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八刀在深山中被赤练蛇咬了几口,加上右脚扭伤,几乎寸步难行。赵不疑在国道上拦了一辆车,苦口婆心加上500块钱,才说动司机,将韩八刀送到武威市医院诊病。侯三本要同去照料,韩八刀坚持让他留在这里,以免出事后没人报信。众人见韩八刀只是扭伤,并无中毒迹象,便嘱咐司机将他送到急诊室,又塞了一千块。
剩下四人则不敢太过耽搁,连夜往邻村奔去。走了三五里,赵不疑感觉眼前有牛虻飞过,就问侯三是否带了花露水。侯三正要嘲笑他,却忽然停住脚步,指着赵不疑胸前的一颗小红点。
赵不疑低头看,居然是激光瞄准器!那小红点在他心脏周围划圈,抬头远望,只见对面山坡上,一个头戴棕色鸭舌帽的人影在草丛间飘忽。那人影忽然站起来,吹响哨子,大声喊道:“你们是谁!”
赵不疑、侯三、申屠贾、段伯宗四人不敢往前走,都举起双手示意投降,赵不疑大声回应:“我们不是坏人!迷路了!”
那人端着枪,瞄着赵不疑胸口往前走,走到近前,赵不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那男人手上拿着一把□□,后背挂着一把狙击,正是m200!
无数个念头在瞬间闪过,从天水老鹰岩开始,到马庙村地下溶洞,一路走来都有这个男子的身影。他是胡渭水的人吗?他要干什么?要不要先发制人,弄死他再说?
赵不疑紧握的拳头渗出道道汗水,咬肌因为过度紧张而明显凸起,对面这个男子身形魁梧,足有一米九,宽肩厚背、一身腱子肉,最明显的就是脸上,一道窄窄的细布条遮住右眼,他是个独眼龙!
赵不疑感觉侯三用腰撞他,这是在提醒赵不疑,裤兜里装着一颗美式爆弹,万不得已时,可以拿出来搏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独眼龙并没有击毙他们的意思。赵不疑仍然高擎双手,说道:“好汉,您是本村人吗?我们是考古队的,深夜迷了路,还请不要误伤好人!”
独眼龙并不答话,红点瞄准了申屠贾腰间。申屠贾虽英雄盖世,被枪口指着、也不禁身子一颤。独眼龙盯着申屠贾,缓缓说道:“老者,你腰上戴的是什么?”
申屠贾往下一看,笑了笑说道:“壮士,这是太昊宫的腰牌,我是那里的道士。”
独眼龙一愣,仔细端详了申屠贾的面容,见这老者长髯白须,阔眼蚕眉,便有些疑惑地问道:“老者,你可是太昊宫的申屠贾?”
申屠贾哪儿敢承认,万一这人是胡渭水派来的,承认了就是个死。想了半天,只能试探问道:“壮士你认得申屠贾?”
“你就说是不是吧!”独眼龙端起枪,食指扣住扳机大吼。
申屠贾双眼紧闭,长叹一声:“看来今天就是我的黄道吉日!对!我就是申屠贾!”
空气陷入沉默,申屠贾许久才敢睁眼,只见那独眼龙不仅没开枪,反而蹲下哭了起来:“申屠老师!我是孙小乙,孙小乙啊!”
“什么?你是小乙?!”申屠贾眉头耸动,不敢相信这一切。
原来,孙小乙是太昊宫的小学徒,三岁就跟着申屠贾学艺,十岁上下,申屠贾带着他逛庙会,一阵人潮把二人挤散,孙小乙被人贩子掳走,就再也没见过面。如今师徒二人重逢,竟是在这漆黑夜色、深山老林,不禁唏嘘人生无常,二人抱作一团,泪水横流。
赵不疑、侯三也听说过孙小乙,看到眼前场景,不禁有同命相连之感叹,也偷偷抹泪。
故人重逢,总有说不完的话,寒暄问答自然是少不了的。孙小乙说,自从他被人贩掳走,就被拐到哈萨克,在黑帮中混了二十年,数次几乎死于械斗。这次回国,本是奉上级指令,狙杀红衣组首领姜叔齐。可是一路追踪,居然发现姜叔齐与一件跨国盗墓大案有牵连,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尾随。
众人听孙小乙说“跨国盗墓”,不禁哑然失笑,互相默契地看了一眼。
闲言少叙,孙小乙与邻村“谭家屯”的张万全是好友,张万全也是当地大户,见小乙领了朋友来,热情接待。一顿饭食过后,将众人延入厢房歇息。
刚走到堂屋,赵不疑发觉眼前有个人十分眼熟,那是个女子,披散着头发,正在摘豌豆。那女子也发觉有人注视,抬头一看,四目相对。
有道是:
梦里春秋杏花碎,
打落啼鸟盼人归。
不觉晚风又一度,
除却此人更复谁?
这天下事,皆有些因缘际会、命中注定。赵不疑怎能想到,他朝思暮想的谢文心,竟在此时出现在他面前!
谢文心怔怔盯着,手上的豌豆也掉了、秀发遮住一双眼眸、竟也忘了撩动,只这么呆呆看着,泪花噙着眼眶,迟迟不掉下来。许久,赵不疑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紧紧抱住,二人就这么默默流泪,激动的话都说不出一毫。
申屠贾等人都呆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倒是侯三机敏,把谢文心如何去张鲁地宫、又如何不辞而别的事情讲了一遍,众人方才醒悟,不免含笑对视一下,各回各屋,给这对苦命人留了些许私人空间。
二人久别重逢,又是在困厄之际,自然敞开心扉、互诉衷肠。谢文心自从在天水不辞而别后,本想回到张鲁地宫、取些文物交差。可是刚下肃镇高速,就被几个红衣蒙面人拦下、将她劫持。
返回天水路上,众人在羊汤馆吃饭,谢文心向孙小乙暗示求救,就在高速上,孙小乙拦下车把她救走。
赵不疑突然想起,当时在高速上,他确实发现有个女人长得像谢文心,还因为跟的太紧,被车上的人揍了一顿。此时赵不疑十分后悔,若是当时紧跟上去,把谢文心救出来,二人可能早就相见了。
谢文心性格强硬、平常不善表露心迹,抱了一会,强把赵不疑推开。赵不疑虽年龄大涉世深,但心重脸皮薄、对于男女之事颇有些放不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赵不疑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晒黑了。”
谢文心正用绢帕擦眼镜,被赵不疑这么一逗,忽然破涕为笑:“瞧你净说些废话,你们天天偷坟掘墓的,当然见不到太阳,见谁都觉得黑。”
赵不疑心里对谢文心不辞而别存了些芥蒂,但是二人刚刚重逢,也不好提起此事。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房歇息。
见赵不疑失魂落魄回了房间,侯三从被窝里钻出来,探头探脑地打趣:“哎呦,赵大天师,我还以为您今晚不回来了。”
赵不疑瞪了一眼,骂道:“你个大臭脚,快去洗洗!”
侯三身子一横,仰面朝天:“老子才不去呢,您要是嫌臭啊,对面东厢房里香着呢,您睡那儿去啊。”
一阵调侃,侯三夹七夹八地说了些“鸳鸯被里夜成双”之类的浑话。眼看赵不疑脸色发青,睡在角落的申屠贾发话了:“小侯,你少说两句吧,咱们明天还得早起,去马庙村盯着点。”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孙小乙叫众人起床,有了他的加入,赵不疑心里踏实许多。一行五人开着一辆车,直奔五里之外的马庙村。距离目的地一里多地的时候,孙小乙不敢继续往前开了,怕暴露目标。众人只得下车,沿着国道下面的地垄沟前进。
此时天刚发亮,山峦在光影中起伏、深林仍未褪去黑夜,众人悄悄爬上一处山坡,居高临下,底下一块山间洼地,正是那荒村马庙。
屈指数来,此时距他们被困马骨庙已经四五天,胡渭水和姜叔齐最近应该有所行动,只要守株待兔,就不难找到他们。
等到上午九点多,马庙村毫无动静,其他人都去树下乘凉、只剩孙小乙端着狙击蹲点。谢文心担心小乙中暑,就递了块湿巾给他。
侯三在一旁窃笑,赵不疑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吃醋了?”侯三不怀好意,瞧着谢文心和孙小乙。赵不疑有些尴尬,怒斥道:“去你娘的。”
调笑了几句,只听孙小乙低声吼道:“趴下!”
众人忙弯下身子,爬到山头上查看情况。居高临下,只见马庙村村口,几个红衣人骑摩托进了村。不一会儿,又来了四五辆摩托。这些红衣人下了车,并不急于行动,而是列好队、面对马路方向站好,似乎在等谁。分针过了五格,只听远处隐隐约约一阵马达轰鸣,接着是漫天尘土,把房檐都遮住了。许久,尘土落下,只见四五辆挖掘机、十余辆皮卡在烟尘中开进村子。
“我的天,他们有多少人啊!”侯三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