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这半个月你都在哪儿？”张诚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些防备。
“山里、学校、山里，你不是还去给我送补给了吗，你忘了？”
“你中途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啊。”陆小阳道，“怎么了？”
“你敢跟我保证吗，你没有回来过？”
张诚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抬头看陆小阳，他的声音不大，嗓音温柔，但语气略有些冷。
一开始，陆小阳神经大条，没在意，渐渐到后面，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大哥是在……怀疑他？
见陆小阳没说话，张诚以为他在犹豫，竟催促道：“回答我！”
张诚的声音依旧温柔，他一直是个文质彬彬的好大哥，温柔是他待人的习惯。
可此时那温柔的声音听在陆小阳的耳朵里，却显得很刺耳，很陌生。
陆小阳忽然觉得很委屈，心里憋得慌。
“大哥，你怎么这么问？”他问，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你以为，是我杀了老头？”
“我只是……只是暂时想不通……”张诚声音越来越小，他也不愿意相信，可又不得不怀疑。
自从进了张家大门之后，只有大哥张诚的温柔令他有家的感觉。
他因为张诚而敞开心扉，接受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家庭，接受刁蛮大小姐张宁静，接受对他忽冷忽热的养父张德。
十年来，张德不准他回小石村看奶奶，他偷偷回去过几次，都在半路便被逮住，回去关好几天。
后来他居然麻木了，放弃了。
最终接受自己已经与奶奶分离。
直到两个月前因为系统才重新回去了一趟。
在这个过程中，都是张诚陪着他，开导他，他每次被关禁闭，都是张诚给他送饭，等张德离开后偷偷放他出来。
他心里觉得，张诚就是他亲哥。
然而今天，这个亲哥开始怀疑他了。
陆小阳沉默了，张诚也不说话，白涂依旧觉得这兄弟俩有些傻，她躲到一边，在用手机跟白鹤交流一些对此事的看法。
三人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白涂那边聊完了，才领着陆小阳，绕到张德尸体后面，将血水之中的东西指给他看。
陆小阳乍一下没看出来，只觉得那血水有些怪异，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过去时，赫然发现，那血水之中有一抹金色。
他伸手将那金色捞起，终于看清，是一截不到一寸长的金莲藕。
他心中不由一惊，忽然想到之前在栗子山，那个胡大仙与他换了身体，说是有要事要办，不会就是借着他的身体来杀张德的吧！
狐狸狡猾，那个胡大仙又是狐狸中上了年头的老滑头，借他身体杀人嫁祸的事，他一定干得出来。
张德卜算之术再厉害，到底也只是个人，架不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胡大仙是个神通广大的狐仙，能瞒过张德的计算，也不是不可能。
没准换身体就是关键，可令卜算之术失效。
这样一来那个胡大仙既为狐族报了仇，还不会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不过这些仅仅只是他的猜测，他本想跟白涂和张诚说清楚，可是他没有证据，估计只会让张诚对他更有敌意。
陆小阳想着便问白涂道：“你能确定这一小截金莲藕就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
白涂摇了摇头，“是不是你身上的我不敢确定，但是据我所知，跟此事有关的人之中，就你一个人拥有金莲藕身。”
陆小阳又问：“那你能看出我身上哪儿缺了一块吗？”
白涂屏气凝神探了一番，继续摇头，“不缺。”
陆小阳有些好笑，一直以来他觉得白涂很厉害，但白涂也看不出来他其实是狐狸身体，他觉得白鹤也应该没看出来，不然以白鹤的个性，能不拉着他问罪？
也就是说，那个胡大仙还是挺有本事的，帮他化形之后，不仅像方便民那样的肉眼凡胎看不出他是狐狸身，甚至连修真之人也探不出。
能看出他是狐狸身的，也许只有师祖爷爷吧，不过他可能是看破不说破。
“大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有莲藕身的？”陆小阳又转而问张诚。
“上次见面的时候。”
“在那儿之前老头情况怎么样？”
张诚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跟爸一直有电话联系，不过一周前他开始不接我电话，只发信息。”
“你现在给老头发个消息试试。”陆小阳说道。
张诚有些愕然，但随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我不确定，发了才知道。”陆小阳道。
一旁的白涂听见兄弟俩的对话，发消息的同时，余光不自觉瞟向了两人。
给死去的人发消息，有点儿意思。
陆小阳，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怀疑张德根本就没死？
白涂在心里问着，但面上依旧淡然，只是脚步稍稍向兄弟俩挪了几分。
张诚照着陆小阳说的给张德的微信发了条消息：爸，你什么时候出来，咱们聊一聊，那案子我真搞不定了！
发消息的过程中，张诚的手一直有些轻微的颤抖，发完之后，等待的过程中，他的手也一直抖个不停，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
这让陆小阳很是不可思议，更有些感慨，他确定他这个大哥心里应该早就乱成一团了，不然也不至于对他的态度骤然转冷。
但大哥却仍旧强装镇定，这是他自知再活十年二十年也做不到的，可以说他笨，但他活得很简单，笑就是开心，哭就是伤心，激动就是激动，不安就是不安。
人生苦短，装给谁看？
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手机屏幕暗了，张诚又将其点亮，又暗了，再点亮，再暗，再点。
这样反复了差不多七八次，张诚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呵！”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将手机收回口袋，也不知是说给陆小阳听还是说给自己，“人死之后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入土为安吗……”
说着，他已经撸起袖子，走到张德的头颅旁蹲了下来。
张德的眼睛是闭上的，表情很平和，如果不是脸上沾了血污，看起来简直像是正常睡着了一般。
这让陆小阳都有种错觉，他……真的死了。
张诚伸手过去，想将张德脸上的血污拭一拭，可才伸到一半，他的手便停住了，然后迅速缩回手抱着双腿，将头埋入了其中。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陆小阳猜他一定在哭，但却没听见一点儿哭声，连抽噎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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