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该是散朝的时辰了,一群大臣却仍站在殿内一动不动,笑话,刚刚捅出的可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之一的丑事,他们此时若是站不住,不说别的,上面按着火的刘彻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众人度日如年,终于等到了受了君令的刘弃疾回来,然而瞧着这位宗正公并不算好的脸色,其他早就有了准备的人还好,殿上一直不愿相信的刘彻心中“咯噔”一下。
千万……千万不要是江充说的那样……
然而刘弃疾冷硬的声音丝毫不留情面地打破了刘彻的幻想:“启奏陛下,金氏已经带到,正在殿外。”或许是不想让天子太过无措以致失态,他补了一句:“臣路上已经问过此女,她自述名为金俗,父金王孙,母王氏,外祖母……名为臧儿。”
刘彻再也无法替王娡找借口,若说此女能说出母后的名字,尚可能是有人故意作假。可外祖母的名讳并无多少人知晓,多年来大家都尊称她的封号平原君,这个金俗能知道她的名讳,足以证明她确实是他同母异父的大姊。
母后啊母后,你让朕如何是好?如今朕怕是想保,也保不得你了。
果不其然,这种关乎皇室尊严的事情,众臣都不会置之不理。听过了金俗本人的话,众人炸开了锅。杂七杂八的意见听过去,都是要求严惩王太后的,但最有份量的几人还未曾说话,刘彻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指望着这几人能提出些不同意见。
然而他们的反应似乎让他失望了,魏其侯窦婴先站出来堵死了刘彻的想头:“太后身受皇恩,却有负圣望,欺瞒先帝,此其罪一也;抛夫弃女,贪慕富贵,身为皇室众人却不知为天下万民之表率,使皇室声望蒙羞,此其罪二也;身为人母,却为遮掩丑事欲杀亲女灭口,实乃蛇蝎毒妇,此其罪三也;太后心肠冷硬,心思狠毒,若非此时案发,来日怕是吕后旧事又要重演,颠覆刘氏江山,此其罪四也。桩桩件件,众人亲眼所见,还请陛下决断!”
丞相卫绾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经年老,正打算告老还乡,请辞折子都已经递上去了,结果临卸任却摊上这么档子事。他瞧了一眼旁边的窦婴,又瞅见了连汗都顾不得擦的田蚡,心中不免摇头。原本他这一告老,窦婴和田蚡少不了要争一争这丞相之位的,虽说田蚡的赢面不大,不过太后族人兴起是必然。如今王太后却闹了这么档子事出来,别说一争丞相之位了,怕是日后王、田两氏想要再起复都难咯。
不过说到底,这也不关他的事不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当完这几日的丞相,就回家享福去罢,这朝堂风波,他老咯,也就不掺和了。
卫绾一本正经地进言:“一面之词固然不可信,不如陛下请太后过来与此女当面对质,然后再行定夺。太皇太后历经三朝,德高望重,这又是后宫之事,理应旁听。”
刘彻听到前面眼前一亮,对,召母后前来说个清楚便是了,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可听到后面却又垂头丧气起来,太皇太后一向瞧母后不顺眼,此番又怎会替母后说话?刘彻恨恨瞪了一眼从头到尾都未曾出声的田蚡,心想这个舅舅平日里倒是能言善辩,如今却也成了闷葫芦,果然是巧言令色的阿谀之徒!
田蚡心里也是苦啊,他何尝不知道王太后才是王、田两家的希望,可如今这局势,他也无可奈何啊。本想替王太后争辩两句,窦婴那老家伙偏偏搬出了吕后和诸吕之乱,这让他怎么开口?他再开口,不就自己坐实了吕氏第二的名头了么?
卫绾、窦婴说的有理有据,箭在弦上,刘彻是不去请皇祖母和母后前来都不行了,他有些不情愿地对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内侍机灵地出了殿门要去长信宫和椒房殿请人。结果殿中却听得一人声音远远传了进来:“不必去请了,哀家已经来了。”
众人向外看去,殿外太皇太后的仪仗一字排开,中间身着朝服的正是太皇太后,她后面那位一身素服的,不就是这场风波的起源,王太后么?