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安回过神来,笑对方观耀道:“那日却不曾看见方大少。”
“哦,说来也巧,军中有些许事务,我恰好没回来。不过,想来谢小姐也见过了我的姨娘和诸位弟弟妹妹了。”
谢淮安歪头想了想:“是,不过也就见了一下子而已,后头用饭谈话都不曾见过他们了。”
这也是在方观耀意料之中的事情。
“说起来……我倒是有几日未与方先生好好待在一起了。”谢淮安琢磨着开口,“他最近似乎挺忙。”
“是么。”方观耀不置可否。
李晴然道:“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了,我前几天去方公馆找阿耀,顺带着替清雪姐姐拿一点东西,才知道清雪姐姐这几日也忙得紧。故谢小姐也不必多虑,想来大家都各有各的事。”
谢淮安这下子可以肯定李三小姐是故意的了。
不过究竟是十七岁左右的小姑娘,谢淮安大了她十多岁,这点拙劣至极的手法根本不够看。
“不过,虽则方先生很忙,但昨日晚上还是托家仆带了桂花糕给我。”谢淮安轻轻地感叹,“也难为他还记得。”
袁梓离极有眼色地接话:“是是是,就你们家方先生最好最用心,合着我给你买的那么多东西你都不记得了?你们俩感情再好,可也别忘了你的好友啊。”
方观耀不着痕迹地把胳膊从李晴然的手里抽出来:“阿凯对谢小姐的这份用心,我这个做哥哥的却是从未见过他把这份心用在别的人身上。”
这便是在暗指王清雪了。
谢淮安本来就不怎么在意这个女子,闻言更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愣住了——她承认,她喜欢方观凯。
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
容不得她多想,店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谢小姐。”
谢淮安回头,来人正是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方观凯。
他面带温柔的微笑,手里拿着几枝梨花,向着谢淮安走过来:“这几枝梨花我本打算下午送给你的,未曾想刚刚买完就遇上了你,你说巧不巧?”
谢淮安右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方观凯,唤来女仆替方观凯搬来一张椅子:“巧——方先生来霞飞路,就是为了买梨花的?”
“并未。”方观凯道,“这几枝梨花,是我自己摘的,我来霞飞路,本是为了买一些面包带给谢小姐。”
袁梓离插话:“诶诶诶,你们两个,注意着点儿。方二少,你哥哥还在这儿呢。”
方观耀摇摇头,笑道:“现在在阿凯眼里的,可不是只有谢小姐么?他看得见我才怪了。”
方观凯冲着方观耀点点头,然后继续看着谢淮安,谢淮安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但她仍然强自镇定:“那……谢谢你了。”
方观凯就看见谢淮安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清澈明亮的杏眼带着笑意,他便伸出手在谢淮安头上轻轻地揉了一把,低笑一声:“跟我说什么谢谢。”
谢淮安被这一声笑给击中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处在劣势,应该反撩回去才行,便拉住了方观凯的手:“方先生替我摘花,手没有伤到罢?”
方观凯的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很好看,而此时,那上头覆着的,是一只柔软而略带着婴儿肥的手,暖暖的,直接熨烫到了方观凯心里。
方观凯反握住谢淮安的手,笑道:“未伤到,谢小姐不必忧虑。”
谢淮安叹气:“摘花这种事何苦来亲自做?方先生业已二十岁的年纪了,怎么做事还是这般孩子气?”
在场众人里就数谢淮安年纪最小,另四人听了这话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方观凯更是笑得眉眼弯弯:“你倒是像个大人了。”
袁梓离打趣:“可不就是个大人么!也就谢二小姐素来最爱训人,板着脸抿着嘴,跟乡下私塾里的教书老先生似的。”
众人又是一番笑。
谢淮安看着袁梓离,挑眉:“阿离惯会开人玩笑的,将来嫁了人,你夫君又怎么受得了哦。”许是自己都觉得好笑,说到最后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点川话的语气词。
大家又是笑作一团,李晴然许是顾忌着方观凯,也不再说话了,接下来的相处也算和谐。
阳光斜斜地透过窗子,照在木桌上,衬得冰激凌泛着润泽的光芒,可爱至极。
方观凯无意间倾身向前,恰好有一片阳光落上了他的眼角。
他轻轻偏头,笑着对谢淮安道:“明天,谢小姐可有空?”
谢淮安点头。
方观凯道:“明日,若是想今天一样阳光灿烂,那我便邀谢小姐同我去四处游玩,若是下了雨,便请谢小姐同我一道在家中闲话家常,可好?”
谢淮安点头,而后下意识地,想要抓住这个笑。
这样的笑啊。
——谢淮安觉得甚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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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艳阳天,谢淮安是被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地挠醒的。
谢淮乐在楼下拉小提琴,声音刺耳。
谢淮安在被窝里赖了会儿床,感受着太阳的温暖,却奈何不了坚持不懈地想要钻进她耳朵里的小提琴声。
谢淮安深吸一口气,打开窗户,瞧见在花园里拉小提琴的谢淮乐,怒斥一声:“阿乐!”
谢淮乐停下来,抬头,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姐姐,好听吗?”
眼睛亮闪闪的,很是期待的样子。
谢淮安:“……好听。你快去拉给爸爸妈妈听,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进步。”
谢淮乐于是乐颠颠地跑去找安景之和谢瑜了。
谢淮安这才舒了一口气,想着既然已经醒了,倒也不必再睡,还不如好生打扮打扮——今天正是个晴天,她和方观凯约好了要一同游玩的。
她一边洗漱,一边有些期待,不知道方观凯会带她去哪里。
她穿上了一件白衬衫,外头套着一件绿格子的背带裤,又叫来贴身丫鬟云歌来替自己梳辫子。
云歌仔仔细细地替谢淮安扎辫子,一面扎一面感叹:“小姐的头发生得可好,乌黑乌黑的。”
谢淮安笑眯眯的:“谢谢云歌。”
“说甚谢谢。”云歌从谢淮安桌子上的那瓶插着梨花的瓶子里轻轻地摘了一朵梨花,插在谢淮安的耳边,娇俏可爱,“喏,我家小姐真是好看。”
“你惯会哄我开心的。”谢淮安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琢磨了一下,挑了一支橘红色的口红,抹在嘴唇上,“这样是不是更有春天的感觉?”
“小姐不用打扮,光是往那儿一站,就是春天了。”
谢淮安听得直笑。
“不过……”云歌笑眯眯地掏出手帕,在谢淮安惊恐的眼神中替她擦去了口红,“春天也得先吃早饭才行。”
谢淮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心中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急切了一些,不由得红了脸。
下了楼,谢淮安又听见了谢淮乐刺耳地提琴音,在餐厅里,安景之和谢瑜跟前。
谢瑜和安景之面无表情,一边喝牛奶一边听谢淮乐拉琴,时不时地还要夸他一句“好”。
看着谢淮乐高兴的样子,谢淮安震惊了——原来人还可以虚伪到这个地步么!
不过作为安景之和谢瑜的女儿,谢淮安到底也是沉着冷静地走上前去坐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牛奶,又吃了一块昨日方观凯送来的面包,面带微笑:“阿乐以后肯定是要成为鼎有名的音乐家的。”
安景之和谢瑜差点没被面包噎死。
谢淮安抿嘴笑:“阿乐快来吃饭了。你得庆幸着今日是周末,不用去学校,不然可没时间拉小提琴。”
谢淮乐坐了过来,随意说:“可不是,幸好今天是周末,姐姐不用去学校,不然可没时间和方二少约会。”
安景之和谢瑜的目光灼灼,直直地聚焦到她身上。
谢淮安:“……谁告诉你的?”
“袁大小姐。”谢淮乐一面喝牛奶一面含糊不清地讲,“昨天她告诉我的。”
谢淮安扶额,袁梓离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特意告诉谢淮乐,可不就是打着让整个上海都知道他们要去约会的算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