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诺瓦钟鸣夜》 10.第十夜

    工厂离伽妮娅家并不是很近，四个人直接走出了那条街，到了农田附近。

    那片金色的麦田让戈尔蒂想起了那个堆满了干草的仓库，还历历在目着。她瞥了一眼斯维特，见他左顾右盼着，不知道有没有在和自己想一样的事情。

    她突然记起之前是斯维特将她带到街上去的，不知是不是也走了这么长的路。

    只是现在的路虽漫长，却并不枯燥。这多亏了丹尼尔特一路上的说说笑笑。戈尔蒂看来，丹尼尔特看起来是个特别精明的人，他挑起的每一个话题都吊起了凯瑟琳十足的兴趣，也不时向斯维特和戈尔蒂询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却又不让人觉得不舒服。比如他会问“觉得赛诺瓦的生活怎么样？”，却不会问“你以前在开兰怎么样？”，戈尔蒂并不喜欢陌生人探寻她的身份、过去、或者隐私，但这一点恰巧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绕是斯维特都认真地听了他讲的许多故事。

    “真的假的？！”斯维特夸张地笑着，拍了拍戈尔蒂的肩膀，“你听到了吗？居然会有那样蠢的家伙！”

    被拍肩膀的人忽的有种受宠若惊感，她看向斯维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工厂于是就到了。推开半掩着的铁门，他们看见了摆在巨大的空间里的一排排整齐的纺织机，此刻许多工人在工作着，色彩艳丽的布料被搬来搬去，倒是有种别致的视觉震撼效果。

    “丹尼尔特叔叔，成品在哪里有的看？”凯瑟琳两眼放光。

    丹尼尔特指了指某个方向。“诺，那儿有一些样装，想看就去看看吧。”

    “太好啦！叔叔你最棒了！”凯瑟琳冲上去紧紧地拥抱了一下丹尼尔特，然后招呼起戈尔蒂，“戈尔蒂，快来快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还没等戈尔蒂反应过来，她便心急地跑远了。

    戈尔蒂并没有追上去，她想了想，默默走到丹尼尔特身边，问道：“恕我冒昧，但我有点好奇，丹尼尔特叔叔是伽妮娅的叔叔吗？怎么会住在她家呢？”

    丹尼尔特叔叔见她过来，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并不是哦。我是被茨威格夫妇收养的，所以住在他们家。现在帮忙打理这个工厂”

    戈尔蒂小声问：“那……我可以问叔叔一个问题吗？”

    丹尼尔特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什么？”

    戈尔蒂道：“在这附近的话，有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地方或者方法？很多很多钱的那种。”

    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的丹尼尔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但是在待人处事上机灵的丹尼尔特抑制了内心的好奇，并没有询问原因，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回答道：“这条街附近都已经是定形了很多年的食物店了，要说到能赚钱的地方，只有到赛诺瓦的中心区去。”

    戈尔蒂忙问：“中心区在哪里？赚钱的地方在哪里？”

    丹尼尔特说道：“如果你们急需钱的话，可能第一工会比较适合你们。那里提供很多的任务和悬赏，虽然有很多危险的任务，但你们可以挑别的简单点的小任务去赚零碎的钱。如果你们要去的话，估计是要租马车了。我五天后要去一趟，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带你们去。”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中心区最近乱的很，你们又是小孩子，容易遇到危险，最好认真考虑一下哦。比如说——比如说那个，‘狐狸’最近的活动频繁了许多，工会那边的人好像对他的悬赏又高了；还有很多人也趟这趟浑水，连小混混都多出来许多。”

    “狐狸？”戈尔蒂疑惑道。

    丹尼尔特回答道：“就是一个行迹捉摸不透的人，据人说总是在某个小巷突然堵住行人的路，然后劫走一定量的金钱。因为被劫对象里富人很多，也不乏几个贵族，所以悬赏额高的很，但他从未被抓到过，狡猾得很，‘狐狸’的称号就因此而来。”

    戈尔蒂点了点头，她看向斯维特，见他也在听丹尼尔特的话，正想问他什么，却被凯瑟琳来自远处的呼唤打断了。

    “戈尔蒂——你怎么还不来——”她一字一字地拖着声音喊着，似乎有些怪罪了。被呼唤的戈尔蒂只好先放下正事，走向那房间。

    刚走两步，又回头向斯维特嘱咐道：“你再去问问丹尼尔特叔叔一些具体的事。”

    “我去问？？”斯维特皱了皱眉，“我都说了我不擅长这些啊？还有，都说了不要老是指使我！——喂、喂等等？！我应该问些什么啊！”

    然而戈尔蒂已经走远，并没有理会他。斯维特顿时有些慌乱，脑子一团糟地用手胡乱抓了抓头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向丹尼尔特。

    至于戈尔蒂这边，她正被堆积在狭小的空间里的无数衣服吓了一跳，那仿佛要摞到天上去的衣服堆摇摇欲坠。另一边，凯瑟琳忽然从几叠衣服里钻了出来，顶着一头乱发朝戈尔蒂说道：“戈尔蒂，快来！你快看这件衣服！”

    戈尔蒂闻声走去，有些犹豫地看着凯瑟琳周围那几堆衣服：“你把它弄的这样乱……？”

    “没关系的！”凯瑟琳笑眯眯地说，“丹尼尔特叔叔每次都会帮我收拾好。”

    她拎起一件淡紫色镶珍珠长裙，往自己身上比划着。“你知道吗？去年有个富有的商人来这里旅游，他就托人在这里为女儿做了一件衣服，穿起来可好看啦！就是这件，你看好看吗？”

    凯瑟琳将那衣服贴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咯咯”地笑着。戈尔蒂见她高兴，笑着的样子很是可爱养眼，便也笑了。

    似乎不满戈尔蒂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凯瑟琳将她拉到那堆衣服旁，一连塞了好几件给她，边塞边说：“难得过来，你也来试试看嘛~反正平时也买不着穿不着。”

    戈尔蒂实在不好意思把那些衣服推回给她，只好看了看门：“门有锁的吗？”

    “有的有的！”凯瑟琳蹦哒蹦哒过去，将门锁上了，“你试那件黄色的，我试这件紫色的。它们款式一样，这样穿就像姐妹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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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里面许久没有动静，斯维特有些烦躁。他觉得外面的空气都凝固住了，他在这里待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可是戈尔蒂让他向丹尼尔特询问一些具体的问题——鬼知道应该问些什么！更要命的是丹尼尔特也听到了，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问题。若是平时，他哪里会这样苦恼，早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他并不讨厌丹尼尔特，不知为什么不太想让他难堪。

    斯维特看看丹尼尔特，又僵硬地看看两个女孩儿待着的房间，忽然很想冲进去跟她们待在一起——至少和戈尔蒂待在一起，戈尔蒂总能包揽这些让他头痛的事情。

    丹尼尔特看着虽然没什么动静，但实际慌乱不已的斯维特，忽然笑出了声。

    他于是收获到了一个来自对方的怒瞪。

    “想要听我给你讲讲吗？”

    斯维特立刻点了点头。

    丹尼尔特走近了斯维特，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去，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中心区虽然比较繁荣，但是真的乱的很，搞不好还会丢了命的，你们一定要考虑清楚啊。”

    “乱？能有多乱？”斯维特不太明白这个概念，“我以前在西区待惯了，那儿什么都有，不知道哪里更乱一些。”

    他突然扯出一个略微挑衅的笑：“管他的，我才不怕！不管怎样，只要能回去就好。至于怎么回去，你还要商量什么，那就交给戈尔蒂吧！”

    丹尼尔特为他这份莫名的无畏着实吃惊了一下，随后又心想小孩子总是比较天真冲动。他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中心区可不比那些普通的街头小混混的打闹，那可是连我每次去都心有余悸的——”

    见斯维特几分面色不善，丹尼尔特忙打断自己的话：“好了好了！现在讲这些都没什么用，不如我带你去看看这些衣服的生产工序？”

    明显感到自己被敷衍了的斯维特十分不悦地点了点头。虽然很想辩解一下，不过他对那些没见过的工具还的确挺好奇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戈尔蒂和凯瑟琳终于从那房间里出了来。她们身着垂地的柔软的长裙，头发盘成了同样的样式，凯瑟琳兴冲冲地拎起裙子跑到他们面前，戈尔蒂慢慢跟在后面，走起路来倒是有那么个优雅的淑女样子。

    斯维特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

    似乎是对他此刻的反应很满意，凯瑟琳拎起裙子两边转了一圈，笑问道：“怎么样，好看吗！这可是公爵的女儿穿过的款式。”

    “……你问我？！”斯维特指着那衣服，却看起来恼怒极了，“你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那副贵族的恶心样？！”

    戈尔蒂心里咯噔一下。

    话被堵在喉咙里的凯瑟琳愣愣地看着他，一下子没有意识到他说了些什么。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斯维特面前对他怒骂了。

    “恶心？！谁有你恶心了？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们？”

    “不是你问我的吗？我就不懂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饥渴地往‘贵族’两个字上贴，可笑极了！”

    凯瑟琳气得脸通红，话都要说不清了。“你才可笑了！……你懂什么？！”

    戈尔蒂快要有些跟不上他们了。本来吵架的人神志就不清晰，说出来的话都不带逻辑，她更是受不了太大的声音，只是隐约觉得这次争吵似乎有些过了，头还晕晕的，却一瞬间见凯瑟琳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她震惊极了。目光再聚焦清楚了，发现斯维特的手还停在半空没有收回来，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凯瑟琳也不敢置信地看着现在的状况，忽然觉得被摔的身子痛，心也痛。“你怎么敢——！”

    惊讶的声音从整个工厂的四面八方传来，人们似乎都被这里的大动静吸引了；门口站着刚想着来这里玩的伽妮娅一伙人，他们也都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坏了，戈尔蒂默默闭上了眼睛，不太忍心看着混乱的场景。

    这次真的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