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灯似乎已经飞得同天上的星星一般高了,还有些已然从空中掉落下来。
夏橙阳拾起一只挂在树叉上的,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大概又是为情所困的女子吧,夏橙阳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心里不禁想起了傅斯年的身影。
“小姐,这里有些冷了,我们去殿里吧。”
夏橙阳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
大殿上,一年一次的刺绣比赛已经开始了。一群人围在一旁,中间不知何时支起了高台。高台上,只见蒋沁如穿着明黄色的罗裙,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她的手在锦布上飞快的移动着,银针上下舞动,仿佛在敲打着节拍,点点频频,时快时慢,看似复杂的套线勾线引线,却给人轻灵的美感,颇有节奏。
旁边张家的千金去年输了她,今年虽有所长进,针脚绣图却还是远不及蒋沁如。她此时额上已经沁出了些汗水,而一边的蒋沁如却仍气定神闲不紧不慢。
“今年的冠军肯定又是沁如了。”
“没办法,她哪年不得冠?我们来参加也不过凑个热闹吧!”
台下还没有比赛的小姐们心里早就打了退堂鼓了。
夏橙阳此刻坐在席上,喝着茉莉花茶,看到台上蒋沁如胜券在握,不禁欣慰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刺绣。
“月牙,你看沁如多厉害。”
月牙看着台上蒋沁如的模样,不禁有些走神。听到夏橙阳说话,才淡淡回道:“蒋小姐还真拼,她身体明明那样羸弱。”
夏橙阳转头瞧了月牙一眼,并没有回话。
看了会子,果然后面那些小姐的绣工都不如蒋沁如的精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嬷嬷从今个竹筒里挑出了三副绣品。
一副荷色之秀,一副青鸟点水,最后一副却是尤其好看,雪白的丝帛上刺了一片碧绿,由浅入深。那片碧绿之中还藏着点点紫色,若隐若现,仿佛在与人捉迷藏一样。
“沁如绣得不错,怎么没见你上场?”
夏橙阳一转头,傅斯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身后还跟着傅璟年。
夏橙阳见傅斯年正盯着自己,脸色又红了一半,“我女红不是很好的。”
傅斯年见她一脸的羞涩,不觉又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夏橙阳每次见他笑,自己总也会不由自主的笑。
“璟年,你怎么一直不吭声。”夏橙阳见身后的傅璟年一直不说话,脸上也淡淡的,不觉有些担忧。她和傅斯年一起来,刚刚应该去见傅霆钧了吧,难道又是上次沁如说的婚事的事?
夏橙阳见傅璟年没有回话,径直走上前拉过了她的手遂而转身道:
“我我和璟年有些话要说,去去就回。”
傅斯年站在看台上望着这二人,他也知道傅璟年心中的不悦,这种应酬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欢,更何况还是为了给傅璟年挑选夫婿。
他笑着点了点头,把目光重新转到了台子上。
夏橙阳拉着傅璟年坐在了一凉亭下,晚风徐徐,这天也是越来越冷了。
夏橙阳看着傅璟年面无表情的脸庞,叹了口气。她心性高,却偏是个女儿,婚事这种事谁又有办法呢?
“璟年,你有心上人了没有?”
傅璟年见她突然问这种问题,不觉怔了一下,心上人?我哪有啊可是想了一会,脑海里却真浮现出了个人影。那日的笛声,还有那人深不见底的眼神
“我我不知道。”
夏橙阳见傅璟年眼神闪烁,便又凑近了些,“不知道?那就是有咯?叫什么名字?”
傅璟年安静了下来,她楞楞地看着地上自己的倒影,月光打在地上,实在是太凉了。自己以后就要由着父母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吗?可是他,自己只见过他一次,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这真的是喜欢吗?就算我喜欢他,又能怎样呢?
她想了想,轻声说道:“罢了。”
“璟年,喜欢就要把握啊”夏橙阳的声音很小,她讨厌这种感觉。为什么傅璟年就不能像张生和崔莺莺一样,喜欢的人不就是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傅璟年怔住了,也不知她究竟有没有听见夏橙阳的这句话。两个少女在此时,似乎都怀有心事。
“小姐,该回了。”沉默了许久,傅璟年身后的翠儿小声地说道。
傅璟年又抬头看了一眼地上自己的身影,淡淡的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夏橙阳见她这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是我,我一定不要妥协!
夏橙阳与傅璟年回了殿里,一路上二人皆是沉默。
看台上,刺绣比赛似乎已经结束,观看比赛的行人也碌碌消散。二人朝原先位置走去,发现蒋沁如已经在那等候了。
夏橙阳看见蒋沁如,便疾步走了过去,身后月牙摇了摇头,随即也跟了过去。
走到跟前,蒋沁如似乎正与傅斯年聊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今晚绣的绣帕,见夏橙阳和傅璟年来了,便转回了身。
“恭喜啊。”夏橙阳来的路上便听说了今年夺巧的还是蒋沁如。
蒋沁如笑了笑,又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可别再夸我了,”说着便扫了一眼身边的傅斯年。
傅斯年看了眼傅璟年和夏橙阳,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暗淡但却很又被快敛去了,“夸你你还不高兴了?”
夏橙阳见蒋沁如手里拿着帕子,便好奇的问道:“你今晚绣的是什么,都艳压群芳了。”
蒋沁如笑着将帕子展了开来,原先只是远看,如今离近了看,更是惊艳,只见帕子上的图案栩栩如生,好似有了神灵,争着要出来似的,针脚手法更是是一等一的,背面看去,和正面居然没差,这竟是藏线手法。
夏橙阳看了看不禁暗暗赞叹,“月牙,快把那个给我。”
月牙听了忙上前走了两步,将那只骨钗从袖里拿了出来。
“方才路上偶遇的,想着正配你的气质,快戴上看看。”夏橙阳上前挪了两步,把钗子给了蒋沁如。
蒋沁如接过钗子随即笑着插到了自己的发髻里。她今日挽了个双髻,上头还戴了只明晃晃的镂花步摇,插了这只象牙白的骨钗倒有些违和了。
“你们两人感情好,我们兄妹倒是什么礼物也没有。”傅斯年笑了笑,便看向了对面的傅璟年。可对面那人却丝毫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仍旧面无表情地站着。
夏橙阳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便拽了拽身边傅璟年的衣角,轻咳了两声。可傅璟年好像没听见一样,仍然一句话也不说。夏橙阳无奈,又把眼神转向了对面的傅斯年。可傅斯年似乎也不准备妥协,他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微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沉默了会子,蒋沁如淡淡道:“方才见几个丫头跑过去,左右在这也是无聊,我们也去前面看看吧?”
夏橙阳见蒋沁如引了话题,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拿了帕子揩了揩额前的汗水。
身后的月牙,看了蒋沁如一眼,眉头却皱了起来。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蒋沁如绣帕上的紫色小花,便与傅斯年每年送给夏橙阳的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