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乐园]杀戮原型》 17.直面绝望

    他经历过的醒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如从深海上浮般的缓慢苏醒，而第二种……是惊醒。

    比如现在。

    “……久等啦，袭击者，你还醒着吗？”

    听到黑白熊声音的时候罗因还在迷糊，花了三秒钟反应过来自己在游戏里，然后猛然坐直了身体：不会这么巧吧！？

    “砰”

    罗因循声扭头，湿婆也是刚醒，一手揉着脑袋，可能是刚才抬头的时候磕到桌沿了。两人在监视器发出的背景音中面面相觑，还是湿婆先回过神来：“不要看！！”

    “那躲起来？”罗因一句话说完，被湿婆直接推到办公桌底下，然后后者也跟着钻了进来。桌子下视角极好，刚好一个监视器都看不到。就在两人稍微放松了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停止了。

    这时候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不知道绝望要持续多久。

    ……1898，1899，1900。15分钟了。

    窒息般的寂静中，罗因几次三番组织语言，最后终于开口：“……要不我出去看一眼。”

    “不行。”湿婆答得不假思索。

    “我不是有buff在身吗，怕什么。”罗因说着就要往外挪，给湿婆一把按住：“幸运不是这么玩的！！”停了一秒又说：“……动画里受绝望感染的人可都是自杀的啊，就算npc杀不死你，玩家是可以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啊！？”

    “……但我们一直呆在这也不是办法啊，等到被系统判定消极游戏就太晚了。”

    这下连湿婆都犹疑起来，确实，他们不能呆在这太久，否则等他们一出去对面说不定已经堵在门口了。七杀作为战斗力排行榜第十五名的强力玩家，其队友想必也不会弱，更何况这id一看就知也是刀锋的……总之，这两名对手不容小觑，用来测试巴尔洛斯的战力却是正好。只是……要是巴尔洛斯在这里挂掉了，他打这个杀戮游戏还有什么意义吗！？

    结果就在他矛盾的时候，罗因已经跑出去了。这时他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

    绝望的具象会是什么模样？

    余光瞥到屏幕的瞬间，他看到的是绚烂万华，繁复错杂。然后，便陷入幻象。

    他站在荒原上，长风裹挟着血迎面而来。他看见人影，影影绰绰，沉默地在大地上排开，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是因他们的战斗而牺牲的无辜者。此时他们整齐划一地抬起头来仰望他，黑色的眼眶中空无一物，唯有血流出。他们质问：你为何不救我。

    尘封已久的负罪感再度刺穿他的心脏。那时他们都尚弱小，经验不足羽翼未丰，连自身都命悬一线，何来余力护佑他人。战斗中他们失去了两个同伴，连累到数以万计的平民。从此他们发誓再不与大敌在人口密集处发生在争斗。

    你欲救赎，必先有担得起的力量。没了山峰，如何在平地上撑起倒塌的城？

    那还是法师高高在上的时代，在贵族眼里他们是英雄，是守护者，是对抗黑暗之人。战斗结束后他们被邀至宫廷参加晚宴，但一路上他只看到鸦群掠过天空，如血燃烧的夕阳下贫苦死者为一卷草席所裹，横陈道旁，已算尚存尊严。

    他们在那个城市多待了三个月。做出决定前他们进行了商讨，只有少数人坚持追击大敌，多数人都同意留下来做些什么，至少弥补残局。三个月与他们漫长的追击大敌的时光相比短如白驹过隙，但在那三个月里这些出身法师世家的人们见到了比真实还深沉的真实。唯有此时贵族们沉默如一片森林，与晚宴上的热烈鲜明对比。他们奔走在大街小巷，与诅咒和时间赛跑。他仅会的几个治疗法术都是在那时学的。

    但还是不够，不够，不够。随着救援的推进他的负罪感越加深厚，他不知同伴如何作想，只是他自己已然要被那种沉重压垮。见过无数生命的消逝他本应已然麻木，但他做不到。每一次治疗失败都要往他的心脏上增添一道新的伤口。

    最后他选择……。

    回忆结束时他发现自己已然被人群包围，黑漆漆的一片，沉默地指责，一如这血色天空。在人群中他猛然看到故人，或说信仰——祂亦不知何时现身，舒展的羽翼光辉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现在祂抬起剑指向他，虽无言，意已达。

    剑名审判。

    突然间剧痛袭击了他的头颅。一瞬间整个天地破碎开来，他撞到冰冷的水泥地上，狼狈地捡回清醒的意识。湿婆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刚把匕首扔远，磕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们躺在地上，不，准确地说是湿婆压在罗因身上，钳制住后者的四肢，挂着一副生怕他再次自害的凝重表情。

    “…………对不起！！”

    两人全部爬起来之后罗因真是非常尴尬，一个劲地道歉，被湿婆一句话堵到闭嘴：“接下来给我好好打。”

    随后一路无话。很奇怪，他们在大厦里游荡的时候没见到任何其他人，对面两名玩家不说，连npc都没碰到。这让两人不由得皆是疑惑起来。

    “我们……不会在上面吧……”罗因走着走着突然提问。按原作看这座大厦分为上下两部分，地下部分是地上部分的倒影，主线故事则发生在地下部分。他俩都看过弹丸，知道一开始原作人物就在昏迷时被转移到了地下的倒影建筑中，周围均是海水，从而令他们打破墙壁逃出大厦的想法成为不可能。但玩家们作为编外人员，有没有可能不符合这种情况呢？

    “供电间……我们需要找到那个有供电间的房间。那个是关键。那里有窗可以看到外面，从而确定我们身在何处。”湿婆下了定论，“更重要的是，只要断了电，监视器就无法工作，每小时一次的威胁也就不复存在了。”——只是，要在这个偌大的地方找一个房间谈何容易？原作里连未来机关成员都是偶然找到的供电间，他们要是找起来，怕是只能寄希望于撞大运了……呃，大运？

    现在的罗因，不就是幸运本身吗？

    “他们肯定会去找这个供电间。……不要问我为什么了好不好，反正我们能知道他们在哪，可以抄近路堵住他们啊。”

    另一边，刀锋的两位似乎……更加幸运一点……他们安稳地睡了二十分钟，醒来后出门也没看到人，便逆着第一次遇到的那人来的反方向行去，发现了天花板上的大洞，跳上去后没走多远就找到了……监控室。现在两个人正凑在一整块大屏幕面前叽叽咕咕指指点点。

    听了破军讲的，七杀思量了一会，说：“那怎么把他们分开？”

    “防火墙。”

    破军伸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大厦的地图显示出来，数道白线分布在各条走廊上，有些明亮有些暗淡。“玩家的攻击无法伤害到剧本中原有的非生命体，系统的本意应该是阻止我们破坏监视器，那么他们肯定也无法破坏防火墙。我现在设定好指令……到时只要控制得好，就能把他们分开。”他将一个小玩意儿接入屏幕下方的插口，操作了几下，开始等待屏幕上跳出的进度条的走动，“……现在是我们掌握了主动，希望我的计划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还有一句话他却没有说出来：现在他们轻松占据了如此优势，只能证明一件事——系统认为对面的两名玩家要比他们强。破军不常打杀戮游戏，目前在战斗力排行榜上大概二十多名，据他所知巴尔洛斯也是不排杀戮游戏的，因此没有排名，就算湿婆是第二，但这整体战力不至于相差太大吧？……虽然这么对自己说了，破军心里还是没底，那可是……总之，一切疑惑，都要等见面打过才能清楚。

    “好了，走吧。”待进度条走完，破军从电脑上拔下了那件物品揣进口袋，再度点了几下关闭机器，率先向外走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几分钟后，屏幕又重新亮了起来，连接上了所有监视器，并再度开始将信号向外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