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时日已是不短,谋划已经开始实行,一张网正蠢蠢欲动,就要盖在汲汲营营的众人身上。
比干应该是有些感觉了,不过从天而降的权力,又有谁能够拒绝呢?他多方谋划,为的就是权势,如今都吃到了嘴里,还要吐出来不成?那可就不是少师比干,而是圣人比干了。
不过,要的就是他放不下来。有了饵,这戏才能继续唱下去啊。
比干最近很是得意,他举荐了一个只会夸夸其谈言过其实的书生,果然帝辛那小儿对其信赖有加,甚至还对举荐的自己十分和颜悦色,真是天真的可笑。
他的好侄子啊,既然这么信任王叔,不如,就把你的帝位也交给我,如何?
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一个识人不清的帝王,他倒是要看看,这商王之位,还有谁能和他抢!
“大人,微子大人请您明日过府一叙。”婢仆跪在地上回禀。
比干有些不耐烦,让他下去,见庭中无人,方才冷哼出声。
子启那个家伙,真是闻着香气就跑来了,还过府一叙,这么沉不住气,连帝辛都不如,还想和他抢什么?
也是时候该让这朝歌的人明白,他比干才该是天命之主,这大好河山,终归是他的!
“动起来了。”无乐落下一子,看着势均力敌的棋盘开始变化,局势难料。
帝辛还是有些疑虑,踟躇半天终于落子:“各方势力纵横交错,谁都想当最后的赢家,然而这局势的走向,却不是谁都能控制的。”
“落子无悔。”无乐唇边笑意越发明显,目光灼灼地看向帝辛,“况且,我们不会输。”
四月,微子启败退蛰伏,比干势力受损,二人两败俱伤。
五月,王叔箕子趁机发动政变,却被有所准备的比干一举拿下。“两败俱伤”一说只是幌子,就是为了钓出“渔翁”来。然箕子孤注一掷,鱼死网破,朝歌陷入空前混乱,箕子亦不知所踪。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棋盘,执子之人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无乐依旧不急不缓:“此子落盘,天下抵定。”
帝辛已不再是数月之前的不安,不过还是有些好奇:“天下之大,箕子为何偏要跑去姬昌的西岐?若要东山再起,岂不是东伯侯那里更为合适?”
不是帝辛看不起姜桓楚,而是他这位老丈人确实不是什么聪明人,看看姜王后就知道了,整日只知道直言进谏,阿谀奉承这四个字听见了都仿佛会脏了她的耳。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比干说他年少不足以成大事,姜后就能信以为真让他凡事多听老臣意见。这么好骗的人,箕子是傻了才不去骗,反而和姬昌去斗智斗勇?
无乐一开始只是听着,并不答话,毕竟君上的家务事,再怎么样也不是他可以评价的,直听到后面才开口为帝辛解惑。
“其实很简单,太师大人他觉得自己赢不了,但是就算他得不到,他也不让您或者少师大人,不让这朝歌里的任何一个人得到。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找一个朝歌以外的人,把这一切都毁掉。而姬昌,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东伯侯再容易听信他人,他也是没有这个胆量的。能做成这件事的,只有姬昌。”
无乐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就看到帝辛怒发冲冠地掀了桌案起身喝骂:“小人误国!”
无乐深深俯下身去:“君上息怒。”
他果然没看错,帝辛太重感情,即使比干等人和他争斗再激烈,他也从来不曾动怒,因为他觉得关起门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帝位能者居之,所以彼此再怎么下绊子,最后也总会落在自家人手上。所以就算着了道,他也不会记恨。
但是姬昌就不一样了,他是诸侯,是“外人”。箕子可以自己去争、去抢,但是万万不能引狼入室,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可箕子偏偏做了,他自认夺位无望,所以就干脆毁了它,让所有人都得不到。
其实无乐就算猜中了箕子的想法,他还是不能理解。别的不说,先帝文丁在位时,可是杀了姬昌的父亲季历,杀父之仇,怎会不报?作为文丁的儿子,箕子居然敢羊入虎口,是太过自信姬昌不会杀他?就算姬昌现在需要人带他攻陷朝歌,等到事成,难道还会心慈手软留他一命?
箕子一定会死,所以,没必要死在他们手上。倒不如让他给姬昌送去“真正”的消息,有了内应,姬昌挥师还会远么?
至于消息的真实性么……箕子凭什么认为他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说到这里,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在尹相和冢宰都未曾明确态度的时候,是谁给了他们朝歌尽在自己掌控的认知,从而满怀信心的发动政变?”无乐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帝辛这时也恢复了平静,看到平日里指挥若定成竹在胸的人露出疑惑的表情,难得地有了解答的兴趣:“大概是因为在他们眼中,若是事成,自然众人党附,所以无需拉拢。”
无乐瞠目结舌:“我竟不知,太师与少师都是这般天真烂漫之人。”
帝辛终于一扫胸中抑郁,哈哈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