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对陆怀烟这个回答早有预料。
自从前朝末帝强迫各个世家传播武学之后，人级武者的数量较诸前代，增长了数十倍。在这份基数下，即使各世家起初还藏着掖着一些诀窍秘技，也大多被人研究出来，只剩下一些与功法，甚或血脉高度配适的打法杀招，才得以幸免。而各系内气的练法，则大都被细细扒了个通透，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作为练法中关键的一环，凝气成液的各项法门，陆怀烟所见到过的，宋知鉴绝对也能搜集得到。
宋江内气修为停滞，迟迟不能晋入人级中位的事情，早晚会被人发觉，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因此他今天将其坦白，其实并没有对陆怀烟抱着多大的希望，只是想省点麻烦而已。
晚餐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段，柯鹊忙得团团转，没空过来叙旧，陆怀烟和宋江吃饱了，让小二收拾台面，摆上茶水果盘，一边闲聊一边等他。
两人又说起此前未竟的话题。
宋江回想陆怀烟此前所说的信息，问道：“陆叔，难不成，所谓的劫数，就与那个封印有关？”
陆怀烟赞道：“聪明。灵源是个好东西，既然蛮族被打跑了，之后就有人想要重新解封，将之利用起来。”
宋江说道：“看来这个想法并没有实现。”
陆怀烟道：“这是自然的。灵源这个东西，封印的时候就搞得天地元气大乱了，被强行镇压后再解封，据车田所言，所造成的灾难恐怕还要数倍于之前，怕不会有天翻地覆移山倒海的大劫。而且，灵源爆发之后，效用能否一如旧日，也不可预知。因此解封灵源的提案，又被压了下去。”
宋江说道：“个中原因恐怕不仅如此。想要利用灵源，大齐必要像蛮族那样，将都城迁到印州，否则将有太阿倒持的危险。但是一旦离开南方，陈氏皇族又怕失去对南方的掌控，没等发展起来，云州就有人扯旗造反了。”
陈齐定鼎九州，有大功于人族，可是它的统治，一直都不是很稳。才迁都中州百余年，就有南王倚天剑关隔断南北，割据数十年之久。
如果当年齐武帝迁都至印州，恐怕没等培育出一批精兵强将，南方半壁就已不保。
听到宋江这番话，陆怀烟一怔，旋即叹息道：“真不知道兴古兄是怎么培养你的。这个道理，书上可是不会写的，我也是到了三十岁后，才渐渐自己想明白。”
感叹一番，陆怀烟继续往下说道：“提案虽然被否决了，但是想要解封灵源的人并没有偃旗息鼓。那些功力停滞多年，寿元将尽的高手，有相当一部分将之视为突破极限的希望所在。”
宋江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下麻烦了。想要让这些人放弃，恐怕就是齐武帝亲自出面，也拦不下吧。不，他做不到这个程度。光是在陈氏皇族内部，他就无能为力了。”
陆怀烟道：“正是如此。尽管明面上有禁令，不过还是有一些人潜入到了封印的核心区域，试图解封。”
宋江道：“一些人？是谁都不清楚吗？”
陆怀烟道：“这还真的就没人知道了。因为解除封印，灵气爆发，当时方圆五里之内，无人生还。没人知道那些失踪的人中，哪些是去解封的，而哪些又是去守护封印的。”
宋江倒吸一口凉气，忽然灵光一闪，问道：“方圆五里，莫不就是八甲湖？”
陆怀烟点头道：“对，八甲湖就是当年这桩惨事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宋江问道：“既然封印已经解除了，那么这个劫数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怀烟答道：“事后，印州地震不止。车田重返印州，随后发现当时解封并不完整，爆炸过后，居然又把灵源重新堵上了。而这些地震，就是灵气在地下翻涌所致。为避免有朝一日，灵气再次爆发，生灵涂炭，车田补完了封印，先镇伏了地下的灵气，然后再想办法添加化散的阵法，解除灵气的反噬。然而，意外发生了。车田被蛮族死士伏击，重伤垂死。临终前他告诉身旁的人，这个封印还能坚持大约千年，如果在此之前不能将隐患解除，恐怕半个大印州都会被炸上天空。”
宋江额头滴下冷汗，问道：“那么，这个隐患解除了吗？”
陆怀烟摇头道：“我不知道。虽然历朝历代，人族都有杰出之士前往北疆研究封印，也有数位大师在旁按照车田最初的设想，布置阵法，但是这些手段究竟成功了没有，至今没有人敢做下定论。不过，就我本人来看，这些年的布置，应该是起到效果了。千年之期只剩下最后十年，也没见印州有哪个地方突然山崩地裂，这就说明地下的灵气，至少短期内没有爆发的危险，或许永远也不会爆发也说不定了。”
宋江想想，印州近些年总体来说一直风调雨顺，没有严重的天灾，市面上也没人把这件旧事提起，人心平稳，于是道：“但愿如此。”
但是，话虽这么说，宋江心里仍有一丝担忧，父亲宋知鉴不但把自己送来了帝国最南端的云州，而且也安排柯鹊南下，这说明在他的判断里，灵源爆发之灾的可能性一直都存在，尚未消泯。
话说到这里，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宋江嘟囔道：“柯叔怎么还没忙好？”
陆怀烟道：“不急，鬼谷学院这里没有宵禁，酒楼生意有时要开到半夜。柯二没时间过来，也是很正常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陆怀烟话音刚落，柯鹊的脚步声传来，先自罚一杯酒，道了个不是，随后坐下，与陆怀烟、宋江聊一些近期的闲事。
只是，酒楼到底是生意繁忙，没坐了多久，小二进来在柯鹊耳边嘀咕。
房间里除了柯鹊和小二，都是耳目灵敏的武者，当下就知道柯鹊又要去忙活了。
陆怀烟不等柯鹊告罪，与宋江使了个眼色，一起站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占着你这个雅间，也碍着你的生意。”
柯鹊挽留无果，只能连声说怠慢了，并希望诸人常来。
再客套几句，柯鹊送三人走出酒楼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