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父听了这话,怕是要把你的腿给打折了。”许瑾良瞥了一眼他,“男人早早成家立业,才能收了心性。”
“我还想在外面浪几年呢,家里又没给我订婚约,我也不用担心什么。”陆展宁时不时的开许瑾良的玩笑。
“对了,上回章珉豪请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平时你不是爱凑热闹吗?”许瑾良笑着说,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陆展宁没看他,背对着他去倒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场面上的东西,我和章家又不熟,去了没人说话多尴尬。最重要的是,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没有妹子,我这么俊的小哥去了,不合适。”
许瑾良看他把茶水端到桌上,面上没有什么波澜,似乎还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记得章将军不是有个女儿吗?”
“三哥,我跟你说,我宁愿去找头母猪,也不会去勾搭她。”陆展宁有些嫌弃的模样。
“为何?你们认识?”许瑾良奇怪道。
“不认识,不过有那么一个彪悍的爹,女儿别是个金刚芭比就好。”陆展宁说着说着自己个儿就笑喷了,茶水洒在自己身上。
“噢?这你倒想错了,章凝郁生的清秀,为人性子也好。”许瑾良递给他纸巾,“你总是这样毛躁。”
“对了,三哥,听说你和嫂子遇袭了,没事吧?”陆展宁接过纸巾,自己擦了擦衣服。
“没多大事儿,要不然我还能在这儿和你说话吗?”许瑾良回答道。
“也是,我三哥从来都是福大命大,就算阎王爷来了,也收不了你。”陆展宁调笑道。
许瑾良又道,“我记得你上次过生辰的时候,死缠烂打的向陆伯伯讨了一把手枪,正好我军中要订做一批手枪,你把你的借我看看。”
陆展宁皱眉,从后腰上掏出来,“不要,连三哥都要讨我的便宜吗?”
“你竟如此小气?我又没说要了你的,只是看看,你这种型号的听人提过一次,想试一试,就想起来你有的。”
陆展宁把手枪扔给他,“瞧你说的,我怎么会对三哥小气,白送你都没事儿,我不心疼。”
许瑾良把玩着这把毛瑟袖珍手枪,猛地起身,双手握枪,对准了陆展宁。
“三,三哥,别闹啊,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不至于杀人越货啊。”陆展宁声音有些颤,显然是怕了。
许瑾良哈哈大笑,“我都没有挂挡,你吓成这样做什么,还你。”
“你吓死我了,这枪怎么样,好吧。”陆展宁收好手枪。
“不,子弹口径小,杀伤力小,射程范围短,不是一把好枪,我还是算了吧。”许瑾良摆摆手。
“切,你的什么都好,可我就稀罕我这一把。”陆展宁回道。
许瑾良瞧了他一眼,“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喝一杯?”
“那可不行,我酒量不好,再说,小哥我今天晚上有约了。”陆展宁有些得意洋洋道。
“瞧你那样子,算了,我走了。”许瑾良出门,听见陆展宁大喊,慢走,不送。
脸色有些凝重,并没有回头,陆展宁手枪里子弹是满的,弹匣是旧的,显然许久没有用过了。
……
许瑾良回到许公馆已然入夜,酒气竟分外浓烈。
许瑾良暗暗皱眉,果然,程苇杭醉倒在酒桌上。许瑾良快步走过去,她脸上满是泪水,眼眶红肿,鼻头也是泛着红,手指冰凉。
“程苇杭!你怎么了?”许瑾良皱着眉头,有些愠怒,公馆里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她的手笔。虽怒,还是把她抱进了楼上的卧室,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却看见桌台上摆着一封信,许瑾良看了信封,是程玉贤寄来的,他没有看内容,又被旁边的一打纸吸引的注意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却都是同一句诗:君埋地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有些纸张还落着她的泪,皱巴巴的,她用的是钢笔,比起她的毛笔字,更加有力些。
许瑾良正发愣,听着苇杭抽泣,自言自语,“君埋地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可我的至亲,将我的至爱挫骨扬灰,挫骨扬灰啊……从此人间无方郎,唯有红袖泪满妆。”
许瑾良走到床边,擦干净她的泪,“半个月了,你还是忘不了吗?”
“我可能要用很长长的岁月时光,用来学会忘记,可我好笨,你却不能再教我,所以我总是想起你。”程苇杭泪眼婆娑,“玉贤说,吴家郎对她很好,她说人是要惜福的,她说她读了白乐天的诗,尤其是《长恨歌》唐明皇和杨贵妃‘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样美丽的爱情,终究变成了此恨绵绵,你我终究是凡人,不如看淡这些,她还说,许瑾良也会是我的良人……”
许瑾良抬眼看着她的眼睛,看不出什么,除了悲伤,好像再没有了。
“方郎走了许多天了,我甚至都不曾去过他的家,因为我怕,我夜夜梦里都有他,他的音容笑貌那么真,就好像还活着一眼,可我知道,他死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我更惧怕清醒的日子,你让我醉吧,最起码,梦里还能见他……”
许瑾良忍不住的怒意,抓起程苇杭的手腕,“你知道我是谁吗?”
“二哥,程玉轩!我怎么会忘了你的样子?”程苇杭挣脱开许瑾良的手,“你为什么要利用我,利用我的手,杀了方郎?你以为我双手沾了鲜血就和你一样了吗?不!就算我浑身沾满了鲜血都不会变成你那可怕的模样!”
“程苇杭!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许瑾良俯下身子,盯着程苇杭。
程苇杭靠近他的脸,用手抚过他的面庞,“是大哥吗?我想,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可是你没有告诉我,其实你一直都希望我嫁给许瑾良,对不对,这样,无论是对程家,还是你,都是最好的,美其名曰‘才子佳人’其实你很自私,你从来都没有忘了安彤,却还要同赵卿楠暧昧,权欲的毒,是否早已迷了你的眼?”
许瑾良一把推开在自己脸上的手,“既然你认不得我,那就算了!”说罢,拂袖而去,留下重重的摔门声。
“不是大哥吗?”苇杭只觉得头好疼,心,好像也很疼,她慌慌张张的追了出去,“你别走……大哥,大哥……程靖安……你分明知晓这样的痛,为何还要加注于我?为什么还要我再体会一遍这个中心酸?”
程苇杭靠在床头,呢喃,“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最后只有我自己,不,是我害了你,我是凶手,方郎,对不起……我记得你说过,要同我一起站在革命的浪潮上,勇往直前……可你走了,要我如何乘风破浪?”
苇杭跌跌撞撞的下了楼,瞧见许瑾良也在喝酒,“你也在喝酒啊,来啊,一起啊,一醉方休啊,今晚,不醉不归!”
“你怨也好,恨也罢,你的命,从来都是被程家一步步算好的,稍稍挣扎便要锥心刺骨,你的每一步都是被人操控的,只要脱轨分毫,便要人粉身碎骨,你说,谁又不是呢!”许瑾良仿佛在对程苇杭说,也仿佛在对自己说。
“你要喝,好,那我陪你喝,一醉方休!”许瑾良给她也到了满满一杯。
两人端起酒杯,都一饮而尽。苇杭像是被呛着了,咳了两声。
程苇杭忽然安静了,沉默着,看着许瑾良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先生,你方才说什么,我为什么明明听不懂,还会难过?”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许瑾良凑近,双眸盯着她。
苇杭手抖了一下,玻璃杯摔碎了,她的心个跟着抖了一下,然后抢过他的酒杯,“别喝了,好么?我不想和你一醉方休了,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以后的路往哪里走,你能不能陪着我,不要再离开……”苇杭握着他的手,泪水涟涟的落在他的手上。
许瑾良心头一动,不知是酒精的作用,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把她抱在腿上搂着他的肩膀,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答应我,以后都不许这样了。”
程苇杭揽住他的肩头,“我答应你,不会了。”
许瑾良抱着她,一步步走上楼,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然后又吻了她的唇,一点一点的,很有耐心的吮吸,一只手手扣住她的手,身子不自觉的压在她身上,两个人身上浓烈的酒气,仿佛是一种迷药,都深深地沉溺。
许瑾良仿佛此刻失去了理智,一只手解开她旗袍上的一字扣,露出白皙的肌肤,嘴唇落在她的脖颈,她似乎是有些痒,咯咯的笑。
许瑾良在她的脖颈上落下梅花般的红晕,一片连着一片,寸寸流连。又将红晕流连至胸口,柔和的曲线,吸引着前去采撷,她的心跳声愈发快了,仿佛催促着,又好像叫嚣着。
许瑾良抚过她的腰身,细滑的大腿,最后又捧着她的脸。怀里的女人挣脱了他的束缚,双手搂着她,在许瑾良的耳边呼吸,轻声的,像梵婀玲的吟诵,“方郎,我知道这是梦,可我是个懦弱的人,总想就这样沉溺其中,你带我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好……”
许瑾良又是一股怒气,把她摔在床上,狠狠地半咬半允的吻,她吃痛,哼哼了几声,用力挣扎,奈何没有法子挣脱许瑾良的束缚。
她索性不挣扎,“许瑾良,你也有你的白月光,何苦纠缠着我?你说,你的白月光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会如何?”
“够了!”许瑾良半晌从她的身上翻到她身侧,知道身边儿的人昏昏沉睡,他也眯了双眼,睡去了。
许瑾良不知道程苇杭说的到底是梦话,还是什么从哪里听来的,看着身侧熟睡女人的侧颜,精致的下颚线,闭着的眼睛,因为酒精而泛红的面颊,这个女人,是他以后半生的妻子,是他余生的责任,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心里装了其他的男人……
他不知道对她是何种情感,或许她和他的白月光太像了,纤弱的身子,同样的好看相似的眉眼,仿佛他的心也从未安定过。
……
风吹起窗帘,吹过两个人的身子,苇杭蜷缩起来。
直至天明。
程苇杭先醒来,头痛欲裂,她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此刻的她,衣衫零落,脖颈,胸口成片的吻痕,还有睡在身侧的男人,但身子没有那种感觉,大概是没有进一步发生什么的吧。
程苇杭蹑手蹑脚的起身,许瑾良似乎睡得还熟,她慢慢脱了被撕扯的皱皱巴巴的旗袍,换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裙,梳好了头发,胸口的吻痕还能被遮住,可脖颈上成片的红晕可骗不了人。她对着镜子暗暗蹙眉,抹了些面霜,只希望能快些消了。
收拾罢了推开门出去,头疼还是止不住,佣人们早已把昨夜留下的痕迹打扫了,整洁如新。
“程小姐,你昨夜喝多了,喝些茶醒醒酒吧。”佣人端了一壶清茶,给他倒了一杯,“程小姐,三少起了吗?”佣人瞧了一眼她脖颈上的红晕,霎时明白了。
“他还在睡着。”苇杭低头,有些发窘,昨夜到底如何了,她一点儿都记不得,只知道她读了玉贤的来信,伤心了一阵儿,似乎是喝了酒的,幸好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然她能悔死。
许瑾良也醒了,睡得还算舒坦,昨夜的事仿佛一场梦幻,身边儿已然空了。就好像他的心,也不知为何,空了一块儿。
简单洗漱了就下楼,看见程苇杭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桌上是冒着热气的茶水。许瑾良下了楼,也灌了一杯,叫人摆上早饭。
想来程苇杭昨儿本就没有吃多少,昨夜又闹腾到那么晚。
程苇杭被他的声响吵醒,“你醒了。”
“嗯,你还好吗?”许瑾良瞧她面色发白,气色有些憔悴,但最显眼的还是脖颈上的红晕。
程苇杭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尴尬,“我们昨夜,都做了什么?”
“没事,你不会想知道的。”许瑾良没打算告诉她,她忘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