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会在最后一步翻了船，莫一言没想到他爸这次派来了个狠角色。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抵触家教了么？”傅立叶习惯性得推了推眼镜，认真地看着莫一言。
“我只是说你能做对只能暂时留下来，不要觉得会几道题就多了不起了。”莫一言本来就不爽傅立叶能把这套题做完了，主要是觉得丢脸，他刚才还夸下海口一副自以为能难道傅立叶的，哪知道别人分分钟就打脸他自己，现在倒好自己又得信守承诺不能赖账又要受着气，这不是成心让他心里憋屈得慌么。
“其实你不说，我现在也能猜到一二。算了，你把我这五道题做完了给我。”傅立叶现在反而是没有再想追问下去的意思，通过和莫一言言语的几句他隐约能猜到这孩子为什么如此抗拒家教，他把试卷递到了莫一言的面前。
“你这么说那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猜想了。”莫一言没有接过试卷，而是玩味地看了看傅立叶，虽然从傅立叶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过是就是我的猜想而已，你真想知道也行。”傅立叶又把题支到了莫一言眼前，就像小时候爸妈骗孩子吃药一样说道：“做完这五道题，我就告诉你。”
莫一言觉得自己每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这来来回回自己一次便宜都没捡着，反而都被眼前这个小矮个儿搞得团团转，心里的那股无名之火反倒是更旺了。
“好，真有你的，咱们走着瞧。”莫一言一把拿过试卷，恨不得当场就把它撕成渣摔在傅立叶脸上，他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收拾眼前这人。
“take your time and have fun。”看着莫一言不情愿但又乖乖的开始做题时，傅立叶还冷不丁还再煽风点火一下，所谓光靠说话就能堵死人莫过于如此了吧。
莫一言也不再和傅立叶斗嘴，是骡子是马，咱们就拉出来遛遛。当他拿着那五道手写的题，打眼看那字苍劲有力不像是傅立叶这种外表文弱的人写出来的，他心想瞧不出来这个小矮个儿字蛮看的。再当他开始做题发觉每题好像都会的做一样，他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估摸着自己也可以很快做完，然后就可以当着傅立叶的面好好地炫耀一下。可是随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他越做到后面越发现自己解不出来，像是绕进了死胡同一般，他开始变得各种烦躁了。一旁的傅立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出的题都是他通过这几天做模拟题总结归纳出来的，表面看上去很基础，但是越是做到后面越是发现一道题涉及了很多知识面，要是基础不够牢靠，或者有盲点很有可能就算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显然这个时候，莫一言已经陷入了僵局。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傅立叶打断了正在做题的莫一言，“明天开始，我会从头开始给你梳理知识面，这份试卷你现在做不了就先留着吧。”
“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不了。”莫一言因为刚才做题太真正，有些缺氧脸红红的。
“量力而为，现在做不了不代表什么，显然你的知识点有漏洞，但这些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想不想将来做得了？”傅立叶说的很轻松，当他注视着莫一言的眼睛时，仿佛他有一种魔力，让人不自觉的被他像黑洞一样吸进去，“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到会，我只是比你大几岁，比你多做些题而已，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走过来的，如果我都可以，你有什么不行的呢？”
莫一言先开始听着他说，顿了顿发现自己得逃出那片黑洞，不能被他洗脑了，便立马吐槽到，“你丫能别这么鸡汤么？说这么多有什么意思？老年人是都爱唠叨么？”
“行，那明天见。”傅立叶没想到自己这种惜字如金的人居然也会被念说唠叨，莫一言这小子是没见过顾阳，不知道什么叫真的唠叨。他自己本来也不是爱讲大道理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莫一言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也许是因为什么做起老师来好像自然而然就会有一种使命感要教育好学生。
“那啥，你等等。”莫一言看着傅立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要走，又不耐烦地叫住了他，“你丫别想说话不算话，不是说我做了题你就给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抵触家教吗？”
“你真想听？”傅立叶抬头看了眼莫一言，莫一言点了点头，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件事儿，“其实也就是我的一个臆断，反正现在不管你抵不抵触，我都是会留下的。”傅立叶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然后平静的分析道，“听福婶说你一个住，莫先生只是偶尔来一下，想必从小到大你爸妈由于工作繁忙应该不常在你身边吧？”他看了眼莫一言，莫一言没有否认，他便接着往下说，“福婶陪着你从你小学到现在，说明你也不是那种孤僻到只喜欢独居生活的人，所以再多一个家教其实也无所谓。但为什么你却一直要不停逼走那些家教呢？”傅立叶顿了顿，然后指了指桌上的相框。
“直到我发现你家里摆着很多你和莫先生的合照，我才反应过来，你不断的换家教也许不是因为不喜欢学习或是不喜欢家教，而是你只是想要引起莫先生的注意，因为你在乎的人是你爸爸，你希望他能多花一点时间陪你。”傅立叶叹了口，继续说到，“你本以为你这样不停的换家教，莫先生就算会生气，能来骂你一顿都好，可是他却没有，他还是不断地帮你找下一个，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见莫一言低着头沉默不语，也验证了傅立叶的猜想，傅立叶收拾完东西，然后走到莫一言跟前说，“我想莫先生是知道你的心思的，毕竟连我和你第一次相见都能猜出来，更不要说他了。他很爱你，我想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但他为什么不愿意多来看看你，客观上讲他现在的确忙得抽不出时间来给你，主观上说我认为他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经学会了独立，能忍受孤独，就算没有他在身边也能活的很好。再说你现在缺少的亲情可以从友情爱情里补啊，何必让自己过的那么不开心。”
“说的简单，你怎么可能懂得我的心情。”莫一言一直低着头，看不出来任何表情的变化，在很长一段沉默之后他开口冷冷地对着傅立叶一字一句的说着，“你根本不知道我过着怎样的生活。”
“你也根本不了解我，怎么就知道我就无法体会你的感受。”傅立叶看着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你爸至少还愿意为你费心，而我家那俩人可能都不记得他们有我这样一个儿子了吧。”
莫一言没有想到傅立叶会这么回答他，他只是想说出藏在自己心里那么久的委屈，始料未及的是傅立叶所经历的也许比自己更心酸。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莫一言所有的表情傅立叶都看在眼里，也不难推测出他的心思，傅立叶看着他说，“你现在觉得天大的事儿，再过几年可能你根本就记不得了，当你习惯了一件陌生的事情，到后来你会发现原来不过如此，咬咬牙什么都过去了。”
傅立叶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有什么事情自己咬咬牙挺过去就好了，妈妈丢下自己走了，没事的一个人也可以，他还有姥姥姥爷。爸爸不关心自己，没事的一个人也可以，他可以找静姐玩。学校没什么朋友，没事的一个人也可以，他只要读读书考考试就好了。从小到大，傅立叶就这样一路走过来，他没想过要去强求什么结果，与其浪费时间精力去纠结那些繁琐的事情，不如就割弃他们，习惯一种新习惯，慢慢的说服自己，催眠自己，一个人不是也可以好好的。
然而傅立叶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每个人是不一样的。莫一言的目光最终落在傅立叶身上，他认真地看着傅立叶的眼睛，严肃而倔强地说，“可是，我就偏不要！为什么我就要去习惯，要去接受？为什么我不能争取？我是不了解你，但就算你的经历比我更惨，听了你这番话那也是你活该，活该自己不去改变，我不管你这种什么狗屁大道理，反正我有我自己的活法。”
听了莫一言的话，傅立叶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就算是他自己活该吧，但是他就这样活了二十多年了，他也不想再自找烦恼。他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然后拍了拍莫一言的肩膀便走了，留莫一言一个人在这空荡的屋子里。
回家的公车上，没有什么人，傅立叶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把头抵在了玻璃上，刘海垂下来几乎快要盖住了眼睑，夕阳的余光照在他身上暖暖的让他不想动弹。莫一言的话在他脑子里不停的回放，虽然他不在意那些话是否刺伤了自己，但是这是多久没有看到一个人像莫一言一样如此坚定如此倔强地对着他说“我偏不要”，傅立叶想也许正是自己早已没有那份赤子之心，生活让把他打磨的太平滑，让他变成了他现在的样子，遇到像莫一言这样的孩子时不免也让他想起心里缺失的那一块。
自傅立叶走后，莫一言心里也一团糟，但他纠结更多的是之后如何赶走傅立叶，今天这场斗智斗勇的战役算是以他的失败告终，他计划着将来的日子要如何一雪前耻，这一晚他没少在知乎天涯里翻阅各种应对帖子，直到最后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