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落野,月涌盈江。
天地间,一条江河蜿蜒伸出,水波粼粼。
江边,几道黑影出没,静谧夜色之下,炊烟袅袅。
“易哥,这老谢家的鸡不怎样啊,还不如上次老王家的旺财呢!”黑影中一个胖子说道。
“啪!”“吃你的吧!”一位满脸痞色,老于世故的年青人,嘴中叼着草叶,拍了一下边上的胖子。
“哎……!这魏国和宋国的战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再这样下去,连我们这些人也很难混了”,另一个身影感慨道。
听到这,那年青人似想起什么,问道:“刘名,你偷鸡前仔细看了老谢家的鸡了?”
“放心吧,易哥,准定是公鸡!”,刘名拍着胸脯,很有信心的说道。
那叫易哥的年青人说道:“盗亦有道,母鸡能下蛋,乡亲们似之如宝,这古河村虽说是咱们的天下,但也不能涸泽而渔,把村民们偷恼了,报官就不好了,二狗,吃完把炉锅洗洗,这可是我唯一的传家宝”。
“呜、呜……”,正在撕咬鸡屁股的胖子含糊答应。
年青人名叫江易,是村中的老江头在这古河边偶然捡到,老江头打了一辈子光棍,到老却轻易检了个儿子,养老送终,一高兴下就起了个江易的名字。
村中长者觉得这名字颇好,临江易水,又把他安置入村学,只盼这小子长大之后能为古河村带来福报。
岂知,随着他渐渐长大,书倒是读了不少,脾性却渐渐走歪,成了这古河村有名的泼皮无赖,平日里和一些狐朋狗友,偷鸡摸狗,调戏村妇,干了不少缺德事,好在他读了不少书,尚知乡邻纯朴,不可欺辱过甚。
而因他这脾性,老江头颇感对不起村人,临死前对他说了一番话,让他更是收敛了许多,这不,如今隔三差五的偷鸡,都已经开始区分公母,美其名曰:为村民考虑。
“给,易哥”,二狗熟练的涮过炉锅,递了过来,江易随手扔入破袋中,向家中走去。
第二天一早,春和日丽,阳光明媚,破漏的茅屋里,一道身影正在酣睡。
“当当当当!”一阵鸣锣之声,在这寂静的村庄响起。
“各家各户听好了,咱们大魏国打了败仗,现在边境吃紧,需要出一些人,去当兵守边,具体名单,各村里长商量好后,报我这里……”,一位兵头见村民涌出,喊道。
江易拨开脸上的书籍,翻动懒散的身躯,睡眼朦胧下哈气连天,自言自语道:“这一大早的,我到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打扰老子的清梦”?
想到那梦中的仙子,欲语还羞的娇媚模样,他更是恼怒异常,趿拉着鞋走出屋外,忽然听见村子中心那兵头的喊话,脸色忽变。
他和刘名、二狗三人在村中天天惹是生非,偷鸡摸狗,如此机会,里长还不把他三人放进那兵员的名单?
担忧间,江易急匆匆的来到里长家中,只见里长王富贵果然把他三人,列在了前三,第一个就是他。
“老王叔,您可不能啊!我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您要这样可就对不起我爹给您的嘱托了啊”,江易瞧见名单,眼珠子一转,“咚”的一下忽然跪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喊道。
“哼!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但也是看着你怎样变坏的!你说说,从小到大,你书读了不少,怎么这品性就正不过来呢?”,里长王富贵撴了撴手上的拐杖,恨铁不成钢的气恼说道。
江易听到此话,哭声顿停,擦了擦额头留经眼角的“泪水”,道:“您放心!您放心!只要您老把我的名单划掉,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谁知王富贵听了之后,却缓声说道:“这当兵啊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正是应该好好借此机会磨磨自己的性子,虽说是守卫边疆,但我听那兵头说,咱们魏国已经打算要和宋国签订协议,互不侵犯,况且这戍边时间只有一年,一年之后你就可以返乡,还能帮助村中免除一些杂赋,一举两得,我看这挺好!”
江易听得目瞪口呆,心知这老头是铁了心要送他去边疆,忽的嬉笑说道:“您老可别后悔,我要走了,您家的二妞可怎么办?”
王富贵想起闺女被这小子吃的死死的模样,心中无奈,但脸上还是大气的说道:“你放心,等你一年后回来,性子改了,我就为你和二妞成亲”。
江易见老王叔一脸坚决,再无转还的余地,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
他百无聊赖的躺在炕上,透过破屋顶上若大的窟窿,看着天空中几朵白云,风吹飘散,似若浮萍,就好似他守边的命运一般。
“不行,老子不能就这么认了”,正当他想要思虑一番做点什么之时,屋外忽然传来刘名和二狗这俩狐朋狗友的吵闹声。
二人一冲进来,二狗就抢先嚷道:“易哥,易哥,大事不好了,王富贵那个老家伙把我们送去当兵守边了”。
看见江易躺尸一般倒在床上,仰面朝天无动于衷的样子,刘名疑声道:“易哥,你也知道了?”
“嗯”,江易双目呆滞的盯着屋顶的窟窿,有气无力道。
见平时的“带头大哥”亦是如此的一番无精打采的表情,二狗忽然狠声说道:“要不把大憨绑了,那可是老王头唯一的儿子,反正那小子傻乎乎的,很容易就能骗他出来”。
“啪!”,刘名一巴掌拍在二狗的脑袋上,说道:“书白读了,易哥平时怎么教导我们的,偷盗事小,绑架事大,这事要让全村知道,咱们三还怎么在这古河村混?”
“咱们都要被那老头害的去戍边了,还管事大事小啊?”,二狗委屈的摸着脑袋,嘟囔说道。
“都不要挣了,绑架这种事不能干,咱们虽说平常偷鸡遛狗的名声不好,但这毕竟是生养之地,不能把咱们最后做人的底线给丢了”,江易忽然一下从床上做起来,挥手说道。
“易哥,你说怎么办?我俩都听你的”,两人见江易忽的做起,异口同声道。
江易从炕上下来,徘徊几步,摸摸鼻子,低头缓缓说道:“这事得从长计议,解铃还需系铃人,咱们三分头行动,刘名你领着老娘去村口老谢家,和他家赔礼道歉,态度诚恳一点,毕竟咱们偷了他家的鸡最多,估计他家也是最希望咱们去当兵的,二狗你去找你父亲,让他和老王叔求求情,我去找找二妞,看看能不能让她劝一劝老王叔,这样一来,三管齐下,或许老王叔看在咱们这么积极努力的悔过上面,就把咱三的名字划掉了也说不一定”。
三日后,江易见刘名和二狗走进来,他从炕上起来正低头穿衣说道:“哎…!王叔这老头太犟了,二妞说破嘴皮,都以死相逼了仍然没用,看来我们三人只能去边关走一遭了”。
“咣!”“啪!”
忽的两声,惊的江易疑惑抬头望去,只见刘名和二狗满脸诧异的看着他。
“易、易哥,你名字没被划掉啊?”,二狗没管地上碎裂的酒坛,结巴着问道。
刘名赶忙捡起地上的肉食,起身道:“是不是有误会,我听说,老王头已经把我们名字全划掉了啊!”
江易一听,顿时满脸通红,心中气急:“老王叔也太不够意思了!”
抬脚就想去找王富贵理论,可是他却忽又停下脚步:“难道老王叔对我真的已经失望至极,要把我赶出村去?”
想到这里,江易忽然想起养父老姜头临死前嘱托自己的话,忽感意兴阑珊,无奈的摇了摇头。
江易捡起地上碎裂的酒坛中剩余的些许白酒,故作豪气说道:“哎……可能这就是兄弟的命吧,罢了,就当为我大魏贡献一份力量,去鬼门关遛一圈,来,咱们兄弟干了这白酒,就当为我送行了!”
第二天早上,旭日东升,路上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背着包裹急急忙忙的向村口走去。
“坏了,坏了,这酒真误事,想着跑路竟然睡过头了!”
当身影来到村口,只见老王叔站在道中,身边站着一位一身素衣,仙风道骨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虽显消瘦,但眼神却甚是锋锐,偶而掠过的精光,更是带着一种凌厉之意,看的江易心底顿时生出一股凉意。
“嘿嘿,老王叔,您老怎么在这?”江易见逃跑计划落空,只能勉强提起笑容,明知故问道。
“王叔在等你啊!”,老王叔看了一眼边上的中年人,脸上随之也泛起微笑,呵呵说道。
江易见到老王叔脸上的笑容,心底的凉意更是瞬间冒出,变成惧怕,这老头为了让自己去戍边,真是“用心良苦”,不但亲自堵在了村口,而且竟然还找了一位明显是高人的帮手。
他一脸欲哭无泪的说道:“您别说笑了,我都听刘名和二狗说了,征兵的名单上面,他们的名字您都划掉了,只有我,您愣是不松口,为了让我去戍边,您至于吗?……王叔,王叔,看在我死去的爹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咚!”,说完他一下跪在地上,膝盖的刺痛疼的他龇牙咧嘴。
老王叔看着江易脸上沮丧痛苦的表情,却仍然笑呵呵的说道:“嘿嘿,臭小子,谁说那未划去的名单上的名字就是去当兵的?之前那兵头的确是要各村出人去戍边,可是后来我边上这位高人阻止了他,不过这位高人却是要求咱们村中出一位学识甚高的年青人去帮其一个忙,我想咱们古河村,说到品格你肯定不沾边,但说到学识,就谁都不如你小子了,因此,我才把二狗和刘名的名字划掉”。
江易跪在地上双目圆睁,听着老王叔一番细说,脸色呆滞,膝盖上的疼痛似乎也早已经忘却。
过的片刻,他忽然爬起,微笑的来到两人身边,低头哈腰的献媚说道:“啊呀!原来是高人师傅救了我这条小命啊,小子我实在感激不尽……”。
看着江易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感谢钦佩的话语,那中年人脸色微皱的纳闷:“这小子真是此村学问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