,只好举剑以作抵挡。他被这股力量击飞,在空中翻腾了好几圈才调整姿态落地。
那怪物有一对金色的兽瞳,在黑暗之中显得阴森可怖。
沃耶夏立刻回想起了那天,自己在巷口高墙上方见到的黑影。
“原来就是你啊,残忍地杀死那些动物,你究竟要做什么?”沃耶夏抬起剑,指向怪物。
“哈哈哈!”忽然,一阵怪异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沃耶夏转过头,隐约地辨认出一个人影。但是由于此时已是夜晚,且没有灯光,他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他只能从音色判断出这是一名男子。
“卡帕诺斯同学,你居然会和一头魇兽说话?该说你是有趣呢,还是无知呢?”
魇兽?沃耶夏心中一惊,不禁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当然知道被称为“魇兽”的怪物,正如其名字,是梦魇一般的存在。
和与人类相差无几的魇不同,“魇兽”,是已经失去了心智的魇变化而成。它们的魂残缺不全,这导致它们外在的行为表现出一种极度的狂暴与嗜血。而魇兽的形态更是各异,比故事里的妖魔还要恐怖百倍。
无论是人,还是魇,都被魇兽视作是猎物。
为什么伯加城里会出现魇兽?沃耶夏已经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艾蕾已经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之中。
“你是谁?”沃耶夏警惕地问道。他心中疑惑,为什么这个人类可以平安无事地站在魇兽的旁边?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卡帕诺斯同学。”男子说道:“在观察你与坡欧克先生的那一战之后,我对你的魂产生了兴趣。”
还未等沃耶夏提出疑问,男子便继续说道:“这是一次邀请。卡帕诺斯同学,我邀请你配合我的研究。但是,我知道你或许不会愿意,所以……这个女孩暂且就由我代为照顾吧。”
“你!”沃耶夏不知道男子在打什么主意,怒道:“你要是敢伤害她……”
“不会不会!”男子摊开双手,道:“我已经用魔法将她催眠了。这段时间,你可以心无旁骛地与你的对手战斗。”
魇兽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嚎叫,它挥动两只前爪将地面砸出两个小坑,爪子深深地嵌入地面,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沃耶夏。
“来吧,沃耶夏·卡帕诺斯。让我看看,面对这头棘骨鬼,你的力量能发挥到何种程度!”神秘的男子向着漆黑的夜空张开双臂,高声作出了宣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