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肖园》 7.（七）

    周六晌午。

    甩着手帕的媒人王阿婆领着林家派来的伙夫兴高采烈地来到肖正扬的家门口，院子里的那几条小土狗吓得纷纷逃窜。

    肖正扬去集市还没有回来。

    肖正玉垂头丧气地看着桌上摆着的早已吃腻的清炒青菜还有豆腐汤，用筷子随意拨了几下青菜，便放下筷子。

    马根娣见状，关切道：“咋了正玉，菜不合胃口吗？”

    “怎么又吃这些，肉呢，我要吃肉！”肖正玉抓狂道。

    正当马根娣一筹莫展时，门外传来王阿婆高亢的声音：“马大姐，快出来，快出来咯！喜事登门咯！”

    肖正玉立即冲出去，马根娣也放下筷子，用抹布擦了擦手。

    马根娣走到院子里，眼前的一切让她目瞪口呆，同样像个石头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还有肖正玉。

    林家派了八个人带着礼物过来了，两担大米，六十斤猪肉，颜色亮丽的布料八匹，两篮子馒头，还有一些金银首饰等。

    王阿婆甩了一下手帕，两只眼睛笑得眯起来了：“哎呦，我说马大姐，还愣着干嘛，赶紧地请人家进屋坐啊。”

    马根娣这才回过神，忙地招呼那八个挑着担子的人进了家门。

    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聚在肖正扬家门口，见到伙夫都进去了，也跟着进到了正屋。

    肖正玉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左摸又碰，上看下瞧的。

    领头的伙夫咕噜咕噜喝了一碗开水，说道：“这是我们老爷小小的心意，希望你们能过个好年，对了，这里还有三百元现金，给，缺什么的你们就自己去添置吧。”

    马根娣胆战心惊地接过厚厚的一叠纸币，周围的邻居纷纷发出惊呼声，大家从未看过这么大的仗势。

    “那个，那个，都还没吃饭吧，我去集市再买点菜，你们就在我家吃。”

    “不了，不了，我们还要赶回去交差……”

    “咦，马大姐，咋又不见正扬那孩子？”王阿婆喝了一口热茶，四处张望。

    “真是不凑巧，正扬又去集市卖土豆了，估计快回来了，要不你们再等等？”

    “不了不了，我呀，也要赶着去林家汇报情况呢，马大姐，以后，可不能忘记我啊。”王阿婆眯着眼道。

    “哎呦，什么都可以忘，就是不会忘记婆婆您的大恩大德，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好了，我们该走了。”领头的伙夫站起身，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

    王阿婆拍了拍马根娣的手，直点着头：“马大姐，往后，你可算是有福可享咯。”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呐。”

    短暂的寒暄过后，马根娣送走王阿婆一帮人。

    左邻右舍的都还一个个盯着那贵重的礼物看。

    “马大姐，这林家真是豪爽啊。”

    “唉，这是死去的肖老爷子显灵了。”

    “我们是没马大姐这福气啊，正扬那孩子一表人才，又读了那么多书，唉，早知道，我让我家那不孝子也多读几年书。”

    马根娣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的恭维，笑得脸上皱纹乱飞。

    而此时，在集市摆摊卖着土豆等蔬菜的肖正扬却是一脸的愁容，他的左手边，还放着一个碎花布包裹，里面放了几件衣服，还有两本诗集，夏宛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入赘林家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件“奇耻大辱”。人生很多时候，往往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悲苦，其实，就算不依靠林家，日子也能勉强过得下去，大不了他出去打工，一份工不行，就两份工，大丈夫凭什么总想着靠别人的救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自己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养活母亲和弟弟。

    想到这里，肖正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仅剩无几的蔬菜装到竹篓子里，起身，背上，同时将碎花包裹横系在左肩膀上，准备打道回府。

    “正扬，回去啦？”邻摊位的陈大爷慈祥道。

    “嗯，大爷，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好。唉，这蔬菜瓜果今年真是赔了本啊，往后的日子怕是越来越苦咯。”

    肖正扬没有回话，迈开腿，大步往回走。

    经过小树林时，肖正扬看了看周遭，确定没人，就将碎花包裹放到一颗空心的大树里，然后用树枝打了个掩盖。

    站在树前，肖正扬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瞬间神清气爽，人生头一遭，他感觉自己还活着，为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