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清王府门前被围的水泄不通,仿佛铁桶似的,里三圈外三圈密密麻麻都是人。
这些人清一色都是女的。
都是适婚女子。
基本都是来示爱的。
中郎将的女儿站在最前排的显眼位置,之所以能抢这么一个好位置,是因为她天黑就起床占位,又吩咐侍女护住自己,防止被挤到后面去。
当清王一出现。
她抬头看着心仪多时的清王,小心翼翼的开口,心里忐忐忑忑,“听说您要择妃了?我,我,我可以报名么。”
清王,“当然可以。”
清王这干脆的回答一落地,中郎将的女儿,立刻倒地。
不是中毒或中暑了。
只是幸福的晕过去了。
接下来,其他的女子纷纷问了类似的问题,问法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结果完全相同。
对于大家的恳求,清王来者不拒。
似是极公平。
有一个叫做叫百合的女子,是翠花楼的头牌,此时也抬起一双仰慕的眼,瞧着清王, “薄柳之姿,本不敢污清王之眼,但心有相思不可解,求清王允我报名。”
说完,竟直接跪下。
做恳求状。
清王不假思索,“允了。”
之后。
大家散开,回家准备报名和竞选事宜。
其实,清王早就当众许可,任何人不□□份高低贵贱、不分容颜美丑都可报名。这些女子之所以还要闹这么一出,当面问,只是为了让清王在选拨前多看她们一眼,留个特殊印象。
三天过去了。
报名的便有一万人。
一万人!
一万人!
翠花楼位于城中的未央大道上,前楼用来招待客人,越过假山小湖,便能看到两座后楼。其中一座,叫明月阁,百合姑娘独居,另一座,其他女子混住,起居学艺受训都在此间。
由此能看出,百合凌于众人之上的地位。
阁内。
她坐在梳妆镜前,用桃木梳理着头发,一缕一缕的,徐徐的打发着时间,“白歌,你说这京中待字闺中的适龄女子,真的有一万人?”
被唤作白歌的,是一个少女。
十四岁。
一身白衣。
白歌伫立窗前,低眼,视线落在雕花的窗棂上,答案肯定而明确,“没有。”据她调查,这一万人中,有人谎报了年龄。有人退了已有的婚事。
百合幽幽一叹,“清王妃的位置真诱人。”
白歌,“是啊。”
微风掠过林稍,将少许的凉意送入屋内,百合这才觉得暑意消退了一丁点,她看着白歌,”你似乎从来不惧热,也不畏寒?”
白歌点头,“嗯。”
少女寡言。
关于这点,百合早就知道的,也习惯了这样的简言少语。把木梳置于桌上,停止梳发,百合正准备小憩,花娘火急火燎的敲门,咚咚咚的敲个不停,“来了贵客,你赶紧去陪酒。”
百合讶然,“贵客?”
贵?
起身缓步行到门前,从门从里面打开,百合看着花娘,“我知道了,补个妆就去。”
花娘,“那你快点。”
吩咐完百合,花娘摇曳着四十多岁的身体在酷暑中离开。
在风月场中,上妆描眉都是基本功课。作为花魁,百合的上妆能力自然更胜一筹,几个呼吸间,就收拾妥当,看了眼白歌,“你随我去。”白歌点头,安静的跟着她。
她们已经习惯这种模式。
百合陪酒。
白歌保护。
没有问花娘贵客的具体身份,也没问贵客在哪,很快的,百合就找到地方,整个翠花楼等级严格,招客的姑娘分为三六九等,来客也不例外,最尊贵的上宾,自然在最奢华的房内。
她推门而入,有暗香盈袖。
此时。
房内仅一个人。
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男子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数着银票,厚厚的一沓,每张都面值惊人。见过炫富的,没见过这般炫富的,难怪花娘舍得让她出面。
百合行至男子面前,“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幽澈。”
这是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分量很重。
幽澈,第一公子。
富可敌国。
他的名字落入百合的耳中,有明显的惊讶浮于面上,没听说第一公子有逛花楼的喜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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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扯出一抹浅笑,带着待客惯有的口吻,“公子想怎么玩,行酒令?对诗词?听瑶琴,还是赏舞。但凡我能做到的,还请吩咐,一定让您满意而归。”
她的声音很好听,婉转动人。
幽澈没直接回复。
反而起身。
他绕过圆桌,优雅的迈着步伐走到门前,把门关死,隔绝掉外面的声音,“满意而归?如果我说,我不归呢。”百合闻言,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公子说笑了。”
不归是什么意思,就是留宿!
留宿等于陪夜。
她还是清白之身,还想进清王府,绝对不能失身。
清王何等高贵,怎么会允许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入他眼,做他妻。幽澈看见百合眼底的挣扎,笑的更加邪气,“你身边这个,虽然丑了点,但难得青涩,勉强可入口。”
百合,“?”
这是什么意思。
当百合疑惑不解时,幽澈狭长的眸光已转到白歌身上,“要不,你代替你家主子侍奉?”
白歌,“好。”
闻言。
百合急忙阻止白歌,“别胡闹。”
你才十四岁,和我们都不一样。
你应该好好的嫁人,花前月下对影成双,决不可葬送掉自己的未来。
白歌,“放心。”
白歌很少说放心,仅有的几次都是百合遇到麻烦时,每一次,都能完美解决。百合突然想起,白歌除了年轻,还几乎无所不能,再次确认,“你真的能处理?”
白歌点头。
临走时,百合一步一回头,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啪。
房门被关上。
随着百合离开,房内那种暧昧的气氛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就事论事的严肃和凝重。
幽澈瞥一眼白歌,“我是来找你的。”
白歌,“我知道。”
他若真的想找百合作陪,以他之无耻程度,一定会如愿以偿。
怎会妥协。
幽澈恍然,经年不见,她一点未变。重新坐下后,他数着银票,但不稳的节奏感,泄露了心底那抹微小的慌乱。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天一夜,他不能不问,“你是不是骗了我。”
白歌,“是。”
?
她回答的太快,语气太坦然,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幽澈摊开掌心,看着那一点刺目的红,眸光幽深,“你下的根本不是母子蛊,是双生蛊,对不对。”
白歌,“嗯。”
母子蛊和双生蛊差了太多。
母子蛊,她可以控制他的生死,一旦他死了,她还能好好的活很久。她若命丧黄泉,他当即丧命,回天乏术。双生蛊,一命两生,两个人一定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他若有个闪失,性命不保,她也必死无疑。
幽澈,“为什么?”
她这么冷漠。
绝情。
为什么要蠢的把生死和他绑在一起。
白歌轻语,“没有为什么。”
我想这么做。
就这么做了。
这行为看起来很蠢,也确实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只是,她从未后悔过。
看了一眼对面的黑衣少年,白歌竟有闲心道贺,“恭喜,将来你若死了,不愁没有活人陪葬。”
他不解,“你真愿意和我死同穴?”
为什么。
白歌,“同时死和死同穴是两回事。”她淡漠指出他话中的不合理之处,“我未必能有幸和你死在一个巢穴里。或许你死在辉煌奢靡的豪宅深院,我死于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
幽澈笑了。
他看着她的颜。
仔细观察。
他,“我生平,极其厌恶受制于人。”
他,“我不讨厌你。”
生死受限制,在内心是很抵触很反感的事情,曾让他如鲠在喉,寝食不安。
但如果生命的另一端是这样的白歌。
好像还凑合。
困扰心间的疑惑散去,他又是那个狡猾如狐的少年,“将来你若不幸死在别处,我不介意命人再挖坟刨尸,将你我合葬一处。”
白歌,“好。”
一言为定!
生死之事,最是忌讳,旁人偶尔提及,都恨不能掩唇吞下所言,偏偏这两人,坦然视之,不刻意渲染,不故意敷衍,聊的很是认真。
聊完身后之事,少年离开。
临行前将所有的银票塞到白歌手中,“赏你的。”
白歌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