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灯火温柔地亮了起来，路灯顺着一条条绵延，最终没入路的尽头，直到眼睛再也看不见。
高大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骚气的卡宴。清澈的晚风里，梧桐树的枝叶轻轻摇曳。树影晃过车顶，拼凑出各种可爱的图案形状来。
车窗紧闭，内里的空调来着，冷气一点点包围住靠近的两个人。
他们之间的温度却并不见降低，反而慢慢地在升高。双颊和耳根在时间的流逝里，爬上一抹抹红晕。
贺南城一手扣住许橙的脖颈，另一只手摸索着解开将她禁锢住的安全带，于是那只手顺势攀上她的背，将她轻轻地往怀里一带，让她贴得他更近。
双唇最开始被封住的时候，许橙的第一反应是讶异。她想着挣开他，下一刻又因为禁锢的解除而被抱得更紧。
最开始的时候，贺南城的吻很重很急，似乎带着惩罚的意味。渐渐的，他仿佛找到技巧，肆意地在她的城池里攻城略地，逗弄得她柔软的唇瓣一次又一次战栗和酥麻。
一股重重的力道反复撞击着心里的那份柔软，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也一并断掉。理智不占上风，在空气里膨胀的情欲逐渐将她淹没，身体慢慢地软了下来。
许橙开始学着迎合，这让贺南城兴奋不已。两人忘情地吻在一起，暂时忘却了上一刻的剑拔弩张，甚至过往的淡漠疏离。
许橙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第一次丢掉初吻的场景。当时，贺南城耍完帅就跑，她像个傻子似的愣在原地。
放学以后，她回家问妈妈，如果被隔壁家那个坏小子亲了该怎么办，妈妈半开玩笑地告诉她，被亲了那是要结婚的。
从那以后，许橙就动不动追在贺南城后边跑，和他在一块儿玩。因为，在她幼小的心里面，那个长得像洋娃娃似的男生，是她的未来的老公。
那时候她不太懂，分不清真假，傻傻地执拗着结婚这件事。而后来，她明白了结婚是两个人相互扶持走一辈子，不可能那么草率。
再后来，她和他领证结婚了，简单地举办了一个婚礼，成为了夫妇。
结婚照被相框裱起来，挂在贺南城的卧室里。许橙每每看到的时候，心里会有种莫名的刺痛感。她说不清自己是不甘心还是不情愿。
总之，他们草率地结婚了，而后过上了奇妙的婚姻生活。外人在的时候，是相敬如宾的夫妻。私底下，双方的交谈一贯不会超过十句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贺南城是她男朋友自己，再次与他相遇，却心安理得地保持着陌路关系。
没有聊得到一起去的话题，没有什么可以一起分享的有趣回忆，即使有，对方也不愿意主动提起。
就好像，时光悄悄地在他们之间，砌了一道厚厚的墙。
而那道墙，就在此刻的这个温柔得令人沉溺的吻里，缓缓地倒塌了。
绵长而激情的亲吻过后，贺南城终于舍得松开许橙。他吃了一嘴的口红，兀自在柔和的灯光里笑着。
许橙偏过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看窗外的风景。
“贺南城，你是不是疯了？”许橙支着脑袋问，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男人低低地笑了声，道：“不，我很清醒。”
许橙转过头嗔了他一眼，又没好气地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一支润唇膏，塞到贺南城的手心里。他的手心里有细密的汗，湿乎乎的。
半晌，她边擦晕染出唇边的口红，边说：“有时间多擦擦。”
她的意思是，他的唇没有想象中那么柔软。
“嗯。”贺南城扬起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眼睛里碎落着星星点点的光，泛着刻骨的深情。“谢谢你。”
车子再次启动，平稳地往前开。许橙重新系好安全带，歪着头回想刚才的那个吻。
青春期躁动不安的时候，许橙曾在手机浏览器里搜索过——
和喜欢的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有个网友给出答案：很美好。心里暖洋洋的，就好像在海边晒太阳一样。我特别想要抱紧他，听着他胸口的心跳，然后默默沉沦，享受那片刻的美妙与欢愉。在那一刻，全世界都没有他来得重要。
许橙伸手摸摸小心脏，刚才接吻的时候，她确实有一瞬的怦然心动。
那种感觉特别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仔细想想，她并不讨厌贺南城。之所以想离婚，是不想如此虚情假意地过着彼此敷衍的生活。因为那样没意思。
要说喜欢？或许也还没到那种强烈想要托付终身的喜欢。
贺南城最近变了很多。他看起来，有几分幼年时自己的样子。许橙想到这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终究是问不出“贺南城，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样的话。
直到晚睡前，许橙和往常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经过书房的时候，许橙看见贺南城在伏案工作，在门口停了会儿，什么话都没说，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事实上，什么也没有改变吧。那个吻，就当成南柯一梦。
望着天花板出神好半天，又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几圈，许橙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默默地努力地说服着自己的心。
书房里，贺南城正在准备明天会议的资料，下一阶段要研发的新产品需要定下来了。他正聚精会神地在键盘上敲字，无暇顾及旁的事。
忽然，放在鼠标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徐徐震动出声。
第一遍贺南城没听见，到第二遍手机因为震动而晃动碰到手指，他才反应过来。
贺南城看到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本来不打算接的。可见对方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就滑动了屏幕，按下了接听。
“你好，请问是哪位？”贺南城淡淡地问。
“贺先生你好，我是苏天曜。我找橙橙。”
贺南城挑眉，冷淡地回：“她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我帮你转告。”
苏天曜：“这样啊……”
苏天曜：“没关系，我明天再打给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贺南城顿时感到头痛，他揉了揉眉心，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太太。”
挂断电话，贺南城的心没来由地烦躁起来。这个苏天曜要找人也不知道挑下时间。
这么晚了，苏天曜找他老婆干什么？
窗外，月上柳梢头，明亮而温柔。
翌日。
城西，某私人会所。
陈茉莉坐在包间里的沙发上，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银色镶钻腕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中，距离她发出邀请已经过去了十八个小时。
按道理说，这个点，那些人应该能过来。她特意选的是离他们活动范围都不远的中间地带。
十二点零三分。一名出租车司机大叔首先推开了包间的门。他穿着公司的统一制服，精神头十足。头发上抹了发蜡，油得发亮。
陈茉莉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请坐。”
陈茉莉找来近期跟贺南城有接触的几个陌生人，问问他们对贺南城以及他和他老婆的看法。
司机大叔虽然每天接很多单，但是记性那是好的不得了。尤其是遇上贺南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顾客，那更是记忆犹新。
陈茉莉描述了具体的时间以及给他看贺南城的照片。大叔在认出贺南城之后，疑惑地眯着眼睛，问陈茉莉：“这小伙子犯了什么事啊？”
司机大叔颇为惶惑，他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出大戏，还以为自己误打误撞成了提供嫌疑犯线索的英雄。他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当天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可想而知，有如此先入为主的观念在，贺南城俨然成了变态。
陈茉莉冷静地阐述了他们的身份，以及这个项目的简单情况。当然了，机密的信息自然是不会透露的。
大叔听完，立即拍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呀！我懂的！”他将手重新搭回膝盖上，递了个眼神给陈茉莉，“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不想要孩子，青壮年劳动力越来越少了。不过，我还是头一回遇到问题严重到需要国家来帮忙的人啊。啧啧啧，真可怜。”
陈茉莉想要及时纠正：“您理解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机大叔神采奕奕，挥手：“嗨，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像我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哪能不懂这道理？放心，我会好好保密的。”
接着，他领了酬劳就笑呵呵地走了，走前又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
第二个进来的是顶着颗西兰花头的叛逆少年，少年晃悠悠地进来，听了陈茉莉的话后，一拍大腿，乐不可支：“呦，那个黑道大叔居然不孕不育？真他妈解气哦。”
陈茉莉：“……”
算了，她已经累得不想解释了。
第三个来汇报的人，是苏天曜。大夏天的穿着西装，他也不嫌热。苏天曜工作经验丰富，简单而又精辟地丢下了两个字：“醋王。”
陈茉莉赞同地点头，继续道：“从昨晚，贺太太给上来的反馈来看，虽然她的描述与之前差不了多少，但是细节处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态变化。所以我合理猜测，他们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陈茉莉顿了顿，笑着说：“而且，是好事。”
苏天曜挑眉，似乎对听到的最新情报很惊讶。
他跟陈茉莉反复讨论作战计划以后，决定趁热打铁，在今晚放出大招。
这些都是贺南城和许橙不知道的事情。蓝色星期一，他俩忙着工作，累了一天下班，难得在家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
昨天晚上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提起。席间，聊的最多的是那盘菜最好吃。
其实分开吃饭也没什么，但是由于贺南城忽然接到电话，他的父母会在五天后回国，顺道来看看他们。
所以为了营造出和谐的气氛，贺南城提出提前做好准备，适应下两个人在可能出现的场合的相处情况。
许橙答应了。明明几个月后，他俩就会分开，现在却还演着恩爱夫妻。她觉得悲凉，但也没多说什么。
晚上吃多了，便在小区里散了散步。贺南城和许橙一前一后走着，两人之间有一定的距离。然而路灯下的影子，却像是依偎在一起。
贺南城盯着地面，心里有一阵欢喜。他浅浅地抬眸，目光落在许橙的手上。
他想知道，牵她的手是什么感觉。
在原地怔愣晃神了几秒，许橙与贺南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正要追上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贺南城拿出来一看，来电的又是昨晚那个陌生号码。
——苏天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