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荒郊野外的小道上有三辆马车前后排列而行,路两边的野花随风摇曳,青草香飘进车里,一个人头从车窗伸出,愉悦地呼吸着这清新空气。
萧幻鱼托着腮凝望远处,不自觉出了神。此时的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虽然模样不算绝色,但也像小家碧玉那样耐看,一双眼睛更是乌溜溜的,十分有□□。
“小鱼,你看有蝴蝶!”黄鹂从前一辆马车车窗也伸头出来观看野外风景。
萧幻鱼听言,眼前一双色彩斑斓的花蝴蝶在野花丛中嬉笑打闹,翩翩飞舞。
她情不自禁地跟着黄鹂哼着小曲:“人……为什么……凭感动生死相许?拥抱前,离别后,是否魂梦就此相系。人……为什么……有勇气一见钟情?人海里,这一步,走向另一段长旅。给你,承诺一句,如果生命在这秒化灰烬,可还我……原来天地?在相爱那一季,梦里蝴蝶翩然舞起……”
“梁祝化蝶的故事真是好感人……”黄鹂眼中含着羡慕。
萧幻鱼点头赞同,这三年来,她跟着明月坊四处游历演出,和翠娘她们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眼界也开阔许多。
觅岸在车厢内忍不住抱怨:“小鱼,你就安静一下,这几天的路程晃得晕。”
“觅岸哥哥,你跟我弟弟一样都晕马车啊!”
“还不都怪你啊,居然跟彼霜说很多姑娘给我送荷包,害得她吃醋了,信里都是责问,我还要想想怎么解释。”觅岸说的话虽然是责怪,却也露出丝丝甜蜜。
萧幻鱼有些不好意思:“是彼霜姐姐问我为什么那么多荷包,我才不小心说出口的。”
马车几经颠簸之后,终于停下来。
翠娘捶了捶腰背,疲倦地说:“这几天大家赶路也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萧幻鱼看着面前的破庙,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再次回到这里,她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飞燕担心地问:“翠娘,我们这次前去的地方凡人这么多,会不会有法术高深的道士?”
“也许有吧,毕竟那里妖魔鬼怪都不敢侵犯,我们游走人间那么久,什么风浪没见过,况且他们诚邀我们前去,我们又没害人之心,应该不会伤害我们的。”
飞燕姑娘提醒道:“翠娘,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凡人对我们可是十分痛恨。”
翠娘安抚众妖:“我明白了,只是我们想要与人和谐相处,难道要远离他们吗?若有不妥,我们就马上逃吧。”
“飞燕,黄鹂,辞元城城主六十大寿你们的表演准备好了吗?去到那可只剩一天时间准备了。”翠娘再次催促,她对每一次演出都十分用心。
辞元城?萧幻鱼再回故地,不禁有些惶惶然,南宫侠大寿,会不会遇上八仙和那些往日的故人呢?
没想到一念成谶,明月坊一行人住进了南宫府,一进门就看见多年未见的云慧凤。
她从内堂出来,身穿鹅黄绸衫,脸上淡施脂粉,明明是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遮不住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颇有风霜岁月的痕迹,可隐隐还有着当年的轮廓。身后的屏姨老态龙钟,但精神抖擞。
“各位辛苦了,请到内堂歇息。”当初的刁蛮任性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变得十分端庄有礼。
“少夫人,太师父他们到了。”一位奴婢模样的少女向着云慧凤行礼说道。
云慧凤抱歉地说:“各位,先告辞了。”说完便离去了。
飞燕的脸色难看起来:“有仙气,翠娘,我们怎么办?”
翠娘却很镇定:“只能见步拆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大家都别担心。”
大家都十分相信翠娘,况且她们在人间多年,从未被揭穿身份,这次表演的机会也挺难得,都不愿轻言放弃。
云慧凤来到大厅之时,众人已经叙旧畅谈了一番,气氛高涨。
“燊啸实在狡诈,我们原本把他团团包围,差点成了瓮中之鳖,他却把数十个凡人扔在阵中。为了避免伤害无辜,只好再一次让他逃脱。”张果老恨得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果老,有什么好气的,他迟早落在我们手中。”蓝采和剥着橘子边吃边惬意说道。
汉钟离没抢到果盘剩下的最后一个橘子,怒视着蓝采和,大泼冷水:“我们连一个护法都解决不了,恐怕魔界只会越来越猖狂。”
“我们八仙对付过不少妖魔,哪一次不是困难重重,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要团结一心,对付燊啸不急在一时,现在我们是来吃寿宴的,应该祝我们的南宫城主多福多寿才是。”何素轻让其他人听得心悦诚服。
南宫侠抱拳说道:“感谢仙姑,感谢各位仙人。我也认为魔界妖魔不除,人间永远难得平静,可我也知道我们能力有限,所以想接着这次寿宴,让百姓一扫魔界带来的阴霾,重拾旧日欢颜。”
八仙点头赞许。
“慧凤妹妹,好久不见。”何素轻注意到李月容身后的云慧凤,自进大厅以来,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守礼地站在一旁。
说起来,何素轻成仙之前还是云慧凤间接救了她一命,给了她身世的线索,此番恩情她都没有好好向她答谢。
“素轻姐姐……”云慧凤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声。
何素轻看见云慧凤眼中似有话要说,却好像不方便当着众人说明,于是微笑着说:“各位,我见着了慧凤妹妹,实在很想叙旧一番,我们就先走了。”
云慧凤把何素轻带到一间厢房里,屏姨在外面看守。云慧凤一双手白玉一般,揪着膝盖上的衣裙,一言不发,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溅开了花。
“慧凤,怎么了?”
“素轻姐姐,慧凤求你一件事,请你帮忙找找我女儿吧。”云慧凤突然跪倒在何素轻面前,泣不成声。
原来十八年前云慧凤嫁给南宫郁疏后不久便怀有身孕,全家人都十分高兴。不料生产那天,胎儿迟迟不能娩出,云慧凤拼尽最后一口气才生下一个女儿,谁知竟是个痴傻的孩子。
自从那次伤了身子后,云慧凤的肚子再没有消息,直至过了十年。尽管李月容疼护她,可是子嗣毕竟是她老人家的心病,母亲开始起了为南宫郁疏纳妾的心思。
成亲多年,南宫郁疏对云慧凤都是不冷不热,在他身上没有感觉到丝毫对妻子的爱意。云慧凤知道他这些年心里一直有个人,他之所以拒绝母亲的纳妾,全都是因为他心中的那个她。
府里渐渐有传闻云慧凤生的女儿是不祥人,克父克母,没想到她最后也如同那些深闺怨妇一般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丈夫和母亲的离心,自己无子的不幸都是这个女儿害的,她居然产生了要抛弃女儿的想法。
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就把她送去一户农庄里寄养,从此再无联系。殊不知三年前她生下了鑫儿,有了儿子就想起她那可怜的女儿,可那时因魔界作乱,再回农庄女儿已经不见了。
此事她一直没跟南宫家说起,当初女儿不见大家都以为走丢了,甚至对云慧凤更加怜惜,再没提过纳妾的事。直到鑫儿出世,两个老人家日日弄孙为乐,才让云慧凤放下心头大石。可想起不知在何处的亲生骨肉会不会受苦受难,南宫家会不会发现真相,她就日夜寝食难安。
早年心里的压力和抛弃女儿的愧疚让云慧凤年纪轻轻就憔悴不已。
何素轻唏嘘万分,当初可爱的小妹妹如今浑身笼罩着一种悲伤,她实在不忍心,况且她还欠她一个恩情。
“慧凤妹妹,你寻一件你女儿曾用过的贴身物品,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找到她。”
闻言,云慧凤感激地落泪:“谢谢素轻姐姐!”
南宫侠大寿当天,城主府喜气洋洋,大排筵席,辞元城百姓都满心欢喜地去参加城主的寿宴。
华容公主李月容身着绛红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富贵雍华,备受瞩目。
南宫侠身着墨蓝锦袍,鬓上几缕发丝银白,却英武如初,老当益壮。
南宫郁疏虽然已为人父,可依旧是气度不凡,身上还增添了一股成熟的魅力,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不愧是辞元第一美男,不少云英未嫁的姑娘都想进这南宫家门。
云慧凤颊边淡抹胭脂,两腮润色得像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显得精神奕奕,年轻了许多。
四人在招呼宾客,指挥仆人,忙得不可开交。
何素轻前来把云慧凤拉到一旁:“慧凤妹妹,有一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
“是不是有我女儿的消息?”
何素轻点头,继续说道:“昨夜我施法,发现你女儿就在这南宫府中,在那些表演的歌舞团中,可是……”
“可是什么?”云慧凤急不可耐,担心自己女儿出了什么事。
何素轻脸色沉重:“她身边的都不是人,都是妖精。我和铁拐李商量过暂时不可轻举妄动,免得伤害到大小姐。一切等到寿宴结束再解决她们。”
云慧凤不由得担心起来,连南宫郁疏也感觉到了。
“凤儿,怎么了?”
“相公,我……”云慧凤泣不成声。
“凤儿,大好日子别哭了,免得爹娘担心。”南宫郁疏皱起眉头,这些年云慧凤越来越憔悴,自己也很心疼,可是……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一阵欢快的琴声响起,萧幻鱼和飞燕、胡巧月一起戴着福禄寿面具在台上跳着祝寿舞,而黄鹂在台下唱着祝寿歌。
舞曲欢畅淋漓,台下的宾客跟着拍子唱和,表演完毕后,萧幻鱼她们一起拱手喊道:“祝南宫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宾客们也纷纷附和,南宫侠和李月容抱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八仙在台下各有各的想法。
韩湘子:“这群妖精看来没什么恶意。”
张果老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那可不一定,妖精都是诡计多端的。”
“还不走!”铁拐李拉起大吃大喝的汉钟离往内院走去。
南宫府后院,翠娘嘴角弯弯,看来心情很好:“今天的演出很成功,明天我们拿完银子就回去了。”
黄鹂却嘟起了嘴:“翠娘,我好想在这玩多几天。”
还没等翠娘出口,飞燕就拒绝:“你一整天看那些人间话本,脑子都看傻了,这里很多神仙,留下会夜长梦多。”
突然翠娘感觉身后一道仙气袭向她们,慌忙躲过,只见八仙站在她们不远处。
“你们来辞元城有什么目的?”铁拐李率先说道。
翠娘却非常冷静回答:“我们只是为求生存,并无害人之心,请各位大仙放我们一马。”
云慧凤从八仙身后冲出来,热泪盈眶地对着她们呼喊:“女儿!求你们放过我女儿。”
萧幻鱼看着大家的目光都是对着她,云慧凤甚至目光涟涟地注视着她,她顿时头皮发麻。不会吧?世事竟会如此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